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度娘

转自：lofter 作者小楼一夜听春雨

一
灰暗的头像闪了闪，早安终于上线了。
昊敲过去一行字：去剑池？
早安：好。
屏幕上呈现的是一片茫茫的草原，夕阳斜斜的挂着，两个人影拖着老长。一个素色衣衫手持短剑的少年，一个白色祭服背着弓箭的少女。
他们是在大约半个月前在草原外围的湖泊边上遇见的，这里是进入草原前的最后一关。
这一关很难。两个人都颇花费了一点时间。
后来，等他们两个在草原再度遇见、交流心得时才发现，两个人当初用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方法。昊凭借的是他强大的记忆力和广博的学识，从而找到了入口的线索。早安则是完全根据周围事物的排列分布，通过精密计算确定入口的方位。
不由拊掌赞叹。
后来，两人结伴而行，强强联合，一次次刷新了草原的地图。
合作闯关越多，早安就越发惊讶于昊的博学多知，天文地理、文学历史、哲学艺术、时政军事，都有涉猎，简直一本移动的百科全书。
而昊对早安的欣赏也是与日俱增。这个女生与他以往见过的女生十分的不同。见识十分的不俗，谈吐清雅，说话做事大大方方，遇事非常冷静果决，操作水平也是一流，因此打怪破关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令侯明昊钦佩的，是她的算无遗策。草原里的方位错乱、时间流速不均、气候随机，她却能通过周边一些细微的线索，精确算出这一切将在何时出现何种变化。一开始，侯明昊还真的以为她有未卜先知之能呢。
慢慢的，单纯的合作，渐渐变成了两个朋友之间的切磋和倾诉。
两人兴之所至，谈天说地，相交甚欢。
昊：你今天上线似乎比平常晚了些。
早安：今日有个学长生日，邀请我，我推辞不过，便去了。劳你久候。
昊：你可不是轻易请得动的人，看来这个学长并不一般。
侯明昊敲下这行字，心里有些闷闷的。
早安不觉有他，回道：自小一起长大，也算世交，他人也很不错。
昊：青梅竹马？
早安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直接回道：青梅竹马不假，两小无猜未必。
昊：难得有人能当的你一句“很不错”。
早安：他的确很好，家世、长相、学识、待人接物都没什么可挑剔的。
昊：听起来像是个天之骄子，不过我可不信世上有这么完美的人。
早安：他还真的就这么完美。
不知为何，侯明昊心里不太舒服，斟酌了再三，还是敲出了一行心里想问的话：你喜欢他？
等了一会儿，早安回道：虽然他很好，不过我对他，并没有喜欢。
侯明昊刚刚舒了一口气，却见她又敲回来一行字：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侯明昊想了想，答道：当你想起一个人的时候，会欢喜也会烦恼，会甜蜜也会忧伤。大概便是喜欢一个人吧。
早安很久没有回答。
屏幕上，夕阳已经换了星野。侯明昊安静看着两个少男少女沐浴在星光下的样子，觉得很是美好。
对话窗口里跳出一句话，侯明昊怔住了。
早安：昊，我觉得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侯明昊沉默了很久，直到时钟走到12点，宿舍熄了灯，断了网。他盯着屏幕上再也不动的那个少女，低低说了句：再见，早安。

二：你的书卷气
张子枫觉得，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了中文系的那个侯明昊。
他们的初遇是在大约一个月前，一个下着细雨的春天的周末。
那天她从家里回来，抱着一摞从学校图书馆借的书，下了公交车。外面正下着濛濛细雨，路上行人稀少。她出门忘了带伞，只能站在A大校门对面的公交车站的遮雨棚下踌躇不前。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娇气的女生，淋点雨也不碍事，却心疼怀里的那几本书。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天，估量着暂时没有雨停的可能，只能从包里取出鸭舌帽戴上，用风衣堪堪裹住书，奔向雨里。
人行横道线的指示灯红着，张子枫只能站住了脚，在雨中紧了紧外套。
一把藏青色的伞举到了她的头顶，解了她的窘迫。她望过去，依次映入眼帘的是白衬衫，一双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男生硬朗又不失优美的下颌线，然后是一张略苍白的清秀的脸，带着十分的书卷气。说不上多么英俊帅气，却让人很顺眼。
男生看着她怀里露出一角的书，了然道：去图书馆还书吗？我正好顺路。
张子枫饶是再落落大方，对着陌生的年轻男子，也带了几分赧然，轻声道了句谢。
从校门口到图书馆的距离很近，几步就到了。那男生收了伞，递给了她：这雨一时三刻停不了，伞你先拿着用吧。不用担心我，我在图书馆柜子里还备着一把呢。
