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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在寻觅维纳斯。
年轻的画家第无数次走进乌菲兹。他一如既往地驻足于拥挤的游客外围，远远看着波提切利的维纳斯。初生的女神站在海贝中，被珍珠般柔和的光辉所笼罩。她有着金色的长发与白皙的肌肤，体态丰腴，眼神明亮。
这个维纳斯是很美的，但她不是恺撒的维纳斯。
“怎么了？”楚子航坐在床边问。
摊在床上的恺撒翻过身，抱住了他刚刚放暑假回来的小男朋友。他圈着楚子航的腰，把脸埋在柔软的腹部轻轻磨蹭。
“我不明白。”
楚子航低头听着恺撒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肚子上传出来。
“海风亲吻她，春神迎接她。天上的星星织就她的纱衣，飞舞的鲜花熏染她的躯体。波提切利的画当然美，可我总觉得不够。我要画的是维纳斯，是爱与美之神，是世间一切美好的集合。”
委屈的哼哼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楚子航用手指梳理过恺撒的金发，把它们顺滑地拢在耳后。
作为一个机械专业的学生，楚子航不知道如何像恺撒那样热情又浪漫地谈论艺术，但他从来都逻辑清晰。他知道恺撒遇到了难题，而要想解答一道题目，首先要做的就是读懂它。
“什么是美？”
“嗯？”
面对楚子航突然抛出的问题，恺撒有些怔愣。他仰起头，正对上楚子航认真的目光。
“美……美不是能看见的形象，能听到的歌声。却是虽闭目时也能看见的形象，虽掩耳时也能听见的歌声。”
“美是一座永远开花的花园，是一群永远飞翔的天使。”
恺撒仿佛念舞台剧台词般声情并茂地说道，然而楚子航只是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扒拉到一边。
“写论文时不标明引用是严重的学术不端行为。”楚子航十分严肃，“向纪伯伦先生道歉。”
但恺撒看上去毫无悔改之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仰躺在床上，伸展着四肢懒洋洋地回道：“我以为支持无神论的工科生不会读基督教诗人的书。”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只是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盯着恺撒，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三秒过后，恺撒怂了，举手表示投降。
“不过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认错过后恺撒继续说，“美是一种感受，是看不见的。可画是看得见的。”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楚子航的某些思绪，他忽然微皱起眉，低声念着：“要画看不见的东西……”
恺撒歪着头看了楚子航一会儿，好奇道：“怎么？你们科学界对此有什么好办法？”
“我只是听说过……”
楚子航仔细回忆着儿时不知从哪个角落看来的逸闻。
“中国曾有个热爱书画的皇帝，他在选拔宫廷画师的时候出过不少考题，为的就是要考验画师们如何去画出无形之物。”
抓住机会，恺撒又把脑袋蹭回了楚子航腿上，摆出听故事的架势，催促道：“比如说？”
“比如他出过一道题，要画停泊在河畔许久无人搭乘的船。”
“嗯……”恺撒露出思索的神情，“我猜大部分画家都会画出河和船。”
楚子航点点头，继续说：“最后中选的那位画师，他在船篷上画了一只鸟。”
清澈的蓝眼睛里浮现出大写的茫然，这还是恺撒第一次在有关绘画的谈论中需要楚子航来为他做出解释。
“人一来鸟便会被惊飞……”
“所以只有很久没人坐的船，鸟才会栖在上面。”
恺撒接住了楚子航的话头，他的语气里透出兴奋与慨叹。
“这一定是位很好的画家。”
再提起维纳斯，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楚子航赶在圣诞节前从学校飞去了佛罗伦萨。一进门，恺撒就拉着他跑进了画室里。
“你看，《维纳斯》我画好了。”
遮住画框的白色衬布被“哗”地掀开，露出下面的油画来。楚子航站在原地，单手撑着下颌，看了足足五分钟后，他迟疑着开口：
“你想表达……你自己就是美的化身？”
在揭开的一瞬间，楚子航就看清这幅画分明是恺撒的自画像。但鉴于此前曾无数次在评论画作时遭到过恺撒的嘲笑，楚子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慎重思考一番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恺撒早就预见到了楚子航的疑惑，立刻解释道，“是你之前说的皇帝挑选画师的故事给了我灵感。他借用鸟的停驻暗示了无人的空寂。”
“所以我想，虽然美不能被具现，但我可以通过正在欣赏美的人来体现美的存在。”
楚子航仍旧有些困惑。他听懂了恺撒的意图，但没能理解这与恺撒的画有什么联系。
“那……这是？”
抬起手，恺撒用指尖引导着楚子航的视线。在这幅巨大的亚麻画布上，恺撒绘制了自己微笑的面容。然而这幅画似乎是完成得如此的漫不经心，几乎所有的细节都未被认真描画，如同隔着晨雾般朦胧，唯有他的双眼在画面中被勾勒得异常清晰。
而在恺撒的指引下，楚子航看见了。在那冰蓝色的、晴空一样的眼睛里，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这是望着你的我。”
你是我的维纳斯。
你是我的爱与美。
———— E N D ————
恺撒对美的定义摘自纪伯伦《先知》。
