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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是一列从釜山到光州的新快线，全程也就是两个小时多一点。
我把拉杆箱放到行李架上然后坐在自己靠过道的座位上，直接打开笔记本开始写没做完的报表，没剩多少，但期限是今天晚上之前要交给公司审核。
目不转睛的敲敲打打了一个小时后终于完成任务，长出一口气合上电脑时才觉得胃里空的有些泛酸。
时间正直中午，许多人都打开自己带的饭团寿司啊还有别的零食在享用着，整个车厢里都飘着食物的香气。
更有甚者…
我扭过头去，用余光稍稍打量着邻座靠窗的这个青年。
便当盒放在小桌板上，整个人伏着身子下去，以一种极不雅观的方式吃着，扒饭的时候发出秃噜秃噜的声音，边吃还边还喜欢咂着嘴。
我厌恶的皱了皱眉，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外边移了移，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装作看向窗外风景的样子向他那边瞥了瞥，其实主要是好奇这盒饭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拌裙带菜，泡菜，唯一的荤菜是烧白菜胡萝卜，肉也只看见上面的一小块。
就是普通的饭菜而已。
我无趣的收回视线，起身伸了个懒腰，朝餐车走了过去。
因为已经是中午偏后的时间，餐车人已经不多，等我点了餐拿到旁边餐桌上，只剩我和另外一位乘客。
吧台服务的小姐姐长得甜笑的也甜，我不知不觉多点了几样吃的。
虽然都知道这是营销手段，可是客人们当然也愿意中套不是？
工作提前完成，嘴里咬着牛肉汉堡，旁边有甜美的小姐姐。
正当我感叹"人生真是惬意啊~"的时候，我斜对面桌上正吃着小姐姐向我极力推荐但被我强硬拒绝的"豪华特产套套餐"的中年男人突然扶着桌子站起来，朝着吧台的方向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低吼，随后晃了两下，人直直的栽倒在地上了去了。
车厢里仅有的两个女乘务员惊慌的跑上前去查看那人的情况，随即马上冷静下来联系列车广播，在乘客中寻找医生或护士。
由于韩国国土面积不算大，高铁运行时间都比较短，所以车上基本没有随行医务人员，只有医疗急救用品。
高铁一刻不停的飞速行使，两旁的景物在快速移动，车厢也微微的晃动，可是车厢里的人们却似乎都凝固住了一般，除了两个女乘务不断"先生，先生"的试图唤醒地上昏迷的人，餐车左右的门始终安安静静，大家翘首以盼的医生迟迟没有出现。
我看了看车厢尽头的电子表，还有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才到光州，而最糟糕的是，这之后到终点站光州站之前都再没有停靠站台了。
两个女乘务求助的目光还是最终投向了车厢里唯一乘客的我。
死马当活马医，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跪在地上，按照我唯一知道一点的心脏病急救常识，象征性的一下一下用力的按压那人的胸腔，病人没有苏醒的迹象，脸色也越来越差了。
我胡乱的按压也没坚持多久，就犹豫着停了下来。说实话我心里对这个人是几乎放弃了。
就在所有人万念俱灰的时刻，几步外的车厢们突然被推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拎着一个药箱飞匆忙跑过来，来了就直接跪倒在病人身旁，趴到在病人胸腔上去听，听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女乘务员马上紧张的问他什么情况。
他抬起头就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注意到了一步以外的我，锁紧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麻烦你从背后抱住他，使劲锤勒他的胃部！"
我云里雾里的按照他的样子，半托半揽起那个昏迷的中年人，两手合实，拿出平常健身房的力气，结结实实，不留余力，一拳击在了那人的腹部！一块黄灿灿的东西随即从那人嘴里喷了一米多远，落在了车厢门口的地缝里消失了。
我敢打包票，除了完美视力1.5的我，谁都不会看清那个东西的正体是什么——
釜山特产：鱼糕。
"咳咳…咳…"
怀里的人终于大口大口的开始竭力呼吸。
所有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你看他点了很多碳水化合物，估计是食物卡在气管突然站起来，早上没吃饭又犯了低血糖…现在没事了。"
那个小青年呼了一口气，拿手扒了扒额前乱糟糟的头发，朝我咧嘴笑了笑。
说实话，这种事情我是第一次遇到，以前都是听说。真正遇到以后，我对提壶济世这样医生的概念又有了新的认识。
尤其是打量过眼前这位后现代主义的造型以后。
只见他那乱七八糟的头发，都竖起来在脑门上，衣服虽然整洁却打扮幼稚像个高中生，再仔细点看，下嘴角居然还粘着一个饭粒。
车还有半个小时到站。
旁边座位的人不知去哪了，吃了一半的盒饭扔在小桌板上，还撒了菜汤出来。
我看了一眼，就又扭头回来，有些恍惚的回忆着刚才救人的经历，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应该是旁边座位吃盒饭的那个小子回来了。
站起身来准备给他让座，再一看却发现是刚才那个救人小医生。
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他身上有股饭味特别熟悉。
小医生又朝我咧嘴笑了笑，手里的拎着袋子有些得意的朝我晃了晃。
"你落在餐车的吃的，我帮你拿回来啦。"
刚才吃过一个汉堡的我虽然已经不太饿，配合他得意的表情，也只能一边道谢一边感恩戴德的接过食物，好笑的看着他座回自己的位置上。
"呀…饭洒出来了…"
我听见他小声嘟囔，随手递给他几张纸巾。顺便把那兜吃的都又递回给他。
"我刚才吃过了这些送给你吃吧，你这饭菜放半天早都凉了，别要了。"
开玩笑，这可是是正式八经救命治病的医生，在我这的待遇当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是不愿正眼去看的没形象邋遢小伙，现在变成了自带白色光辉的正直有为青年。再说这穿着，救人前叫土，救了人再一看，这就叫为人勤俭低调内敛啊！
人类可真是势利眼…
看着他眯着眼睛一边道谢一边又有点害羞接过吃的，我忍不住在内心稍稍唾弃着自己。
正唾弃着，公司来了一个电话，我走到车厢交接处去接了一下，等回来以后发现那个小医生居然还在拆那个面包的外包装。
"你怎么这么没力气？"
我拿过面包随手轻松撕开又递回给他，突然想起来刚才在救人的时候小医生也是叫我帮忙去打那个人的腹部。
只见他可怜兮兮的朝我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手腕骨折了…用不上力气。"
所以刚刚吃盒饭的时候才没办法拿起来，只能左手用筷子扒饭吃…
我不禁又在心里唾弃自己。
"你也是釜山人吗？"
他嚼着面包，扭头问我道。
我点点头，告诉他我是去光州出差。
"哦…我去光州找我表哥的。"
我盯着他的手腕，有些好奇的问他是怎么弄的。
"啊，这个，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什么不小心碰到了，估计是碰上了医闹之类的糟心事儿。
我看着他脸上有点尴尬的笑，都能猜出个十之八九来。
"不是我说…你们医生有医德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太放纵那些无良病人，你太善良，他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
听了这话，小医生脸上突然生出了困惑的表情。可还没等他说什么，车内广播就开始提醒大家光州站就要到了，请旅客们准备下车。
我站起身搬下拉杆箱，扭头去问小医生有没有行李要拿我可以帮忙，只见对方连忙摆了摆手。
我朝他笑了笑作为这段缘分的结束，就朝车门走过去了。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注定会消失的。而当那些人和回忆捆绑在一起，便会成为最要命的一击。」
不知为什么，下车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莫名闪过了这些话，不知道是我在哪里读到过，还是我自己内心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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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当盒放在小桌板上，整个人伏着身子下去，以一种极不雅观的方式吃着，扒饭的时候发出秃噜秃噜的声音，边吃还边还喜欢咂着嘴。
我厌恶的皱了皱眉，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外边移了移，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装作看向窗外风景的样子向他那边瞥了瞥，其实主要是好奇这盒饭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拌裙带菜，泡菜，唯一的荤菜是烧白菜胡萝卜，肉也只看见上面的一小块。
就是普通的饭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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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是中午偏后的时间，餐车人已经不多，等我点了餐拿到旁边餐桌上，只剩我和另外一位乘客。
吧台服务的小姐姐长得甜笑的也甜，我不知不觉多点了几样吃的。
虽然都知道这是营销手段，可是客人们当然也愿意中套不是？
工作提前完成，嘴里咬着牛肉汉堡，旁边有甜美的小姐姐。
正当我感叹"人生真是惬意啊~"的时候，我斜对面桌上正吃着小姐姐向我极力推荐但被我强硬拒绝的"豪华特产套套餐"的中年男人突然扶着桌子站起来，朝着吧台的方向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低吼，随后晃了两下，人直直的栽倒在地上了去了。
