“这种伤他受多了,没有什么。”鲍比扯着背心的领口。“还能走动,应该一两周就好了。”
“还是光头你最了解我。一周,不在话下。”罗宾躺在地上嘿嘿笑着。“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接了向导的任务。咱们有多久没有新人了?我还他妈以为外面的社会风气正了起来,人都不死了!不好意思,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他仰头,朝坐在一旁的阿曼达伸出手。“罗宾·奥费尔,罪名是抢劫杀人,三个人,不算多。我来这儿两年了。高兴认识你。”
阿曼达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沾满血的手。“阿曼达。”
“你的罪名是什么?”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他咧开嘴,“还是说你不承认?我们都是一类人,你可以放心说。”
“我只知道,我曾经是一名医生。为什么来到这里,我没有一点线索。”看了一眼一旁的鲍比,她有些冷静了下来。“我的记忆像是被打乱了,剩下的都是零星的碎片。”
“真有趣。我还挺好奇的,你看上去不像罪犯。”罗宾两眼放光。
“没有记忆——这里的新人都是这样吗?”
“没有。你这样是我第一次见。这里的人巴不得和别人吹嘘自己的罪名。”鲍比瞥了一眼罗宾,后者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这样很容易被人找上麻烦。今晚去我那里待着吧。”垂下眼睛,他又补充:“过了二十四小时,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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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起火,鲍比靠在木椅上,眯着眼睛看着火苗左右摇摆。除了抽烟,这是他最喜欢的睡前放松活动。夜晚的乐园气温降得很快,火堆是最廉价的消遣方式,他刚来这里的时候经常喜欢窝在火堆边睡觉,这让他感到安全。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你找我?”阿曼达绕过火堆,在他对面坐下。火光映得她的脸通红。
“白天时街上有摄像头,我们都在被监视着,我不好问。”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般,“你小时候是不是常听你母亲唱摇篮曲?”
“……你怎么知道?”
“你的那部分记忆,”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在我这里。”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提高了音调。
“嘘,小点声。”鲍比睁开眼,拿起铁叉拨弄着火堆。“两周前,我参与了一个实验,是关于一项还未完善的提取记忆的技术。他们试着往我的脑袋里植入记忆,又抹去。那次实验到了最后,系统紊乱,植入我脑袋里的记忆还没全被清除,他们就将崩溃的机器关闭了。那次以后,我经常梦见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就有一个唱摇篮曲的女人,和你长得很像。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
阿曼达低头沉思了一会。“我偶尔会想起以前童年的片段,但他们都十分模糊。你是指,我的记忆是被政府的人用那不成熟的技术抹去的?”
“我只是在试着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
“可这没有理由……对不起,我想不起更多的事。”她扶着头。
“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
望着灵活穿梭在空气中的火苗,阿曼达突然开口道:“嘿,我还没有了解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自己选择的。我和很多人一样,不想继续待在那样的世界。在这里,谁都一样,没那么多压力。”
“我是指,你的罪名是什么?”
摇摇头,他笑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歪着头,阿曼达也没有继续追问。“这里的人为什么叫你光头?”
“开始是因为这个纹身,后来就成了绰号。”他指指覆盖了自己半边肩膀的骷髅头。
“你今年几岁?”
“三十二。”
“你有家人吗?”
“我记得我有母亲和两个哥哥。父亲早死了。我已经不太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反正我再也见不到他们,所以在我看来,我没有家人。”他不禁想起梦中那中年女人的眼神。
“真可惜。但你还有你的朋友,不是吗?”
“朋友?大概吧。我身边恶人倒是不少。”
“你……是个好人。我只想谢谢你。”
“是吗?”
眼前的火苗让他昏昏欲睡。“我要回室内了。”他站起身。“我的后院很安全,你想的话可以待在这,或者去客厅休息。”
“晚安。”她挥挥手,那眼神让他睡意一清;那是他很久都没见到过的,纯粹又通透的一双眼睛。“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