也没等她拒绝或者道谢，他转身就进了文史分馆的自习室。
夹裹着水汽而来的风，带了几丝凉意，张子枫却觉得很温暖。
第二次遇见，就在几天后，夏学期第一周的公共选修课《国教学概论》上。
张子枫看着讲台上助教有些纤瘦的身影，认出了他。
坐在她身侧的闺蜜容祖儿告诉她：那个助教，是中文系大一的学生，叫侯明昊。听说是我们学校图书馆欧阳馆长的儿子。一个姓欧阳，一个姓侯，奇怪吧？听说是收养的。
据说他是在图书馆里长大的，从小到大把整个图书馆的书都翻了一遍，文史分馆的书更是翻了好多遍。听说去年高考，他的语文和文综接近满分呢。
不过还是不能跟你比，你可是从小学开始就参加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拿到手软，直接报送进的A大数学系。
容祖儿说话的语气与有荣焉。
张子枫想象了一下侯明昊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一个人在图书馆里穿行，从高高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一本的书，坐在图书馆角落读完了一本又一本，只等着父亲下班一起回家的画面，觉得有些可爱，又有些可怜。
原来，你的书卷气是这么来的。
容祖儿又接着说：中文系的何主任是欧阳馆长的好朋友，对侯明昊挺照顾的。不然怎么让他一个大一新生来做助教？
张子枫微微一笑，开始听讲。
容祖儿不住学校，因是晚间的课，下了课便与张子枫道别回家了。张子枫不急着回宿舍，展开草稿本，打算将白天尚未做完的证明题做完再走。
只是正当她忘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时候，教室的灯忽然灭了。四周寂寂无人，张子枫轻轻的喊了声“哎呀”，忙打开手机的照明灯，整理东西。却听到前排有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别怕，还有人在呢。
张子枫心里惴惴的，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还不如就她一个人呢。
脚步声传来，稳稳的，不匆不忙，听起来倒让人放心几分。
就着手机照明灯的光，侯明昊的脸慢慢的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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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遇见一个姑娘
下课后，侯明昊作为助教，自然有些文件需要整理。等他整理好了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却看见后排有个女生拿着纸笔，似乎还在自习。
侯明昊望了眼外面的夜色，又见她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也不提醒她。只从刚整理好的包里取了本书出来，坐下来慢慢的读。
没等他读两页，教室的灯忽然灭了。
侯明昊走到张子枫身边，看着她将纸笔放进包里背到肩上，和她一起走出教学楼，解释道：通知说今天报告厅要施工，许是线路出了什么问题，倒让教学楼停了电。
张子枫看了看时间，九点五十分，下课是一个小时前，便好奇问道：你怎么还在？
侯明昊拍了拍书包的肩带：我是助教，总有些东西要整理。又问她：你是哪个学院的？
张子枫何等冰雪聪明，猜他是担心她的安全才故意留下来陪她，看他不说也不戳破。便微笑答道：数学系。哦，对了，那天谢谢你的伞。
伞？啊，原来是你。
侯明昊其实并不太记得那天的女生长什么样子。她戴了鸭舌帽，他低头去看，只能看到她优美的下颌线。就算是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可是她的脸在夜色下依旧看不清楚，只依稀觉得她眉眼的轮廓颇为柔和，说话的声音十分的好听。
张子枫说道：今天没带你的伞出来，改天课上的时候还你吧。
侯明昊随意“嗯”了一声。
两人又随口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路旁的枫香树，比如最近总是绵绵细雨的天气，便走到了宿舍区。
理学院女生本就偏少，统共占了一幢宿舍楼，名叫水沐。侯明昊目送着张子枫进了楼，心想：这名字倒是清新又宁静，飘逸又洒脱，和这个女生的气质颇有几分贴切。
又经过了五幢宿舍楼，侯明昊便望见了A大的地标性建筑——国学教育楼，简称国教楼。文史类专业男生的宿舍楼，就在国教楼边上，被亲切的称呼为国教小楼。侯明昊一回宿舍，就看见汪铎一脸得意向着另外两个室友炫耀着什么。