车厢里仅有的两个女乘务员惊慌的跑上前去查看那人的情况，随即马上冷静下来联系列车广播，在乘客中寻找医生或护士。
由于韩国国土面积不算大，高铁运行时间都比较短，所以车上基本没有随行医务人员，只有医疗急救用品。
高铁一刻不停的飞速行使，两旁的景物在快速移动，车厢也微微的晃动，可是车厢里的人们却似乎都凝固住了一般，除了两个女乘务不断"先生，先生"的试图唤醒地上昏迷的人，餐车左右的门始终安安静静，大家翘首以盼的医生迟迟没有出现。
我看了看车厢尽头的电子表，还有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才到光州，而最糟糕的是，这之后到终点站光州站之前都再没有停靠站台了。
两个女乘务求助的目光还是最终投向了车厢里唯一乘客的我。
死马当活马医，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跪在地上，按照我唯一知道一点的心脏病急救常识，象征性的一下一下用力的按压那人的胸腔，病人没有苏醒的迹象，脸色也越来越差了。
我胡乱的按压也没坚持多久，就犹豫着停了下来。说实话我心里对这个人是几乎放弃了。
就在所有人万念俱灰的时刻，几步外的车厢们突然被推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拎着一个药箱飞匆忙跑过来，来了就直接跪倒在病人身旁，趴到在病人胸腔上去听，听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女乘务员马上紧张的问他什么情况。
他抬起头就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注意到了一步以外的我，锁紧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麻烦你从背后抱住他，使劲锤勒他的胃部！"
我云里雾里的按照他的样子，半托半揽起那个昏迷的中年人，两手合实，拿出平常健身房的力气，结结实实，不留余力，一拳击在了那人的腹部！一块黄灿灿的东西随即从那人嘴里喷了一米多远，落在了车厢门口的地缝里消失了。
我敢打包票，除了完美视力1.5的我，谁都不会看清那个东西的正体是什么——
釜山特产：鱼糕。
"咳咳…咳…"
怀里的人终于大口大口的开始竭力呼吸。
所有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你看他点了很多碳水化合物，估计是食物卡在气管突然站起来，早上没吃饭又犯了低血糖…现在没事了。"
那个小青年呼了一口气，拿手扒了扒额前乱糟糟的头发，朝我咧嘴笑了笑。
说实话，这种事情我是第一次遇到，以前都是听说。真正遇到以后，我对提壶济世这样医生的概念又有了新的认识。
尤其是打量过眼前这位后现代主义的造型以后。
只见他那乱七八糟的头发，都竖起来在脑门上，衣服虽然整洁却打扮幼稚像个高中生，再仔细点看，下嘴角居然还粘着一个饭粒。
车还有半个小时到站。
旁边座位的人不知去哪了，吃了一半的盒饭扔在小桌板上，还撒了菜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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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来准备给他让座，再一看却发现是刚才那个救人小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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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医生又朝我咧嘴笑了笑，手里的拎着袋子有些得意的朝我晃了晃。
"你落在餐车的吃的，我帮你拿回来啦。"
刚才吃过一个汉堡的我虽然已经不太饿，配合他得意的表情，也只能一边道谢一边感恩戴德的接过食物，好笑的看着他座回自己的位置上。
"呀…饭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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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釜山人吗？"
他嚼着面包，扭头问我道。
我点点头，告诉他我是去光州出差。
"哦…我去光州找我表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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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下车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莫名闪过了这些话，不知道是我在哪里读到过，还是我自己内心产生的。
02
打车到公寓把行李安置好，又飞身赶往合作的公司，去参加下午的会议。
招待会结束回到酒店发了报表，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对着镜子拍了拍六块腹肌，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擦着头发的功夫，叫的晚餐也刚好送到。
牛排烤鸭鹅肝鱼子酱，最贵的都点上。
反正是公司公款出差，那么多员工偏偏总愿意折腾我，才不要给黑心老板省钱嘞～
人生，就是这么惬意~
我满意的喝了一口店家推荐的中国进口酒二锅头，据说皇家级别的，一口下去辣的嗓子直冒火，可能是不习惯吧！
不过多亏了这酒，一夜无梦沉沉的睡到天亮，精神状态也是最佳。
"田主管！"
到来光州快一个月了。
有人在后面叫我的名字。
我回头一看，是光州部门项目负责人，名字叫郑号锡，比我大个四五岁。
我刚来的那几天，他不知道在哪里弄了很多釜山特产开开心心一个个送给同事们，连釜山来的我都要硬塞上一盒过来。
我看着包装盒上黄灿灿的鱼糕的样子，联想到那天那个人嘴里喷出来的东西，说什么也没收下这礼物。
"郑先生，这么早就来公司里了？"
"你不是也很早，" 他笑呵呵的开玩笑 "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这么被重用，都是有原因的啊～"
我也笑了笑。
把那些个规则熟记在心，我这个位置，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两个人一同进了公司。
早会，出方案，休息，接着出方案，方案递到项目部和市场部，最近几天每天都是这样运转着。本来一切顺利，结果傍晚之前来了电话，说零件厂家出尔反尔一定要加拿百分之二的利润。
眼看着里下班还有半个小时，谁都不愿意去接手这个烂摊子。
我当然也是不愿意里面的一员了。
虽然这个厂最初还是我提供的选择，可那报价又不是我工作分内的事情，是市场那边的沟通问题，况且我虽然没事，开了一天会也是很累的，如果可以我想立刻回酒店休息。
"市场那边现在大家手头都有工作，今晚搞不好还得加班，谁现在没事能直接去一趟现场？"
郑主管一脸疲惫，进来屋里扫了一圈，大家都赶紧低下头去假装忙碌的样子。
我压根都没有去假装，坐在中间的老板椅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所以被叫名字的时候，我也结结实实的被呛到了。
"田主管，看来只能麻烦你劳累一趟了。"
我是母公司派来的策划，你是子公司的负责人，这像话吗？
这么多人看着，我也不好发作，拿起外套往出走，路过郑号锡，顺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郑号锡眨眨眼，完全没get到我的深意。
"田主管注意安全。"
***的安全。
"嘭————！！"
出租车来不及躲开那辆试图加速闯黄灯的丰田，直接甩尾撞上了路后边的电线杆，后排座位瞬间毁了一半。
我就坐在另一半上。
郑号锡什么破嘴…
危险来的太快让人晃不过神来。
耳朵蜂鸣着，脑袋也有点头晕，我费力的踢开车门下去看前排驾驶座，挡风车窗的侧面玻璃全碎了，根本看不清里边司机的状况。
我把脚蹬在上面，拼命地拽啊拽也没能打开变形的车门。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肯定拉不动那扇门了。
周围群众开始聚集起来，我喘着粗气，扭头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视线很模糊，看人也有些重影，但是扫过某一个角落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我跑过来。
「我不认识他」
我的大脑这么告诉我。
「但是他说的话，他做的事，会让你得救的」
它同时也这样说。
滴——滴——滴……
我眯着眼睛，动了动生锈一样的脖子，试图看一看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还很渴，我想看看身边有没有人能和我喝点水。
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
"小国！？你醒了？？"
我妈激动的扑到床边，握住我的手，一把热泪就要洒下来。
什么戏码？我赶紧止住她。
我知道自己遇到车祸了，不过我可没狗血的失忆什么的，不过连我妈都来了，我不禁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在医院昏迷了很久了。
"…快有四个小时了吧。"
田女士认真的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告诉我。
我无语的扯掉了心电图之类的一堆线从床上坐起来，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怎么不在家跑这来了？"
我妈乐呵呵的说今年不是光州西瓜大丰收嘛，过来吃西瓜顺便探望你舅舅，买西瓜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事故就去看看情况，结果没想到是自己儿贼。
田女士夸张的拍着胸口表示自己受到惊吓了。
所以当时看到的熟人是我妈？
