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二节数学课。正是一早上最困的时候。老师的讲课声絮叨着催人欲睡，班中一片黑压压低着的头。王耀装作不经意地向左看，转校生果不其然又在睡。整张脸埋在随便套着的校服里，只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黑毛。
王耀郁郁地叹口气，转回头继续绞尽脑汁试图搞懂黑板上的几何图形。
羡慕啊……数学天分这种自己没有的东西……不过转校生也只能在数理课上睡睡了。这样想着，王耀心里溢出些怜惜。
老师的粉笔头适时砸过来，“刘浵，别睡了！”从王耀身边飞过，精准地落在转校生后桌的头上。后者朦胧睁开睡眼，“我错了老师……”王耀擦擦冷汗，凝神回扭曲的几何图形上。
没有人试图不平地去吵醒转校生——这群任性自我的城市孩子出人意料地善良体贴。
毕竟这位转校生，实在有点惨。

02
“大家好，我叫江浙。”初三上学期开始时，左边一直空着的座位上多出了一个书包。从此，向左看成了王耀的日常。
江浙是从内地来的，跟着做生意的父亲辗转流离到这个沿海的城市。除了英语差一点，他对新生活适应良好，聪明又实在的性格得到了老师同学的一致欢迎。特别是有特殊的理科学习技巧，使他飞快地融入了这个爱学习的班级。
王耀注意他是因为他的脸——虽然是纯正中国血统，架上眼镜却神似王耀最迷的雕像朱利亚诺·美第奇。他总是忍不住要向左看，然后在江浙发现之前转开。
江浙学习很用功，王耀能够看他的机会并不多。他欲盖弥彰地盯着黑板看，实际上都是在发呆。
看不够他的脸……王耀第一次这么想时，被自己吓了一跳。
想起他的时候很多，初次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令王耀手足无措。但王耀的心思很单纯，能天天看见他就很高兴。日子本来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有苦有甜，但总归是明朗的。少年人还不识痛苦滋味，开心起来很快，笑也是真的，泪也是真的。
但生活的苦痛有时过早地降临到少年身上，就格外地猝不及防。

03
他转来的第一个学期过去的时候，江浙爸爸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从此，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王耀看见他仍然常常笑着，却也常常发呆。回过神来时，总是急急地抓紧学习，仿佛错过了一个亿。王耀看在眼里，不能不有些担心，却没有立场开口。
毕竟，虽然是邻桌……却由于对方走读、兴趣不同等客观原因，以及王耀自己别扭的主观原因，并不熟悉。看见转校生和别人谈笑，心里会有些落寞，却开不了口搭讪。
可是……怎么了呢？江浙的身上仿佛多了一种尘世的重负，再也不能无忧无虑地笑了。
在一节早上的物理课，王耀照例向左偷看转校生。他竟然没在睡，沉默地看着窗外，和平时几乎分分钟都在笑的开朗模样判若两人。春初柔和的白光笼罩在他身上，软化了棱角，模糊了五官。有一瞬间，王耀恍惚以为自己身在少女漫画里。
他沉默的样子意料之中的好看。可是真让人难过。
多希望你能一直笑着啊。王耀转过脸去，几乎要哭出来。
放学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去办公室，想找老师问问转校生的事。以朋友关心的理由，应该不会太突兀吧。他想着，要绕过发财树时，却听见转校生的声音：“……老师。”脾气糟糕的班主任此时语气出奇柔和：“你再想想吧，江浙。初三还换学校对成绩影响很大的。你的情况，我可以帮你申请免学费。”
“……可是，还有餐费和回家的公交费。”江浙闷闷地说，“老师，我们家现在是靠低保生活。我还是不要给妈妈添麻烦了……”
他父亲死后，就没有经济来源了。父亲生前正在投资，也没有什么遗产留下。
老师又说了些什么，王耀没有听到。他又感到那种想哭的冲动。难过的心情，像潮水一样没过头顶。
他知道为什么江浙最近上课会睡觉了。他一定是下晚自习后，还在校外打工。在这个私立学校，大多人还不知生计为何物，江浙却过早地担起养家的责任，而且是突兀和被迫的。王耀平静温暖的世界好像被撕开一道口子，社会的暗色和冷气飕飕地透进来。
而江浙还能那么平静地生活，努力上进得好像没有阴霾。他笑得那么好看，总让王耀觉得他左边坐着一团光。
王耀步履沉重地走出办公室。他已经不用问了。
自那以后一段时间，他不太敢看江浙，害怕自己流露出难过的神色。江浙一定不喜欢别人同情他。虽然，王耀只是情不自禁地难过，情不自禁地共情，想，遇到这样的事情，江浙该多么难过啊。

04
最近王耀带了一本同学录来学校。虽然已经是小学时才流行的东西了，但王耀觉得它有一种离别的仪式感。
很快要毕业了。无论怎么没真实感，初二时还远得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来的体育中考、百日誓师，一个一个轮着到来，有条不紊又猝不及防。
王耀把给江浙的同学录留到最后一个。他依然常常看江浙，刚知道他家庭状况时的难过已经消逝很久，淡成气息。王耀甚至连掩饰也不再有。快要毕业了。
他惯常向左，把薄薄的纸递到对方面前。“江浙。”他轻轻地说。
江浙愣了一下。王耀很少主动跟他说话，虽然常常附和他的吐槽。然后江浙笑了。
“王耀。”他说。
那一刻他弯弯的眼底星光闪耀，亮瞎了他的眼。

后续
N年后，同学聚会。王耀喝醉了酒，笑着对旧友说：“老刘，我那时候跟你说喜欢的人其实是江浙哟。”然后自顾自咯咯笑起来。旧友也醉得一塌糊涂，醺醺地问：“你说啥？”
王耀突然一下子醒了。
“没啥，”他说，“什么也没有。”

后续2（虽然没有那么带感但是是我一开始想写的结局）
N年后，同学聚会。王耀喝醉了酒，笑着对旧友说：“老刘，我那时候跟你说喜欢的人其实是江浙哟。”然后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旧友也醉得一塌糊涂，闻言也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啊？你看那家伙的频率简直像脖子抽了。”听得王耀一下愣住。
旧友还在说：“而且他每一吐槽，你必定附和，他每有问题，你必定回答，他笑你也跟着笑，不能更明显啊！”然后继续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没人关注我。”王耀小声说，这种怨妇似的话他简直不好说出口。
“行吧，你的文艺病又犯了。”旧友把手往他肩上一搭，“别老一副缺爱的样子，我们都看着你呢。”难得煽情一回，他也有点脸红。
王耀笑了起来，往旧友身上一靠。“我现在知道了。”他笑着说 ，眼前又浮现出离别前少年江浙的那个笑脸。
原来你知道。那就不要笑得那么好看啊。
……**。不知道我会心动啊。
-end-

……原来混/蛋也会屏/蔽的===
本来是耀诞，那天下午紧赶慢赶写完了结果lofter卡机卡到现在都上不去===唉好不容易一发完结一次啊。坑那么多。
本来还是个浙江妹子八百年前（半年多吧）点的呢。反正她肯定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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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看到家乡君开心极了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