汪家是商界巨擘。汪铎的爷爷，汪家企业的创始人，是A大的杰出校友，多年来不知道给A大捐了多少个楼。作为汪爷子独孙的汪铎，日子向来过得嚣张肆意。侯明昊不以为意，拿了热水瓶打算下楼去打开水。
汪铎把手搭上他的肩，笑道：怎么样，侯明昊，我顺利通过《剑侠》的注册了。
侯明昊好奇道：剑侠？
汪铎一脸无可奈何：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你竟然不知道现下最红的网游《剑侠》！
接着便开始絮絮叨叨。
《剑侠》游戏开启至今也不到两个月。游戏的设定非常简单，闯关寻宝。游戏世界不大，但地形复杂，气候多变。画面清新，人物形象美观。
这些都没有什么。
《剑侠》最出名的，是它的设计者和它变态的难度。游戏设计者黑桃A是个绝顶的天才，性情孤傲，闲来无事设计了这个游戏，打算排遣一下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因此，剑侠的难度，真的很难，连注册问题都很难。
很多人冲着黑桃A的名声而来，正打算好好体验一把天才的精神世界，但是，偏偏止于注册这一步。这段时间，说起来自己有个黑桃A游戏账号都已经成了高智商的代名词。
汪铎下午花了两个钟头终于通过了注册，难怪他一副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模样。
经不住汪铎的软磨硬泡，侯明昊只能在电脑面前坐下来，打开《剑侠》的注册页面。不得不说，这些题目的范围包罗万象，出的也很有水平，侯明昊越看下去便越赞叹。等他解决最后一题，时间堪堪过去半小时。
汪铎张着他合不拢的下巴，一脸悻悻的上床了。
屏幕上ID一栏，赫然写着“昊”一字。
侯明昊一直把《剑侠》当成一个益智游戏，热情也只是寻常，闲下来的时候便上线玩一会儿。
直到某一天，他在草原外围的湖边遇到了一个叫做早安的姑娘。

四：张子枫其人
昨晚早安的“我觉得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的那句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不去，侯明昊今天一天都有些恍惚。
到了晚间九点，往常与早安相约的时间，侯明昊心里竟隐隐有几分拒绝上线。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怕她空等，还是开了电脑登录《剑侠》。
早安依旧大大方方的，仿佛昨天没有说过那句话。
侯明昊稳了稳心神，开始和她一起研究怎么打开剑池的禁制。
专注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11点半的时候，早安和他道了再见。
临下线时，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他想问的问题。
昊：昨天你说你喜欢上一个人，后来呢？
早安：我倒不知道你也是个八卦的人。
昊：你是我朋友，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早安：也没什么后来。他有他喜欢的人，我的这一段喜欢，大约只能无疾而终吧。
昊：他知道吗？
早安：倘若他没有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告诉他，让他清清楚楚知道我的心意。倘若他也喜欢我，便是我的幸运。可是既然他已心有所属，我便决计离他远远的，将这一份喜欢深藏在心底。
昊犹豫道：若你心里还喜欢他，真的可以那么果断的远离他么？
早安：远离他，并不是为了成全他，是为了成全我自己。若是一直在边上看着他，终究不能避免因为求不得而生出不尽的奢望、苦恼、怨念、嫉妒。到时候我就不是原来的我啦。
电脑面前的侯明昊不由神色震动。他想，这是一个自我意识何其强烈的女生！这样的清醒，这样的果断，实在没有办法叫人不倾慕。他怀着三分好奇七分感叹问道：你这样优秀的女生喜欢上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隔着五幢宿舍楼的水沐里，张子枫对着电脑屏幕陷入了回忆里。
张子枫一直被认为是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她的爷爷和父母都是A大的教授，书香门第出身，家世无可挑剔。她从出生以来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慧，一路成长以来也从来没有辜负过“天才”的称号。
尤其是，她还非常的美丽。
她的五官很精致，她的气质很宁静。她不是A大的校花。所有见过张子枫的人都觉得，用“校花”这样鄙薄而苍白的两个字冠在张子枫的名字前，那是侮辱了张子枫的美。
不仅是A大，隔壁的B大、Z大，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倾慕张子枫，但没有人曾幻想自己能够得到她的芳心。除了自惭形秽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张子枫身边一直有一个张逸杰。