病房门响了两声吱呀得被推开，探进来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他醒了吗？"
我抬头去看那颗脑袋——
居然是那天高铁上遇到的小医生！
光州市怎么说也是个一线大城市，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小了？
吐槽归吐槽，可我内心莫名有些激动。
"诶呀，是小旻，快进来。"
我妈突然热情高昂起来，拉过小医生给我介绍着。
"儿子你看，这就是当时给你们急救的人，叫朴智旻，尤其是那个司机，多亏了他才挺到救护车来了…"
小医生有些窘迫的站在那，揉了揉头发，一边说着都是碰巧了，显然也是记得我的。
还是差不多的打扮，配上明显是洗完不吹自然风干的乱发。
我好笑的看着他，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小医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我手疾眼快的刮掉了他嘴边的西瓜籽。
"田女士就用西瓜做报答了？"
"小旻不肯收钱啊我可是…"
我打断田女士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一边拿起电话打给郑号锡，一边赶她走人说我还有事要忙。
"喂郑先生，是我，田柾国，我刚才在路上出了车祸…嗯对人没什么事就是在医院躺了一会，现在头还有点晕，嗯你放心……报价？不接着去谈妥不好吧？…"
小医生看了看我，也要跟着我妈出去。我举着电话，一把拉住了他。
"…那好吧，我就好好休息了，嗯，好明天见。"
鬼才要出车祸了还去谈工作。
我挂了电话，看见小医生一张脸苦巴巴的挤在一起，拍了拍我的手臂。
往下一看，自己一只大手正不知轻重的握着他之前说受伤的手腕上，立刻松了手。
离上次见他差不多一个月，骨头如果伤的不重，应该基本恢复了的。
我看着他包着绷带还是肿了一个大包的手腕，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你不会…用你这伤手去拽车门了吧？"
"主要是你拉开了，我是稍微帮了帮忙。"
我皱着眉轻轻的碰了碰他缠绷带的手腕，小医生讶异的抬头看我，我自己也被这下意识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触电一样缩了手。
"啊…那什么，那个司机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吧。"
两人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刚好有一个医生拿着病历本从里面出来，看到小医生和我，直接就说急救做很到位，乱动一点就瘫痪了，现在就只断了两根肋骨，养一阵就好了。
小医生又不好意思的笑，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突然有些骄傲。
我们俩又一起救了人啊。
"所以你是植入了危机感应器吗？有人出事你就在。"
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饭，本来想请他吃好一点的，他却不肯。
手腕伤成这样，又没法好好用筷子了。
小医生趴在桌子上往嘴里扒着饭，呼噜噜的，像什么小动物。
他听到我这句话突然顿了顿，然后没有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我以为他是肚子饿想好好吃饭，也不去故意挑起话题了。
这样安静的吃了一会，期间我不经意的抬了一次头，却瞥到那人正在无声无息的哭，眼泪啪嗒啪嗒直掉进饭里，但人却好像走神了，仍机械的嚼着。
"…你怎么了？"
我慌忙侧起脑袋想看清他低下的脸，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是说了那句话惹苦了他。
田柾国有这么对过自己的哪个女朋友吗？
从没有过。
小医生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用手胡乱抹掉满脸的眼泪，尴尬的看了看对面满脸不解的我。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有一次火灾里有两个人没救回来。"
我放下筷子，严肃的扳住他的肩膀。
"小医生，你是专门行走江湖搭救路人的吗？"
这根本不是一般医生能达到的精神境界啊？
我很严肃的想到。
他被我的表情逗得破涕为笑，摆了摆手。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医生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又细细回忆了一遭，对方确实不曾说过自己是医生…小医生小医生的叫法，也全都是自己主观臆断的。
"可是你这么专业…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人不能只是自己吗？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身份？"
他看着我，堂堂正正，完全没有故弄玄虚什么的。
"我是退伍军人。"
什么？
我真是目瞪口呆。
这小身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捍卫国家保护人民的铁血守护者？
刚才…哭的那么凶？
而且那只反复骨折的手腕，原本就是旧伤吧。
我心里突然很不好受。
打车到公寓把行李安置好，又飞身赶往合作的公司，去参加下午的会议。
招待会结束回到酒店发了报表，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对着镜子拍了拍六块腹肌，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擦着头发的功夫，叫的晚餐也刚好送到。
牛排烤鸭鹅肝鱼子酱，最贵的都点上。
反正是公司公款出差，那么多员工偏偏总愿意折腾我，才不要给黑心老板省钱嘞～
人生，就是这么惬意~
我满意的喝了一口店家推荐的中国进口酒二锅头，据说皇家级别的，一口下去辣的嗓子直冒火，可能是不习惯吧！
不过多亏了这酒，一夜无梦沉沉的睡到天亮，精神状态也是最佳。
"田主管！"
到来光州快一个月了。
有人在后面叫我的名字。
我回头一看，是光州部门项目负责人，名字叫郑号锡，比我大个四五岁。
我刚来的那几天，他不知道在哪里弄了很多釜山特产开开心心一个个送给同事们，连釜山来的我都要硬塞上一盒过来。
我看着包装盒上黄灿灿的鱼糕的样子，联想到那天那个人嘴里喷出来的东西，说什么也没收下这礼物。
"郑先生，这么早就来公司里了？"
"你不是也很早，" 他笑呵呵的开玩笑 "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这么被重用，都是有原因的啊～"
我也笑了笑。
把那些个规则熟记在心，我这个位置，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两个人一同进了公司。
早会，出方案，休息，接着出方案，方案递到项目部和市场部，最近几天每天都是这样运转着。本来一切顺利，结果傍晚之前来了电话，说零件厂家出尔反尔一定要加拿百分之二的利润。
眼看着里下班还有半个小时，谁都不愿意去接手这个烂摊子。
我当然也是不愿意里面的一员了。
虽然这个厂最初还是我提供的选择，可那报价又不是我工作分内的事情，是市场那边的沟通问题，况且我虽然没事，开了一天会也是很累的，如果可以我想立刻回酒店休息。
"市场那边现在大家手头都有工作，今晚搞不好还得加班，谁现在没事能直接去一趟现场？"
郑主管一脸疲惫，进来屋里扫了一圈，大家都赶紧低下头去假装忙碌的样子。
我压根都没有去假装，坐在中间的老板椅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所以被叫名字的时候，我也结结实实的被呛到了。
"田主管，看来只能麻烦你劳累一趟了。"
我是母公司派来的策划，你是子公司的负责人，这像话吗？
这么多人看着，我也不好发作，拿起外套往出走，路过郑号锡，顺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郑号锡眨眨眼，完全没get到我的深意。
"田主管注意安全。"
***的安全。
"嘭————！！"
出租车来不及躲开那辆试图加速闯黄灯的丰田，直接甩尾撞上了路后边的电线杆，后排座位瞬间毁了一半。
我就坐在另一半上。
郑号锡什么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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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蜂鸣着，脑袋也有点头晕，我费力的踢开车门下去看前排驾驶座，挡风车窗的侧面玻璃全碎了，根本看不清里边司机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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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肯定拉不动那扇门了。
周围群众开始聚集起来，我喘着粗气，扭头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视线很模糊，看人也有些重影，但是扫过某一个角落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我跑过来。
「我不认识他」
我的大脑这么告诉我。
「但是他说的话，他做的事，会让你得救的」
它同时也这样说。
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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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很渴，我想看看身边有没有人能和我喝点水。
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
"小国！？你醒了？？"
我妈激动的扑到床边，握住我的手，一把热泪就要洒下来。
什么戏码？我赶紧止住她。
