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政赫僵硬的一笑,听东万说得那么痛,他的确已经开始担心了。看向朴淳津带笑的眼睛,他知道爱人是真的不怕。可是他怕,很害怕,只要一想到他的津会遭遇怎样的痛苦折磨,他就怕的连心都揪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津还是要受这样的苦楚,明明……明明该受痛苦惩罚的是自己……是自己啊。怀着忐忑不安,内疚心痛的复杂心情,他与朴淳津和东万一起走进了内室。
药已经抹上了,朴淳津和文政赫看着那半透明的药膏一点点的渗进已经有些萎缩的肌肤里,实在不敢相信就是这样简单的步骤,就可以让朴淳津的腿复原。
「津,疼不疼?」文政赫紧张的问,抓住朴淳津手臂的力道,仿佛他才是那个抹药膏痛的要命的人。
「不疼。」朴淳津安慰的拍拍爱人的胳膊,心中已经打好了主意,不管怎么疼,也要装得象没事儿人一样,只看文政赫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神经已经紧张到再也经不起什么打击了。
「怎么可能?东万说会很疼。」文政赫笨拙的抚摸着朴淳津那条上了药的断腿,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替他减轻一些痛苦。
却听见东万淡淡道:「没用的,现在还没开始疼,过一个时辰,你就是用刀子割他的肉,他都不会有感觉了。」他看见文政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咳了一声道:「又不是你,怎么比朴淳津还害怕呢?」
这本是安慰之语,却让文政赫立时红了眼,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他大声道:「朕宁愿是朕,是朕的腿断了,然后受这痛苦。」
东万不语,想起他当日跪的腿都废了却还是怕自己会因为他不能行走而不给朴淳津治病的情景,喃喃自语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后,他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忽听朴淳津从背后叫住他,东万回过头来,却见朴淳津轻声但郑重的道:「拖住银儿,别让他过来。」他心下明了,半晌点头道:「我尽力吧。」说完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文政赫一眨不眨的盯着朴淳津的反应。
腿上渐渐有了知觉,虽然痛的很,却让朴淳津心中凭添了一丝喜悦,多久了,他从膝盖以下没有任何的感觉,如今忽然就有了痛感,虽然越来越难忍,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件幸福的不得了的事情。
「是不是开始痛了?」不肯放过朴淳津脸上任何一丝轻微的反应,文政赫很轻易的便窥出爱人的变化。他颤抖着抚向那只断腿,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办?津?你是不是很痛?要……要怎么做?津……你想吃什么?还是想喝点汤……不如我们叫一班歌舞来听吧。」
朴淳津强忍着膝盖处一浪高过一浪的痛楚,回握住文政赫的手,强自镇定道:「没关系,政赫,并不像东万说的那样难当,你御书房没有奏章了吗?不如先去批阅一下吧。」看见对方恍若未闻的样子,仍然徒劳无功的在自己腿上揉搓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紧抓住他的手一把扯了回来,大吼道:「文政赫,你看着我,不要看腿,看我的眼睛,认真的听我说好不好?」
紧张到有些失控的情绪终于被朴淳津的吼声拉回了正常的轨道,文政赫茫然的看着朴淳津凝重的面色,听他沉声道:「政赫,别这样,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可笑吗?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知道吗?政赫,我喜欢的人是那个君临天下,意气风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的文政赫,是那个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的大英雄。我不想看到他这么懦弱无助的样子,即使是为了我,即使是关心我,即使他确实对这条断腿带给我的痛苦无能为力,我还是希望看到他沉着淡定的模样。政赫,如果你喜欢我,就应该坐在我的身边,告诉我你会和我共同度过这一关,而不是让我看着你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政赫啊,我的腿已经很疼了,很难忍,正因为如此,你别让我的心也疼痛难当好吗?」
文政赫看着朴淳津的眼睛,几句简单的话,已经清楚表达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他忽然一把搂住爱人,不肯让他看见自己快要忍不住的泪。他抚着爱人的一头青丝,一字一字道:「没错,津,我们一起来承受,我们一起见证你能正常行走的每一个过程。」
「这才是我朴淳津选中的人。」朴淳津安慰的笑,很好,政赫……他终于从惭愧后悔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样想着,那渐入骨髓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他枕着爱人宽厚的肩膀,体会着那分独一无二的安心感觉,喃喃道:「就这样,政赫,让我靠着你,靠着你睡一会儿,我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余下的话已经不必再说,脑袋渐渐滑落到文政赫的怀抱中,朴淳津幸福的闭上了眼睛。几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经过舒展着的眉毛,带着笑容的面颊,以及微微上弯的嘴角,最终落在了铺着红毯的地面上,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