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后，有桥，依山麓十里，起风月令，常有片片飞琼起，落我项间发顶，然后，再打个旋儿飞去，去那处，我未知的一隅。此桥下有溪，循溪而上，至岩下方早，探环四周，仅一庙宇而已，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摸不准，今个儿，倒是开了佛缘，见一见，桃源深处的神。）
（登山五里，借庙中灯，委衣于门下，侯人来。）

（京郊十里桃林，等到三月落英缤纷，来往踏青之人也多，所以在桃树下喝酒这种事儿，还是在自个的小院子里比较自在。收了之壹的小笺，偏不走寻常路的要去桃林后的庙宇，掠过潺潺溪水和游人，愈往下走人烟愈少，然后我见她，粉衫和身后的桃树混为一色，背对着我。）
（折扇敲她肩膀。）：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前头的桃林你不去，来这儿作甚。

（远山逶迤，近山秀丽，桥下流水过，我居庙宇青石，暂借佛缘开化的气）
（桃源仙谷，前些时日，曾听人谈起，是险淹了瘴气？不论它是与不是，只如今我来，仍是这派仙气。我猜，多是京中哪位装神弄鬼的小生，借此贪钱财，做一等买卖）
（酥手展帕，顺着凉，将怀里破云扇取出，递与来人）这是我在当铺里看见的，不知你是粗心弄丢还是错手给了他人。不论这结果，现下是，物归原主了。

（我记得这把扇子，是前两年我亲手交给少辛的，如今听她说是在当铺拿回，不由将眉一挑，心下存了几分心思，姑且是认为她粗心，错把这扇给人拿错，毕竟是从我身边儿出去的人，岂有不信的道理。接过时不时拿扇面碰碰鼻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扇风，今日兴致不错，悠悠道。）
：今天天气那么好，不如你给姑姑唱首小曲儿？

（府上姐妹，我惯不听说教，独姑姑的话，我尚还听几分。眼下，她既想听曲儿，我便唱。只是，唱罢了，可有酸奶疙瘩好要？）
（趴在她腿上，犯小声）姑姑，那小九给你唱，一曲后，你可给小九一些酸奶疙瘩来吃？想起来，这些日子忙着参加小八的婚宴，是许久，未好好回我处歇了。自然，更是许久没尝上酸奶疙瘩了，现下，是有点想的。
（话一顿，我喜眉梢，娇身转，嗓开，莺音化蝶，空谷传音。这一曲，是古乐，宫商角徵，齐全。却，失了些情，怕，唱不到她心坎儿）

（美人低眉婉转伏于我膝上，一壁轻轻皱眉，好似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细细听来才知，原是贪嘴，馋那甚酸奶疙瘩，我一向不对这些小零嘴上心，她若是喜欢，我便叫迷谷去寻来给她又何妨。当下点了头，小丫头喜上眉梢，转着小粉裙，哼起小调来，柔抵三分情。）
（挥扇动作不停，也没说好听与否，继续道。）：我上山学艺这么多年，你倒是长进不少，以前叫你唱歌，说什么也不唱，这——看来是下功夫了。

（我觉，唱歌这回事，确是要有天赋的。不谈，天赋异禀这般，总归还得遭人点化几下，这歌，才能唱着好听。要我觉着，迷谷唱的，才算得入人耳。至于我，不过是拼凑来的，音调乱飞）
（她一夸，我更显娇，连打断了话）姑姑，你要是早说可以不给你唱歌，我就，不想给你唱了。
（我五音不全，歌中也无那名楼歌女所说的，含情脉脉，这一番唱罢，实在丢人）

：说出你的梦想，唱歌多好啊，没事哼上一些，我看比我那酒都管用，听都能听醉了。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心虚，只因我自个儿也不是个唱歌顶好听的人，莫说唱歌了，就连别的，也没什么特别可以拿的上台面的，小丫头其实只小我那么几岁，我想，可能是小时候哪根筋搭错了，所以现在才那么听我的话，不过，我还是很享受的。）
：比起你跳舞，我觉得，你还是唱歌罢。

（她这话，在我耳中，分明是讽我——我唱歌，她听着迷糊，是比酒劲，上头。我确也不驳，我自个儿唱歌，哼唱自如时，也险些把自己唱的晕过去）
（六艺诗书，琴棋书画，我总该有一个擅的。掰着手指头心数，琴，我五音不全，不妥；诗，我记性不好，不妥；书，我看不懂，不妥；画，只能画简笔画，更不行了）
（人生在世，果然，毫无用处）？？姑姑，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觉得她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姑娘，不过，怎么说都是老跟在自个儿身后的小妹妹，我是不忍心告诉她的，将将想象了一下她跳舞，不由得耸耸肩，算了算了，还是唱歌吧，虽然说这儿没什么人，终归影响不大好。）
：我考虑的很清楚了，你刚才唱到哪里了？不然你还是接着唱吧——或者。（笑得有些收不住。）：你唱两只老虎啊。

（大家闺秀，名门望族，纵是唱的不好，我也不会承认，嘴上牵强着，心里边儿呀，是比明镜还清。我坚守着，我跟我最后的倔强，执意搭话）
我好歹，也算学过一二的。姑姑，你这样讲，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刚想伸出几个动作，给她瞧瞧，却不想，肢体多半有些僵硬，连收了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既然如此，也只好听她的了）
（坐在她身边，略一侧头）两只老虎？
（什么鬼玩意，不是唱给小孩子扮家家的？她，有这等癖好？）

（团扇轻轻敲她脑袋，又很快的收回来，觉得她这话十分的好笑，什么叫没有面子，这小丫头什么丢人的事儿我是不知道的，不疾不徐的扇着风，虽然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扫起地上落英，这么看上去，倒真像桃源仙境那么回事儿。）
：你在我面前还怕丢面子嘛，就是两只老虎，我想听嘛。

（头遭她敲了下，我知她下手不重，仍浮夸造作地哎哟一声。拽着她衣袖，将头冲着）姑姑，你帮我看看，刚刚你打的地方，可曾肿了个大包？这要是肿了，我回去可怎么说呢——
（细细措辞，拿她玩笑）难不成说，我出门去桃林，撞上哪一棵千年桃树了？
（话虽这样讲，歌，还是要唱的）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实话说，我忘词了）
（与她玩笑间，风渐起，吹的飞花落琼，有片飞在我颈间发上，衬的我像个桃仙儿）
（我又心情大好，接着唱）哒哒哒，哒哒哒——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开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可是听着听着，这好像就有点不大对了，怎么就变成哒哒哒，哒哒哒了呢，这是糊弄谁呢，你看看她，连一个两只老虎都唱不好，我还能指望她唱别的歌吗。）
（歌听完，利落的从树干上下来，扬手招呼她。）
：我看这风怕是要变天了，咱们还是就赶快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