我知道自己遇到车祸了，不过我可没狗血的失忆什么的，不过连我妈都来了，我不禁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在医院昏迷了很久了。
"…快有四个小时了吧。"
田女士认真的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告诉我。
我无语的扯掉了心电图之类的一堆线从床上坐起来，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怎么不在家跑这来了？"
我妈乐呵呵的说今年不是光州西瓜大丰收嘛，过来吃西瓜顺便探望你舅舅，买西瓜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事故就去看看情况，结果没想到是自己儿贼。
田女士夸张的拍着胸口表示自己受到惊吓了。
所以当时看到的熟人是我妈？
病房门响了两声吱呀得被推开，探进来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他醒了吗？"
我抬头去看那颗脑袋——
居然是那天高铁上遇到的小医生！
光州市怎么说也是个一线大城市，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小了？
吐槽归吐槽，可我内心莫名有些激动。
"诶呀，是小旻，快进来。"
我妈突然热情高昂起来，拉过小医生给我介绍着。
"儿子你看，这就是当时给你们急救的人，叫朴智旻，尤其是那个司机，多亏了他才挺到救护车来了…"
小医生有些窘迫的站在那，揉了揉头发，一边说着都是碰巧了，显然也是记得我的。
还是差不多的打扮，配上明显是洗完不吹自然风干的乱发。
我好笑的看着他，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小医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我手疾眼快的刮掉了他嘴边的西瓜籽。
"田女士就用西瓜做报答了？"
"小旻不肯收钱啊我可是…"
我打断田女士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一边拿起电话打给郑号锡，一边赶她走人说我还有事要忙。
"喂郑先生，是我，田柾国，我刚才在路上出了车祸…嗯对人没什么事就是在医院躺了一会，现在头还有点晕，嗯你放心……报价？不接着去谈妥不好吧？…"
小医生看了看我，也要跟着我妈出去。我举着电话，一把拉住了他。
"…那好吧，我就好好休息了，嗯，好明天见。"
鬼才要出车祸了还去谈工作。
我挂了电话，看见小医生一张脸苦巴巴的挤在一起，拍了拍我的手臂。
往下一看，自己一只大手正不知轻重的握着他之前说受伤的手腕上，立刻松了手。
离上次见他差不多一个月，骨头如果伤的不重，应该基本恢复了的。
我看着他包着绷带还是肿了一个大包的手腕，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你不会…用你这伤手去拽车门了吧？"
"主要是你拉开了，我是稍微帮了帮忙。"
我皱着眉轻轻的碰了碰他缠绷带的手腕，小医生讶异的抬头看我，我自己也被这下意识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触电一样缩了手。
"啊…那什么，那个司机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吧。"
两人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刚好有一个医生拿着病历本从里面出来，看到小医生和我，直接就说急救做很到位，乱动一点就瘫痪了，现在就只断了两根肋骨，养一阵就好了。
小医生又不好意思的笑，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突然有些骄傲。
我们俩又一起救了人啊。
"所以你是植入了危机感应器吗？有人出事你就在。"
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饭，本来想请他吃好一点的，他却不肯。
手腕伤成这样，又没法好好用筷子了。
小医生趴在桌子上往嘴里扒着饭，呼噜噜的，像什么小动物。
他听到我这句话突然顿了顿，然后没有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我以为他是肚子饿想好好吃饭，也不去故意挑起话题了。
这样安静的吃了一会，期间我不经意的抬了一次头，却瞥到那人正在无声无息的哭，眼泪啪嗒啪嗒直掉进饭里，但人却好像走神了，仍机械的嚼着。
"…你怎么了？"
我慌忙侧起脑袋想看清他低下的脸，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是说了那句话惹苦了他。
田柾国有这么对过自己的哪个女朋友吗？
从没有过。
小医生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用手胡乱抹掉满脸的眼泪，尴尬的看了看对面满脸不解的我。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有一次火灾里有两个人没救回来。"
我放下筷子，严肃的扳住他的肩膀。
"小医生，你是专门行走江湖搭救路人的吗？"
这根本不是一般医生能达到的精神境界啊？
我很严肃的想到。
他被我的表情逗得破涕为笑，摆了摆手。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医生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又细细回忆了一遭，对方确实不曾说过自己是医生…小医生小医生的叫法，也全都是自己主观臆断的。
"可是你这么专业…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人不能只是自己吗？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身份？"
他看着我，堂堂正正，完全没有故弄玄虚什么的。
"我是退伍军人。"
什么？
我真是目瞪口呆。
这小身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捍卫国家保护人民的铁血守护者？
刚才…哭的那么凶？
而且那只反复骨折的手腕，原本就是旧伤吧。
我心里突然很不好受。
03
那天的晚上我回到酒店，打开了一个无聊的肥皂剧，是我妈和以前女朋友们最爱看的那种类型，我偶尔也会一起看上两眼。
此刻麻木的盯着屏幕，看着那些演员被所谓的爱情折磨的死去活来，悲痛欲绝，诠释着好像没有那个人就活不下去一样的戏码…
我脑中一幕幕闪过的却都是朴智旻啪嗒啪嗒落下来的眼泪。
无关情爱，却烫得人心疼。
烦躁的关了电视。
什么特么破电视剧，连个催眠的作用都没有。
我打电话又向前台要了那个二锅头，连着喝了半瓶，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是中午了。
果然好酒。
脑仁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车祸后遗症。
不过就算我今天迟到，没人会说什么，毕竟是昨天才出了事故的人。
所以我没着急，慢条斯理的冲了澡，穿戴整齐还用了午餐，才准备去公司。
我想刻意忘掉一些什么。
我甚至让司机在离公司一站多的半路上停了车，准备悠闲的散步过去。
我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这样的较劲叛逆，做出来给谁看呢？
我就这样穿着西装裤，手里拎着外套，走过了一所小学。
正巧到了下午上学的时候，一大帮孩子被老师领着，带着小红帽，叽叽喳喳的排着队走进了学校的的大门。
有一个小男孩在我面前跑过，突然踩到了什么摔倒了，一下子就哭了。
我下意识蹲下去扶他，可他还是哭的很凶很凶，我看着他的眼泪，突然感到有一股急火冲上了心头。
"多大点事…你哭什么哭？"
我有点失控，厉声凶了他。
小男孩被我震到了，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我，眼泪挂在眼眶上。
不怪他，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样的否定别人，又是在干什么呢？
羞愧的低下头，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孩子，我快步走开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大步大步的跑了起来。
"诶，田总管？你怎么…谁在追你？"
郑号锡在公司门口被我撞了一下，我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喘着粗气摆了摆手。
还是昨天那家厂子的报价，我昨天没有完成，他这是准备自己去了。
"我去吧。"
"诶…"
我一把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扭头就走。
到了厂家，用最诚恳的态度把价格砍到最合适的位置，双方都很满意，回到公司一刻不停地直接给郑号锡送过去。
郑号锡只匆匆扫了一眼文件，就开始好奇的打量我，先问了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擦破了点皮血都没怎么出。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撞到脑袋了…"
"郑先生？"
"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也别总叫我先生了，我比你大好几岁，以后我叫你柾国，你叫我号锡哥就行了。"
离开郑号锡的办公室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我突然觉得内心很平静。
掏出手机给我妈发了一条短信，说我今天晚上我会去大舅家和她一起吃晚饭。想了想再加上一行，要她不要贪凉少吃西瓜。
送信。
朴智旻那天告诉我，因为不确定会昏迷多久，我受伤的时候他就自作主张的用我手机联系了我家里人。他说其实我醒的时候我妈也刚赶到医院没一会，还骗我说什么吃西瓜又看弟弟的。
大老远的，从釜山到光州。
这么想，我真的不孝顺啊。
