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中举起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那些太监宫女们便马上安静地退了下去。接着,厅堂里的奴才们也微微地鞠了一躬,轻轻地退了去。
一时间,这个空间狠狠地安静了下来。似乎可以听见门外秋日清朗的阳光移动声音。还有里屋里传来的似有似无的水流动的声音。金在中勾唇淡然一笑,提步走向了右边的雅厅。
「喂。我说你们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啊。」沈昌珉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丝惬意。
门外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心里暗喜,解开了后脑勺上的发鬏。一头黑亮的头发便在这个雾气弥散的房间里掠过水汽,自然地垂了下来。他粗粗地理了一下,将自己整个浯进了洗浴的木桶里,那丝丝的发缕在水面上微微颤动。
金在中在雅厅里随意地走着。白色的便服包裹着他单薄又不失坚毅的男性躯干。他脑后的银色丝带柔柔地垂在那里,反射了些许阳光,亮而不闪。
他倏地瞟见了书桌上的那本《玉溪生诗集》。
——原来亦是个爱义山的孩子。
金在中取过来,随意地翻了一页,却突然掉了一张薄纸在地上。弯腰,捡起,摊开?#65308;厦嬗孟该识硕苏匦戳艘恍凶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见这话。他的脑海里遍闪过了「班婕妤」这个女子。汉代汉成帝曾经万分宠爱的女子,亦是一个才貌并众的女子,为人也是贤德非常。只是最后还是失了宠。最后变常常在团扇上作诗,聊以自娱。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整首诗,说的便是这个典故。
这么说来,沈昌珉是个万分痛恨变心之人?——真是令人忍俊不禁,这个17岁少年,可说方是情窦初开,竟然对情感要求已经如此明确。
金在中将纸夹回了书里,又把书放回来原处。百无聊赖。他便靠在软椅上睡了去。
穿上了太监准备的白色衣服,倒是挺合沈昌珉的身材。他擦过自己湿湿的长发,推开沐浴间的门,探出头去。却不见一个下人。
心里有几分不安。他关上门。在厅堂里转了一圈,却还是不见一个人影。转身走近雅厅,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冒着细烟的香炉。雅厅开了巨大的花雕大窗,窗外秋色寥落,恍然间有一片银杏叶辗转着飘进来了。
他顺着那落叶的线路,终于看见了那个坐在软椅上的男子。
一身白色的松散便服,前额细密的刘海档住了他的大部分脸庞,在阳光下,还有淡淡的影子笼在他的额际和直挺的鼻梁上。
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纤长的睫毛还是让很明白他拥有一双动人的美瞳。粉嫩薄唇微启,均匀地吸吐着气,看来睡得很熟。
——真的是个令人窒息的美男子。如同天仙落入了人间。而那清脱之外还有几分令人感觉面善,似乎曾经是见过的……只是现在很难想起。
「这是谁呢。」沈昌珉情不自禁开口,而紧随着他便被一双漆色的眸子盯上了。他的眼眶里还一丝慵懒。如此敏感之人,竟然这样轻声的问话都能把他从深睡中拉起。
「恩?」大概是多日未入眠,金在中的喉口有一丝沙哑。这样如同梦呓一般的反问语气,听来竟然像是娇弱的呻吟。
「你是谁……啊。」沈昌珉顿觉自己有一丝无措。
「金……」他方想回答,转念一想,沈昌珉竟然不认识自己。那么逗他一下也未尝不可「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呢。」
「你现在在皇宫你知道么?」沈昌珉湿漉漉的头发里散出了香精的味道,还有那种刚沐浴完毕的少年清新的香气,金在中那一刻有一些失神。
「不知道……」他幽幽地回答着他。
「天啊。你竟然不知道!」沈昌珉马上跑到雅厅的门口,很警惕地关上了门,然后又阖上了那巨大的窗,雅厅一时间突然灰暗了下来。然后他又快步走到了金在中身边,贴在他的耳边轻轻道「你竟然都不知道自己进了皇宫。偷偷进皇宫那是要杀头的。」
「啊。是么。」金在中再次幽幽地回答。语气间只多了一丝佯装出来的惊异。
「哎。兄弟你真是的。怎么浑浑噩噩的。」沈昌珉在灰暗的光线下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子「看你干干净净的,以后就躲在我这里吧。等到以后我逃出去的时候也可以带你一起出去。」
沈昌珉这几日在这个宫内甚是无聊,正缺玩伴,眼下这个美丽的男子,不是正好可以来解闷么?
「啊。可以么?」金在中故作柔弱地看了一眼沈昌珉,然后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他,声音里带着呜咽「你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抱得沈昌珉七荤八素的。少顷,他才有所反映,轻轻地推开了贴在身上的金在中「兄弟,两个男子这样搂搂抱抱的……」
第二章 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