楚子航说的皇帝是宋徽宗，考题是“野渡无人舟自横”，至于画师是谁就不知道了。
恺撒在寻觅维纳斯。
年轻的画家第无数次走进乌菲兹。他一如既往地驻足于拥挤的游客外围，远远看着波提切利的维纳斯。初生的女神站在海贝中，被珍珠般柔和的光辉所笼罩。她有着金色的长发与白皙的肌肤，体态丰腴，眼神明亮。
这个维纳斯是很美的，但她不是恺撒的维纳斯。
“怎么了？”楚子航坐在床边问。
摊在床上的恺撒翻过身，抱住了他刚刚放暑假回来的小男朋友。他圈着楚子航的腰，把脸埋在柔软的腹部轻轻磨蹭。
“我不明白。”
楚子航低头听着恺撒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肚子上传出来。
“海风亲吻她，春神迎接她。天上的星星织就她的纱衣，飞舞的鲜花熏染她的躯体。波提切利的画当然美，可我总觉得不够。我要画的是维纳斯，是爱与美之神，是世间一切美好的集合。”
委屈的哼哼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楚子航用手指梳理过恺撒的金发，把它们顺滑地拢在耳后。
作为一个机械专业的学生，楚子航不知道如何像恺撒那样热情又浪漫地谈论艺术，但他从来都逻辑清晰。他知道恺撒遇到了难题，而要想解答一道题目，首先要做的就是读懂它。
“什么是美？”
“嗯？”
面对楚子航突然抛出的问题，恺撒有些怔愣。他仰起头，正对上楚子航认真的目光。
“美……美不是能看见的形象，能听到的歌声。却是虽闭目时也能看见的形象，虽掩耳时也能听见的歌声。”
“美是一座永远开花的花园，是一群永远飞翔的天使。”
恺撒仿佛念舞台剧台词般声情并茂地说道，然而楚子航只是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扒拉到一边。
“写论文时不标明引用是严重的学术不端行为。”楚子航十分严肃，“向纪伯伦先生道歉。”
但恺撒看上去毫无悔改之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仰躺在床上，伸展着四肢懒洋洋地回道：“我以为支持无神论的工科生不会读基督教诗人的书。”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只是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盯着恺撒，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三秒过后，恺撒怂了，举手表示投降。
“不过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认错过后恺撒继续说，“美是一种感受，是看不见的。可画是看得见的。”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楚子航的某些思绪，他忽然微皱起眉，低声念着：“要画看不见的东西……”
恺撒歪着头看了楚子航一会儿，好奇道：“怎么？你们科学界对此有什么好办法？”
“我只是听说过……”
楚子航仔细回忆着儿时不知从哪个角落看来的逸闻。
“中国曾有个热爱书画的皇帝，他在选拔宫廷画师的时候出过不少考题，为的就是要考验画师们如何去画出无形之物。”
抓住机会，恺撒又把脑袋蹭回了楚子航腿上，摆出听故事的架势，催促道：“比如说？”
“比如他出过一道题，要画停泊在河畔许久无人搭乘的船。”
“嗯……”恺撒露出思索的神情，“我猜大部分画家都会画出河和船。”
楚子航点点头，继续说：“最后中选的那位画师，他在船篷上画了一只鸟。”
清澈的蓝眼睛里浮现出大写的茫然，这还是恺撒第一次在有关绘画的谈论中需要楚子航来为他做出解释。
“人一来鸟便会被惊飞……”
“所以只有很久没人坐的船，鸟才会栖在上面。”
恺撒接住了楚子航的话头，他的语气里透出兴奋与慨叹。
“这一定是位很好的画家。”
再提起维纳斯，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楚子航赶在圣诞节前从学校飞去了佛罗伦萨。一进门，恺撒就拉着他跑进了画室里。
“你看，《维纳斯》我画好了。”
遮住画框的白色衬布被“哗”地掀开，露出下面的油画来。楚子航站在原地，单手撑着下颌，看了足足五分钟后，他迟疑着开口：
“你想表达……你自己就是美的化身？”
在揭开的一瞬间，楚子航就看清这幅画分明是恺撒的自画像。但鉴于此前曾无数次在评论画作时遭到过恺撒的嘲笑，楚子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慎重思考一番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恺撒早就预见到了楚子航的疑惑，立刻解释道，“是你之前说的皇帝挑选画师的故事给了我灵感。他借用鸟的停驻暗示了无人的空寂。”
“所以我想，虽然美不能被具现，但我可以通过正在欣赏美的人来体现美的存在。”
楚子航仍旧有些困惑。他听懂了恺撒的意图，但没能理解这与恺撒的画有什么联系。
“那……这是？”
抬起手，恺撒用指尖引导着楚子航的视线。在这幅巨大的亚麻画布上，恺撒绘制了自己微笑的面容。然而这幅画似乎是完成得如此的漫不经心，几乎所有的细节都未被认真描画，如同隔着晨雾般朦胧，唯有他的双眼在画面中被勾勒得异常清晰。
而在恺撒的指引下，楚子航看见了。在那冰蓝色的、晴空一样的眼睛里，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这是望着你的我。”
你是我的维纳斯。
你是我的爱与美。
———— E N D ————
恺撒对美的定义摘自纪伯伦《先知》。
楚子航说的皇帝是宋徽宗，考题是“野渡无人舟自横”，至于画师是谁就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