大学毕业上班以后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明明公司和家都在釜山，离得这么近，却从来不想着花时间去陪陪爸爸妈妈。
我睁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
朴智旻。
朴智旻。
我那天晚上问他要联系方式，他却把他哥的电话号码写了一张纸给了我，说自己没有手机。
很好，很有军人作风了。
我从钱包里小心翼翼的抽出那张纸，按照上面的电话一个一个的输到拨号框里，直到最后一个数字————
郑负责人？？？？
我不可置信的比对了好几遍，上面确确实实显示着是郑号锡的电话没错。
世界你真的还可以再小一点的。
"号锡哥，我周末可以去你家玩吗？"
郑号锡听我甜甜的撒娇像在白天活见鬼了一样，手一抖咖啡撒了一桌子。
"…柾国？啊，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这才七点多一点。"
郑号锡穿着居家睡裤，光着膀子给我开了门，头发鸡窝一样，眼睛都没睁开。
"我自己在酒店也没什么事，就早点起来了。"
"哦哦…那快进来吧。"
一进门我就看到了朴智旻的鞋子。
"哥你自己住吗？"
"啊本来是，最近我弟弟也从釜山搬过来了，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他出去晨跑了，还没回来，等回来了我介绍给你。"
"好。"
我满意的点点头，在客厅里转了转，就坐回沙发上等朴智旻回来。
也没过多一会，就听见有人在拿钥匙开门了。
我突然有点紧张，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待会扭头该用什么表情，干脆站了起来，直接面对着门口。等那人进来了屋，撒娇一样喊了一声哥我回来了，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换好了鞋拎起早饭一抬头，才终于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的我，也愣住了。
"…田柾国？"
他站在门廊迟迟不动，我也站在客厅没有动。
郑号锡洗了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弟弟回来了，赶忙拉过他给我介绍。
"来来来，柾国，这是我弟弟朴智旻，釜山人哦，今年22岁，是不是很可爱丫嘤嘤嘤…"
这是第二次别人来给我介绍朴智旻了，明明我才是先找到他的那个人。
郑号锡揉脸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总干这档子事，可能碍于我在这里，朴智旻却不好意思了，一边从身上把他哥强扒下来，一边朝我尴尬的笑着。
等一下，朴智旻22岁？
我看着他包子一样幼稚的脸。
那我岂不是只比他大了一岁而已？
"你们是老乡诶，而且同龄人应该比较聊的一块吧，要不先去智旻房间玩会？我正好去做早饭，做好了叫你们。"
"谢谢。"
接过朴智旻给我洗了个苹果，还细心的削了皮。
"原来你们是同事啊。"
他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我啃着苹果在他房间里转悠着，床铺和被子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屋里也没什么过分的摆设，都是基本用品，简直是按照军营里的标准。
素白的墙上只挂着一张照片，是一群脏兮兮的小孩子们围着他开怀大笑着的样子。
"你没有别的照片吗？这张你笑的好丑。"
"就这一张。"
朴智旻佯装恼怒的给了我一拳，我哈哈大笑着。
郑号锡的早餐也是够快，煎蛋豆浆油条，因为朴智旻不知道我来只买了两人份的，我这天胃口却出奇的好，最后那兄弟俩都早早的说自己吃饱了把剩下的吃的都让给了我。
吃过早饭郑号锡要去他小姨家帮忙看店，他小姨的儿子最近生了闺女，她要帮着带孩子。
这样就只剩下朴智旻和我两个人在家。
"你今天没有事要忙吗？"
朴智旻洗着碗，我在外面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跟他说双休日都没有事情做。
"那你呆会和我去一趟寺庙吧。"
我欣然答应了，心里却觉得挺神奇。朴智旻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信这些东西？
那天的晚上我回到酒店，打开了一个无聊的肥皂剧，是我妈和以前女朋友们最爱看的那种类型，我偶尔也会一起看上两眼。
此刻麻木的盯着屏幕，看着那些演员被所谓的爱情折磨的死去活来，悲痛欲绝，诠释着好像没有那个人就活不下去一样的戏码…
我脑中一幕幕闪过的却都是朴智旻啪嗒啪嗒落下来的眼泪。
无关情爱，却烫得人心疼。
烦躁的关了电视。
什么特么破电视剧，连个催眠的作用都没有。
我打电话又向前台要了那个二锅头，连着喝了半瓶，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是中午了。
果然好酒。
脑仁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车祸后遗症。
不过就算我今天迟到，没人会说什么，毕竟是昨天才出了事故的人。
所以我没着急，慢条斯理的冲了澡，穿戴整齐还用了午餐，才准备去公司。
我想刻意忘掉一些什么。
我甚至让司机在离公司一站多的半路上停了车，准备悠闲的散步过去。
我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这样的较劲叛逆，做出来给谁看呢？
我就这样穿着西装裤，手里拎着外套，走过了一所小学。
正巧到了下午上学的时候，一大帮孩子被老师领着，带着小红帽，叽叽喳喳的排着队走进了学校的的大门。
有一个小男孩在我面前跑过，突然踩到了什么摔倒了，一下子就哭了。
我下意识蹲下去扶他，可他还是哭的很凶很凶，我看着他的眼泪，突然感到有一股急火冲上了心头。
"多大点事…你哭什么哭？"
我有点失控，厉声凶了他。
小男孩被我震到了，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我，眼泪挂在眼眶上。
不怪他，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样的否定别人，又是在干什么呢？
羞愧的低下头，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孩子，我快步走开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大步大步的跑了起来。
"诶，田总管？你怎么…谁在追你？"
郑号锡在公司门口被我撞了一下，我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喘着粗气摆了摆手。
还是昨天那家厂子的报价，我昨天没有完成，他这是准备自己去了。
"我去吧。"
"诶…"
我一把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扭头就走。
到了厂家，用最诚恳的态度把价格砍到最合适的位置，双方都很满意，回到公司一刻不停地直接给郑号锡送过去。
郑号锡只匆匆扫了一眼文件，就开始好奇的打量我，先问了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擦破了点皮血都没怎么出。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撞到脑袋了…"
"郑先生？"
"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也别总叫我先生了，我比你大好几岁，以后我叫你柾国，你叫我号锡哥就行了。"
离开郑号锡的办公室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我突然觉得内心很平静。
掏出手机给我妈发了一条短信，说我今天晚上我会去大舅家和她一起吃晚饭。想了想再加上一行，要她不要贪凉少吃西瓜。
送信。
朴智旻那天告诉我，因为不确定会昏迷多久，我受伤的时候他就自作主张的用我手机联系了我家里人。他说其实我醒的时候我妈也刚赶到医院没一会，还骗我说什么吃西瓜又看弟弟的。
大老远的，从釜山到光州。
这么想，我真的不孝顺啊。
大学毕业上班以后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明明公司和家都在釜山，离得这么近，却从来不想着花时间去陪陪爸爸妈妈。
我睁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
朴智旻。
朴智旻。
我那天晚上问他要联系方式，他却把他哥的电话号码写了一张纸给了我，说自己没有手机。
很好，很有军人作风了。
我从钱包里小心翼翼的抽出那张纸，按照上面的电话一个一个的输到拨号框里，直到最后一个数字————
郑负责人？？？？
我不可置信的比对了好几遍，上面确确实实显示着是郑号锡的电话没错。
世界你真的还可以再小一点的。
"号锡哥，我周末可以去你家玩吗？"
郑号锡听我甜甜的撒娇像在白天活见鬼了一样，手一抖咖啡撒了一桌子。
"…柾国？啊，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这才七点多一点。"
郑号锡穿着居家睡裤，光着膀子给我开了门，头发鸡窝一样，眼睛都没睁开。
"我自己在酒店也没什么事，就早点起来了。"
"哦哦…那快进来吧。"
一进门我就看到了朴智旻的鞋子。
"哥你自己住吗？"
"啊本来是，最近我弟弟也从釜山搬过来了，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他出去晨跑了，还没回来，等回来了我介绍给你。"
"好。"
我满意的点点头，在客厅里转了转，就坐回沙发上等朴智旻回来。
也没过多一会，就听见有人在拿钥匙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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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
他站在门廊迟迟不动，我也站在客厅没有动。
郑号锡洗了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弟弟回来了，赶忙拉过他给我介绍。
"来来来，柾国，这是我弟弟朴智旻，釜山人哦，今年22岁，是不是很可爱丫嘤嘤嘤…"
