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熙和

【顾氏离后，倒是念娘一句人微言轻提醒了我，几个奚女的命，并不能达我之衷。】
【拿了素日爱用的薄荷香末，立于青铜兽炉边，亲置下，阖上镂空花盖，瞧着那香雾一点点升起，思虑着这后宫里的谁，才是我的最好选择，卫？秦？默默无声，姜氏？与绫绮太近，崔？未必是那敢以身入局的人。】
【拢袖转身，眸光偏过，念娘正整理书案，红檀立柜上搁置的白玉，竟分外惹眼。是了，还有她，苏家表亲，珠镜殿的靳氏。】
【眼里笑意一点点漫上，直至盈满一双桃花眸。】
念娘，你亲自去宜春，请靳美人来，就说我请她听曲。
@靳熙和

【增成邀我听曲时，我正拦着瑱笑她长了第一颗牙，白牙如米，衬着她粉嫩模样倒真真可人。】
【听了念娘道完来意，将手中的幼女交给奚女，自整理了形容同她而去。】
【湖色织锦大裳逶迤在地，阳光扑撒而下，上面的花鸟熠熠生辉似要振翅而飞。】
【细腰盈盈不足一握，恰折在施氏面前。】妾靳氏，给您问安了。
【殿里冰釜放得足，无一丝暑热之气，倒教人身上凉浸浸的。】
今日，您又得了什么好曲？

【歌女在一侧，丝竹管弦一应俱全，这阵仗，倒真像是邀我来听曲来了。】
【揽袖敛袂旋身入座，玉手捉了玉杯，衬得手若葱削，十指间，寸寸玉藕。】
【眼角眉梢都吊了笑，自饮了一杯。】您这儿的酒一如既往地好。
【玉杯一转，嗪首微偏，眼波往人身上一扫而过，又懒懒收了回来。】这曲可是也要妾来合一合的才更得您和妾的意？

【眉一弯，桃花眸便蕴上笑意，睇往她】
本宫却以为，最好的，还是当初在玉华宫，你我同饮的那一杯。
【她能听得明白，那时的酒，便是我助她之初，欣赏她以身为棋之始。扬手示意，曲音和弦同起，奏的是近日教坊新作的春月小调。我痴爱舞乐，圣人纵着，新曲自然是先往我增成殿来，恩宠昭然。】
靳娘一如既往的衬我意。
【琉璃杯，玉指间。】不知时至今日，靳娘可还记得当年的诺。
【她信誓旦旦许的日后。】

【再一抬眼间，对上她染了笑意的桃花眸，唇弧一弯，亦是一笑，彼此了然。】
那酒品得长久，自然滋味好。
【随着她一扬手，乐声四起，听来倒是新颖，先捧后提诺，倒真是她一贯的作态。】
那～施娘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刻刀之类要借妾使使？
【这话问得奇怪，但当日送玉初始，若她记得，也当知我。】
【还周的沈氏，仙居的沈氏，宣徽的薛氏，有比我早些入宫的，有比我迟些入宫的，偏是我这般懒人独活了下来，倒真真是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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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明白的。也是，她当初狠心弃了腹中儿，而我作背后推手，我与她，早该是心照不宣。随垂颔莞尔，耳下玉珰轻曳，芙面玉颈，肤如凝脂。潋滟的葡萄酿，盛着长睫下雍贵的烟波，琉璃杯抵唇，浅抿一口。延她前语，笑言】
靳娘一如既往的衬我意。
【轩窗半敝，也有晴朗天光漏进，折在小屏上，人影杯影，悱恻相向，清冽的目光瞧向那远在纱帘外的乐伎，曲音悠悠炫来，我轻声细语，她一人听清足矣。】
时疫未尽，我已寻得治疫的方子，亦暗里救下了几个奚女——
【先言明药效，宽她意，懈她或存的惜命念头。】可惜她们人微言轻，不足以让我将此方公诸于众，况且，这以身试药之功，她们也并不配得。
【偏眸抬睫，眸中清波涓涓落，凝睇她】这一把刻刀，靳娘可要的起？

【幼年曾有术士言，靳娘过于执拗，我知道，后面还有话，只还没听到阿耶以止了他的话头，不得而知。后来我想，便是狠绝吧，对自己犹狠。譬如当时初初复宠，又有了身孕，狠心以身做局，教南宫氏陨了性命，也教我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博宠。】
【一手支额，媚眼如丝，觑一眼纱窗外的阳光，眼里涩了，方才偏过头躲开那一缕阳光，果然呀，黑暗中的人是见不得阳光的。】
【红唇一抿，杯中物过喉穿肠而过。】
若是成，你我也就得了圣人欢喜，若是不成，也不过一命。
【玉杯搁在眼前，偏绕头过手后，如玉脖颈微扬，端的是自在。】
妾信您。
【那厢乐声停了，众人无声，伴着这句话入她耳，再一偏首，将玉杯掷下。】
您将磨好了的刀递到妾手头来，如何不敢要？

【一曲序章，戛然终止。】
【与她相凝这半响，我含着笑听完她言语，而后她掷杯在案，我垂下桃花眸，半弯了唇角，澹澹一字，温和之极】
好。
【还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场局，本就是一场赌注。示意那厢乐伎续奏中章，管弦再起，复悠悠——】
【将这案上倾倒的玉杯扶起，亲手提壶添酒，予她，予自己。再启声，轻如旧，提此谋中要点】
你染病之后，我携入药方入温室，必然是丰御前来探病，你需立下字据，自请试药，只为后宫众人造福，并且无牵他人，局则可续。
【玉指间杯酒再递去】切记，此事唯你知我知，你之亲者，如子与女，如伏氏孟氏，皆不可道，将关系则乱四字剔去，如此，事方可成。
【抬腕将自己一杯抬起，等她相碰，弯眉。】那我们就先饮一杯贺酒？
【周全与否，向来不只靠唇齿闭合，而是运筹帷幄间，进与退，处处可逢生。而她的命，她敢赌，我便敢信。】

【清清浅浅一个好字入耳，再一抬眸，彼此心照不宣地展了笑颜。】
【丝竹之乐不过停了一瞬，顷刻间又起复，接了这杯酒，心中骇然她心思之深，却又暗嗤自己如何不是。】
【暗自记下了，自是知道这等事情越少的人知道，也就少了越多的麻烦，何乐而不为？】
妾都省得，染病是意外，妾为天子嫔御，受多年享乐，合该以身试药，为谋后宫安。
【举杯相向，杯中物一饮而尽，复又言。】
只妾还有一事不安，稚子年幼，白也出宫立府不久，妾着实怕万一过身，她们没了依靠，还望您多个心眼看照一下。
【她的谋划自是周全，我也信她，却也忧心子女，我信，她懂我意思。】
【以身为局，赌的是性命，不得不为子女思虑了后路。】
【玉杯辗转于指间，面容端得温柔娴静，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曲二三的时间里，我已将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