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蝶噬
龙涎香气馥郁,丝竹管弦飘渺。弋一穿花拂柳,疾步奔入偏殿,“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约见到赤目上将军,虽然几次相见赤目都穿着便袍,不知道这位将军在宫中品阶如何,但现在看来,仅凭其将约见地点定在偏殿之中的这份能力,便知此行非虚。更何况——”回忆起自己初入京时赤目对王热络的称呼,微微露出笑意。随即转念,又暗责自己宫外行走多年,宫中人事已疏,且向来厌憎官宦之间蝇营狗苟之事,环视偌大的宫闱,竟无一可相助之人。
偏殿内空无一人,弋一心神普定,恍然忆起来路上不见一人,清净处颇似与聿南同来之时,想起聿南,眉头又微微一紧。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来的正是赤目,但见其铁履轻剑,形色俊美,弋一心中又是一惊:竟可在这宫闱之中如此光明正大地佩剑行走,果然身份非同一般。
弋一忙迎上前,正欲说明来意,赤目却急急打断:“你约见我一事,君王已知,特派我来请你去宫中一叙,弋一将军有何事,可向君王面禀。”说话间,已经做出请出的手势。
弋一微瞠,遂看向赤目,目光中隐有斥责之意,赤目却不以为然,看着弋一微微浅笑。
“事已至此……”弋一敛眉向正殿走去。
香气渐浓处,青柳国君斜倚狐裘,手里懒洋洋地把玩一枚青铜小匕,匕身黯淡,似未开锋刃。
弋一见过君臣之礼,垂首侧立。
青铜小匕一层层削开烛身,红色烛泪顺着剖面滚滚而下,凝结成暗色花团,簇于铜质台侧。轻捏住小匕一端的白皙手指,缓慢而决绝地进行着削切,丝毫不因弋一的问礼改变节奏。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弋一始终肃然而立,一语不发,连目光似乎也未移动半分。赤目将军视线全凝视在狐裘之中的人身上,静室中可听见微微起伏的呼吸。
红色长烛越来越薄,终于啪的一声脆响倒在长桌上,明亮的火焰在流淌成河的烛泪中挣扎跳跃几次,渐渐熄灭。
正殿之中灯火甚多,光线明暗并未有多大改变,弋一却被那“啪”的一声吸引,微微抬首,视线及处,正对上清明投射过来的目光。
“弋一将军可是来讨赏的么?”狐裘中人终于开口,语中带笑。
“胜乃民心所向,微臣不敢邀功。”头依旧垂了下去。
“几年不见学会说话了呢。”清明微讽。
“微臣仅仅恪守王命,尽忠职守而已。”弋一上前半步,单膝跪地,因未佩剑,右手扶膝,左臂略横。
“恪守王命?,这句话,听起来似乎不错。”清明的语气转冷,微微松手,青铜小匕直垂下去,没入深约寸余的残蜡中。
清明收回悬着的手“那么,命你去劝聿南进食。”“若你劝得动他,便可带其离开”。
“弋一从命。”
清明轻叩食指,两名丽色宫人端上酒饭。清明顺手拿过桌上半寸玉色小瓶,弹开盖子,命弋一抬头。只见淡红粉末从瓶口微微抖落,闪耀几次幽光便化散在酒饭之中。
弋一大惊。
“离魂……”清明不紧不慢,“离魂名目繁多,用途各异,此为蝶噬,离魂之一而已。”“至于效用,身受者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