这是第二次别人来给我介绍朴智旻了，明明我才是先找到他的那个人。
郑号锡揉脸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总干这档子事，可能碍于我在这里，朴智旻却不好意思了，一边从身上把他哥强扒下来，一边朝我尴尬的笑着。
等一下，朴智旻22岁？
我看着他包子一样幼稚的脸。
那我岂不是只比他大了一岁而已？
"你们是老乡诶，而且同龄人应该比较聊的一块吧，要不先去智旻房间玩会？我正好去做早饭，做好了叫你们。"
"谢谢。"
接过朴智旻给我洗了个苹果，还细心的削了皮。
"原来你们是同事啊。"
他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我啃着苹果在他房间里转悠着，床铺和被子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屋里也没什么过分的摆设，都是基本用品，简直是按照军营里的标准。
素白的墙上只挂着一张照片，是一群脏兮兮的小孩子们围着他开怀大笑着的样子。
"你没有别的照片吗？这张你笑的好丑。"
"就这一张。"
朴智旻佯装恼怒的给了我一拳，我哈哈大笑着。
郑号锡的早餐也是够快，煎蛋豆浆油条，因为朴智旻不知道我来只买了两人份的，我这天胃口却出奇的好，最后那兄弟俩都早早的说自己吃饱了把剩下的吃的都让给了我。
吃过早饭郑号锡要去他小姨家帮忙看店，他小姨的儿子最近生了闺女，她要帮着带孩子。
这样就只剩下朴智旻和我两个人在家。
"你今天没有事要忙吗？"
朴智旻洗着碗，我在外面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跟他说双休日都没有事情做。
"那你呆会和我去一趟寺庙吧。"
我欣然答应了，心里却觉得挺神奇。朴智旻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信这些东西？
04
本以为会去市郊的某个大一点的寺庙的，结果朴智旻竟带着我坐上了去智异山的长途大巴。
由于不是什么假期，大巴上除了我俩也没几个人。
去在回来，一天时间是怎么都不够的。
"要在山上住一宿。"
听到这些话，我真正的有些惊恐起来。我看了看我们带的背包，里面只有两瓶水和冰箱里剩的大半盒巧克力蛋糕，朴智旻当时说这些足够了。
虽然还是夏天，可智异山最高峰海拔有1900多米，我真的不知道退伍军人朴智旻会想在哪里露宿，不禁摸了摸肚子上的腹肌试图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车上为数不多的游客里前几排坐着两个老头，两个人一看年纪就不小了但身体却还硬朗，带着一个大包还有帐篷，可能年轻时就是驴友之类的吧。
我无聊的看着他俩，两个人一直不停的斗嘴，具体听不清是什么但一看关系就很铁，过了一会，其中一位打起了瞌睡，头垫在另一位肩膀上。路不平，车总是一颠一颠的，被靠着的老人腰板费劲的挺了又挺，估计是想让他的头靠的稳定一些。
我心生感慨，想指给朴智旻看，一扭却看到身边的人也低着头睡着了，干脆就把他揽倒在自己腿上。根据实践经验，这么睡最舒服，没错的。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我迷迷糊糊的也靠着窗子睡了过去，等车一个颠簸我再醒过来，躺在对方腿上睡觉的人已经变成了我，外面太阳也已经落到山尖。
这是睡很久了。
我抹了抹口水想要从朴智旻的腿上悄悄爬起来，结果刚一动作，就听见他在上面轻轻的问 你醒啦？
我赶紧坐直身子，朴智旻偷偷的活动了一下腿，还是被我看见了，估计早都压麻了。
"还没到吗？"
我不好意是的揩了揩鼻子。
"马上就到了。"
后来我发现马上到只是指到了下车的地方而已，上山的路还要接着走的。
那两个老爷子倒是有说有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上山去了。
至于爬山的具体过程我就不讲了，只能感谢长年的健身操练让自己即使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也能在朴智旻面前保持最后一丝微笑。
朴智旻走在我前面，汗水把我俩的上衣打湿的透透的，这我才看清楚衣服下勾勒出的这小身板上面所有肌肉的形状。
并不像练健美那样夸张，但一看就知道是实打实的体质。
既然全身都是精肉，吃的也不多，为什么脸看着那么胖？
我在心里嘀咕着。
男人的爬山！
朴智旻几次停下来想看看我的情况，我都没有表现出我很累的样子，他有点意外又赞赏的看着我。
不过这导致后来一直到目的地为止我们都没有休息过。
到的时候时候天已经几乎全黑了，这小小一间寺庙座落在山腰，藏在高大茂密的树荫里，外面的人几乎是看不到它的。
我随便找块石头一屁股坐下来缓着气。
朴智旻抬手去拍院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满鬓白发的老人过来开了门，我以为会穿着僧袍之类的，但并没有，只是普通人穿衣服，稍微旧一些而已。
"老师傅，我们来看友人。"
朴智旻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也赶紧站起来照做。
那老人点点头就让我们进了院内。
整个院子也不大，有点四合院的形式，只是正对着红色院门的是一个比两侧院房稍大的寺，里面能隐隐看到一尊佛像。
跟着朴智旻一路走到了左边一个偏房，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间用来打地铺的屋子。
我们俩坐下来休息了一会。
"朋友在哪里？"
我好奇的问他。
他笑了笑，说明天早上去看，还要再往上爬一些。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再晚一些，我们和老人还有一个小孩，估计是他孙子吧，一起吃了清淡的斋饭。
收拾过碗筷，我们才回了屋里，小孩给我们抱了两床被褥过来，朴智旻摸了摸他的头还把最后一块蛋糕送给了他，那孩子特别开心的跑开了。
铺好被褥，我们就各自躺了下来。
因为温度低，所以也没有什么蚊虫，只有稀稀落落忽远忽近的鸟叫。
我把被子塞到下巴底下，深深地呼了一口山里夜晚的空气，突然觉得身心都很纯净，可能是因为身体的透支，脑中反到没什么杂念。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我迟迟没有睡觉，只是望着破旧的棚顶。
"田柾国。"
过了很久，我听见朴智旻用很小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
"嗯？"
我翻了个身面向他，因为气温低，床铺我们是挨着铺的，所以这样我几乎离他很近了。
大概是以为我早都睡了，平躺的朴智旻立刻被吓了一跳。
我有些好笑的去看他，又凑近了点，伸鼻子嗅了嗅。
"嗯~这味道，男人的香气～"
其实是在逗他，我俩确实没少流汗，但其实没什么味道。
朴智旻马上不甘示弱的反击，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明天要向老师傅给我请一个辟邪木头。
"我看有你在的地方总要有人出事儿的样子。"
我明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可这话一出口，我的心里突然觉得不太舒服。
"别瞎说。"
朴智旻觉得斗赢了我，盒盒的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又安静下来。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会比我大很多。"
"怎么，哥哥我长得很老吗？"
朴智旻伸出一只胖手出来摇了摇，被我捏住塞回了被窝。
"不是…就是看起来很老成很精英的样子，像电影里那种。"
"我以为连手机都没有的人是不会看电影的呢。"
"呀！我又不是原始人…"
"等一下，等一下，"
我连忙安抚他。
"我还没说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呢。"
朴智旻重新安静下来努了努嘴表示我可以说了。
"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吧…就是感觉你吃饭好像只猪，哈哈。"
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很糟糕的人。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真正糟糕透了的那个人，根本就是我自己。
朴智旻立刻瞪着眼睛朝我挥舞着拳头，又一次被我抓在了手里，不过这次我没有放开。
"…田柾国？"
他见我怎么都不放手，就侧头看过来，整个脸有一半都藏在了连帽衫的帽子里。
"在寺院里做些某过分的事会不会触犯什么禁忌啊？"
我很认真的说了这句话，在他还思考着我话的光景，就悄悄探起了身，向帽子里的脸慢慢俯下了去，准确的贴在了那双微凉的嘴唇上。
此刻我心里别无杂念，甚至保有一丝虔诚之意。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么我会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们，感谢他们让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看到生活、生命是如何应该被认真对待…
离开一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再一次俯下去。
这次，我能感受到朴智旻的嘴唇在不断颤抖，他没有推开我，却渐渐哽咽起来。
男子汉是男子汉没错了，就是怎么总爱哭呢？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抬起身来，帮他擦了擦眼泪。
"哎一古我们智旻尼，哥哥来抱一下不哭了啊。"
我重新在他侧身躺下来，环抱的手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一样。可能也是太累了，这个人真的像个孩子一样靠在我怀里，哭着哭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脸上仍挂着泪痕。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被钟声叫醒，浑厚的声音一下一下回荡在群山之间，似能唤醒天地万物，茫茫自然。
我接清水洗了把脸，朴智旻已经哗啦哗啦扫起了院子。
等我把整理好的床铺送还回去，朴智旻和老师傅已经跪坐在了佛像前一起在看什么了。
我赶紧进去也跪在了旁边，先拜了拜，然后起身去看他们，只见朴智旻点了点头，老师傅便把什么东西放在我手上。
低头看，是一只穿着红绳的红色小木斧。
"你昨天晚上不是开玩笑啊？"
我好笑的看着他，一边拿起来系在脖子上。
"你的呢？"
我瞅了瞅他光溜溜的脖子，并没挂什么东西。
"师傅说我天罡气盛不用戴，不像你。"
我挑着眉掐了掐他的脸。
吃过早饭便话别了老师傅和小师傅，迎着日出上了山，果不其然，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地上，零星的立着几座墓碑。
朴智旻走向了其中一个，拍了拍石碑，直接在前面坐了下来。
"我来看你啦越越，怎么样，想我了吧？"
"这是我朋友，叫田柾国。"
我也在旁边坐下来，静静地听他认真的说话，回忆以前军营里那些或好笑或铁血铮骨的少年事。直到朴智旻终于说累了，我们才便准备下山回家。
两个人从另一侧下山，那里路面平坦很多，风景也不同。
"你哥说你只在这住一段，那你过一段要去哪？"
我一边注意着脚下，突然想起来郑号锡说他弟弟不会呆太久。
"手腕已经基本上养好了了，我打算下个月初回军队里去。"
下个月初，那不就是后天吗？
我停住脚步看他。
"那你什么时候还能回来？"
朴智旻抓了抓乱呼呼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突然看向了远处。
"你有没有听见谁的呼喊声？"
我也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真的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而且就在后面石崖附近。
不知为何，那声音，像极了我自己。
本以为会去市郊的某个大一点的寺庙的，结果朴智旻竟带着我坐上了去智异山的长途大巴。
由于不是什么假期，大巴上除了我俩也没几个人。
去在回来，一天时间是怎么都不够的。
"要在山上住一宿。"
听到这些话，我真正的有些惊恐起来。我看了看我们带的背包，里面只有两瓶水和冰箱里剩的大半盒巧克力蛋糕，朴智旻当时说这些足够了。
虽然还是夏天，可智异山最高峰海拔有1900多米，我真的不知道退伍军人朴智旻会想在哪里露宿，不禁摸了摸肚子上的腹肌试图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车上为数不多的游客里前几排坐着两个老头，两个人一看年纪就不小了但身体却还硬朗，带着一个大包还有帐篷，可能年轻时就是驴友之类的吧。
我无聊的看着他俩，两个人一直不停的斗嘴，具体听不清是什么但一看关系就很铁，过了一会，其中一位打起了瞌睡，头垫在另一位肩膀上。路不平，车总是一颠一颠的，被靠着的老人腰板费劲的挺了又挺，估计是想让他的头靠的稳定一些。
我心生感慨，想指给朴智旻看，一扭却看到身边的人也低着头睡着了，干脆就把他揽倒在自己腿上。根据实践经验，这么睡最舒服，没错的。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我迷迷糊糊的也靠着窗子睡了过去，等车一个颠簸我再醒过来，躺在对方腿上睡觉的人已经变成了我，外面太阳也已经落到山尖。
这是睡很久了。
我抹了抹口水想要从朴智旻的腿上悄悄爬起来，结果刚一动作，就听见他在上面轻轻的问 你醒啦？
我赶紧坐直身子，朴智旻偷偷的活动了一下腿，还是被我看见了，估计早都压麻了。
"还没到吗？"
我不好意是的揩了揩鼻子。
"马上就到了。"
后来我发现马上到只是指到了下车的地方而已，上山的路还要接着走的。
那两个老爷子倒是有说有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上山去了。
至于爬山的具体过程我就不讲了，只能感谢长年的健身操练让自己即使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也能在朴智旻面前保持最后一丝微笑。
朴智旻走在我前面，汗水把我俩的上衣打湿的透透的，这我才看清楚衣服下勾勒出的这小身板上面所有肌肉的形状。
并不像练健美那样夸张，但一看就知道是实打实的体质。
既然全身都是精肉，吃的也不多，为什么脸看着那么胖？
我在心里嘀咕着。
男人的爬山！
朴智旻几次停下来想看看我的情况，我都没有表现出我很累的样子，他有点意外又赞赏的看着我。
不过这导致后来一直到目的地为止我们都没有休息过。
到的时候时候天已经几乎全黑了，这小小一间寺庙座落在山腰，藏在高大茂密的树荫里，外面的人几乎是看不到它的。
我随便找块石头一屁股坐下来缓着气。
朴智旻抬手去拍院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满鬓白发的老人过来开了门，我以为会穿着僧袍之类的，但并没有，只是普通人穿衣服，稍微旧一些而已。
"老师傅，我们来看友人。"
朴智旻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也赶紧站起来照做。
那老人点点头就让我们进了院内。
整个院子也不大，有点四合院的形式，只是正对着红色院门的是一个比两侧院房稍大的寺，里面能隐隐看到一尊佛像。
跟着朴智旻一路走到了左边一个偏房，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间用来打地铺的屋子。
我们俩坐下来休息了一会。
"朋友在哪里？"
我好奇的问他。
他笑了笑，说明天早上去看，还要再往上爬一些。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再晚一些，我们和老人还有一个小孩，估计是他孙子吧，一起吃了清淡的斋饭。
收拾过碗筷，我们才回了屋里，小孩给我们抱了两床被褥过来，朴智旻摸了摸他的头还把最后一块蛋糕送给了他，那孩子特别开心的跑开了。
铺好被褥，我们就各自躺了下来。
因为温度低，所以也没有什么蚊虫，只有稀稀落落忽远忽近的鸟叫。
我把被子塞到下巴底下，深深地呼了一口山里夜晚的空气，突然觉得身心都很纯净，可能是因为身体的透支，脑中反到没什么杂念。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我迟迟没有睡觉，只是望着破旧的棚顶。
"田柾国。"
过了很久，我听见朴智旻用很小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
"嗯？"
我翻了个身面向他，因为气温低，床铺我们是挨着铺的，所以这样我几乎离他很近了。
大概是以为我早都睡了，平躺的朴智旻立刻被吓了一跳。
我有些好笑的去看他，又凑近了点，伸鼻子嗅了嗅。
"嗯~这味道，男人的香气～"
其实是在逗他，我俩确实没少流汗，但其实没什么味道。
朴智旻马上不甘示弱的反击，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明天要向老师傅给我请一个辟邪木头。
"我看有你在的地方总要有人出事儿的样子。"
我明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可这话一出口，我的心里突然觉得不太舒服。
"别瞎说。"
朴智旻觉得斗赢了我，盒盒的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又安静下来。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会比我大很多。"
"怎么，哥哥我长得很老吗？"
朴智旻伸出一只胖手出来摇了摇，被我捏住塞回了被窝。
"不是…就是看起来很老成很精英的样子，像电影里那种。"
"我以为连手机都没有的人是不会看电影的呢。"
"呀！我又不是原始人…"
"等一下，等一下，"
我连忙安抚他。
"我还没说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呢。"
朴智旻重新安静下来努了努嘴表示我可以说了。
"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吧…就是感觉你吃饭好像只猪，哈哈。"
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很糟糕的人。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真正糟糕透了的那个人，根本就是我自己。
朴智旻立刻瞪着眼睛朝我挥舞着拳头，又一次被我抓在了手里，不过这次我没有放开。
"…田柾国？"
他见我怎么都不放手，就侧头看过来，整个脸有一半都藏在了连帽衫的帽子里。
"在寺院里做些某过分的事会不会触犯什么禁忌啊？"
我很认真的说了这句话，在他还思考着我话的光景，就悄悄探起了身，向帽子里的脸慢慢俯下了去，准确的贴在了那双微凉的嘴唇上。
此刻我心里别无杂念，甚至保有一丝虔诚之意。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么我会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们，感谢他们让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看到生活、生命是如何应该被认真对待…
离开一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再一次俯下去。
这次，我能感受到朴智旻的嘴唇在不断颤抖，他没有推开我，却渐渐哽咽起来。
男子汉是男子汉没错了，就是怎么总爱哭呢？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抬起身来，帮他擦了擦眼泪。
"哎一古我们智旻尼，哥哥来抱一下不哭了啊。"
我重新在他侧身躺下来，环抱的手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一样。可能也是太累了，这个人真的像个孩子一样靠在我怀里，哭着哭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脸上仍挂着泪痕。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被钟声叫醒，浑厚的声音一下一下回荡在群山之间，似能唤醒天地万物，茫茫自然。
我接清水洗了把脸，朴智旻已经哗啦哗啦扫起了院子。
等我把整理好的床铺送还回去，朴智旻和老师傅已经跪坐在了佛像前一起在看什么了。
我赶紧进去也跪在了旁边，先拜了拜，然后起身去看他们，只见朴智旻点了点头，老师傅便把什么东西放在我手上。
低头看，是一只穿着红绳的红色小木斧。
"你昨天晚上不是开玩笑啊？"
我好笑的看着他，一边拿起来系在脖子上。
"你的呢？"
我瞅了瞅他光溜溜的脖子，并没挂什么东西。
"师傅说我天罡气盛不用戴，不像你。"
我挑着眉掐了掐他的脸。
吃过早饭便话别了老师傅和小师傅，迎着日出上了山，果不其然，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地上，零星的立着几座墓碑。
朴智旻走向了其中一个，拍了拍石碑，直接在前面坐了下来。
"我来看你啦越越，怎么样，想我了吧？"
"这是我朋友，叫田柾国。"
我也在旁边坐下来，静静地听他认真的说话，回忆以前军营里那些或好笑或铁血铮骨的少年事。直到朴智旻终于说累了，我们才便准备下山回家。
两个人从另一侧下山，那里路面平坦很多，风景也不同。
"你哥说你只在这住一段，那你过一段要去哪？"
我一边注意着脚下，突然想起来郑号锡说他弟弟不会呆太久。
"手腕已经基本上养好了了，我打算下个月初回军队里去。"
下个月初，那不就是后天吗？
我停住脚步看他。
"那你什么时候还能回来？"
朴智旻抓了抓乱呼呼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突然看向了远处。
"你有没有听见谁的呼喊声？"
我也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真的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而且就在后面石崖附近。
不知为何，那声音，像极了我自己。
05
"田班长，医护增员部队在路上，你去接一下，那里比较难走。"
"是。"
我以最快的速度向大本营外面跑出去，约摸跑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了缓慢前进的队伍，主要是大家身上的背着很沉的医疗物资补给，不远处就能听见机枪扫射的声音。
"这里是驻叙利亚韩国维和部队十三班班长田柾国！请医疗队随我向这边走！"
这次大规模的武装冲突造成的死伤极为惨重。无法想象吧，这在这和平年代里，仍然有这样地方像这样弥漫着战火和硝烟，而国家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尽量保护当地居民的人身安全。
孩子和妇女首先被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区域，我带着两个班十几个战士负责互送他们。
去的途中期间还算幸运，只遇到了一次伏击，回来时却没能避开恐怖分子早都埋伏起来的密集攻击，有两个兄弟重伤，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伤，最后我们还是歼灭了所有敌人，回到了大本营。
我的右手腕又骨折了，是连续持握枪的后座力造成的伤害，这种伤在军营前线很常见，一般都会落下病根。
军医见惯不惯，替我包扎固定好，便走向了下一个人。
我出神的望着手腕上的绷带，只喘息了片刻，因为时间紧迫，又被命令去带第二批难民去。
随着黑夜的降临，枪声终于渐靡，可大本营兵官上下仍然无法松懈，以防在晚上遭遇恐怖分子袭击。
即使是白天，天也是灰尘尘的，空气里飘着刺鼻的味道，横尸遍地都是，见多了倒也麻木了，习惯了。
人间地狱般的日子持续了六天，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难民，大本营也随之一起撤退到了安全区。
很多战士们连续几天保持精神高度紧张，都没怎么合过眼，包括我在内，精神一旦松弛，人都是直接昏厥过去的睡法。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大部分士兵都醒过来了，炊事班也做好了晚饭。
**草的洗了个澡，就赶紧摸着干瘪的肚子朝着饭堂去了。
因为右手打着石膏所以用不上力气，只好把筷子交给不听使唤的左手，俯下身子勉强往嘴里扒着饭。
食堂是和难民共享的，因为驻扎在这里也有一段了，他们说话我基本能听懂，比如现在，我听见身后有几个调皮的难民孩子，正大声形容我吃饭的样子。
"像猪一样！哈哈哈…"
我顿了一下，突然回过头去，朝那些孩子做了个鬼脸。
孩子们立刻被吓了一跳，赶紧抓着手里的面包逃跑了。
难得悠闲，吃完饭我就在军区的院子里溜达着消化食，看着铁丝网远处，微笑着看几个孩子在远处打打闹闹的样子。
我伸了个懒腰，手指习惯性的碰了碰背心左胸前的口袋，却没有触到那个熟悉的尖角。心立刻咯噔一下，一股阴森森的冰冷感从头皮直灌到脚底。
照片不见了！
我忽然觉得天晕地转，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慌乱之中，胡乱的回忆着，最后一次触碰它的时间——或许是掉在之前驻军的地方，或许是路上…
现在必须回去找，一定可以找到！
我开始没命的往回跑，根本没注意到一个小女孩就在眼前。我重重的撞倒了她，自己也被绊倒在地。
女孩很坚强，胳膊和膝盖都出了血，她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点都没有哭，我却仰面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了，一只手盖住脸，眼泪还是不断淌下来，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失声痛哭。
我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即使在朴智旻的葬礼上。
那唯一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被我要了来，缝在了军装背心里侧，心脏的位置上。
战火无情，但我自愿带着朴智旻的遗愿一起，亡命奔波在这战场上。况且如果放在这个位置都会被损害破坏，那想必我也早已被开枪破膛，不会在这个世上独自存活罢。
倘若如此，又有什么遗憾的呢？
我枕着冰冷的土地，手中握不住任何东西，突然想起佛寺那晚朴智旻止不住的眼泪，当时的不解，此刻却恍然的明白了，即当产生了你最爱的一人，便一定要明白的——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注定会消失的。
"田班长，医护增员部队在路上，你去接一下，那里比较难走。"
"是。"
我以最快的速度向大本营外面跑出去，约摸跑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了缓慢前进的队伍，主要是大家身上的背着很沉的医疗物资补给，不远处就能听见机枪扫射的声音。
"这里是驻叙利亚韩国维和部队十三班班长田柾国！请医疗队随我向这边走！"
这次大规模的武装冲突造成的死伤极为惨重。无法想象吧，这在这和平年代里，仍然有这样地方像这样弥漫着战火和硝烟，而国家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尽量保护当地居民的人身安全。
孩子和妇女首先被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区域，我带着两个班十几个战士负责互送他们。
去的途中期间还算幸运，只遇到了一次伏击，回来时却没能避开恐怖分子早都埋伏起来的密集攻击，有两个兄弟重伤，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伤，最后我们还是歼灭了所有敌人，回到了大本营。
我的右手腕又骨折了，是连续持握枪的后座力造成的伤害，这种伤在军营前线很常见，一般都会落下病根。
军医见惯不惯，替我包扎固定好，便走向了下一个人。
我出神的望着手腕上的绷带，只喘息了片刻，因为时间紧迫，又被命令去带第二批难民去。
随着黑夜的降临，枪声终于渐靡，可大本营兵官上下仍然无法松懈，以防在晚上遭遇恐怖分子袭击。
即使是白天，天也是灰尘尘的，空气里飘着刺鼻的味道，横尸遍地都是，见多了倒也麻木了，习惯了。
人间地狱般的日子持续了六天，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难民，大本营也随之一起撤退到了安全区。
很多战士们连续几天保持精神高度紧张，都没怎么合过眼，包括我在内，精神一旦松弛，人都是直接昏厥过去的睡法。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大部分士兵都醒过来了，炊事班也做好了晚饭。
**草的洗了个澡，就赶紧摸着干瘪的肚子朝着饭堂去了。
因为右手打着石膏所以用不上力气，只好把筷子交给不听使唤的左手，俯下身子勉强往嘴里扒着饭。
食堂是和难民共享的，因为驻扎在这里也有一段了，他们说话我基本能听懂，比如现在，我听见身后有几个调皮的难民孩子，正大声形容我吃饭的样子。
"像猪一样！哈哈哈…"
我顿了一下，突然回过头去，朝那些孩子做了个鬼脸。
孩子们立刻被吓了一跳，赶紧抓着手里的面包逃跑了。
难得悠闲，吃完饭我就在军区的院子里溜达着消化食，看着铁丝网远处，微笑着看几个孩子在远处打打闹闹的样子。
我伸了个懒腰，手指习惯性的碰了碰背心左胸前的口袋，却没有触到那个熟悉的尖角。心立刻咯噔一下，一股阴森森的冰冷感从头皮直灌到脚底。
照片不见了！
我忽然觉得天晕地转，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慌乱之中，胡乱的回忆着，最后一次触碰它的时间——或许是掉在之前驻军的地方，或许是路上…
现在必须回去找，一定可以找到！
我开始没命的往回跑，根本没注意到一个小女孩就在眼前。我重重的撞倒了她，自己也被绊倒在地。
女孩很坚强，胳膊和膝盖都出了血，她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点都没有哭，我却仰面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了，一只手盖住脸，眼泪还是不断淌下来，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失声痛哭。
我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即使在朴智旻的葬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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