张逸杰家和张子枫家是隔壁邻居，张逸杰比张子枫年长两岁，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比寻常。家世良好的张逸杰本人也是一个非常耀眼的存在，长相英俊，学识渊博，一路顺风顺水进了A大的法学系，后来又担任了A大学生会的主席。学校辩论赛和篮球场上总能看到他意气飞扬的身影，大部分A大的女生都是他的崇拜者。但是他却在大一刚入校的时候，就宣称自己已有心上人，让一众女生芳心碎了一地。
后来，当张子枫保送到A大之后，常常有人能看到他俩在一起的身影，图书馆、食堂、宿舍楼下、湖边草坪上，女生们都沉默了。
张子枫并不是一个她们敢于嫉妒的对象。
张子枫和张逸杰，一直高居A大或者说全国所有大学公认的校园情侣榜第一名。
但是张子枫自己很清楚，她并不喜欢张逸杰。
当然，张逸杰很好，很完美，但不是她喜欢的。
在张子枫过去十八年的经历里，她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涉及男女的情感。她当然也期待那个人的出现，期待一段美好的爱情，但他一直没有到来。
直到那个雨天，有一个男孩子，给她撑起了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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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唯一空着的那张桌子
张子枫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侯明昊的。
第一次相遇是雨天，他打着伞送她去了图书馆；第二次，是他踏着月色陪着她回了宿舍。那时候，她只是纯粹感动于他的体贴和温柔，欣赏他身上让人舒服和安心的书卷气。
后来，她在图书馆碰见过他好多次。
其实也不能算是偶然遇见，她是拿着伞打算去还他的。
听说张子枫课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的文史分馆里自习。
第一次去找他的时候，她经过文史分馆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一个又一个自习的桌子，并没有看见他，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毕竟是张子枫。
她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却也为打破了图书馆的安静而颇不自安。
最底的一张桌子上没有人，徐有容放下书包，坐了下来。展开书来，开始自习。
忽然，书上投下一片阴影来。她抬起头来，逆着光，看见了对面男生书卷气的脸。
侯明昊带着点略为疑惑的意味，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张子枫看他从书包里取出书本、纸笔，开始专心学习的样子，终于意识到，他并没有认出她来。
不仅仅没有认出她是张子枫。
也没有认出她是那个雨中窘迫的抱着书、和他踏着月色回宿舍的女生。
那一刻，她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那一天之后，张子枫经常去文史分馆自习。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想看看他终于想起她来的模样，也许是想看看他知道她是张子枫之后的反应。
消息不知怎么的传了出去，文史分馆的自习桌一位难求。只有最底的那张桌子，依然空着。
谁都知道那是张子枫常坐的位子。
侯明昊觉得，最近图书馆里的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甚至里面还带了点敌意。他想，自己平时虽然不善言辞，除了汪铎他们，也没几个其他朋友，但他一向与人为善，人缘说不上很好，却也不至于招人讨厌才对。
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最近来文史分馆自习的学生越来越多，他甚至还看到一些计算机、建筑、工程、物理、医学……各学院各系的学生。更奇怪的是，自习桌都是四人位，既然其他桌上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为何最底的这张桌子上这个女生旁边的位子都是空着的？
他一面放下书包坐下来，一面疑惑。
对面的女生略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了，看上去是在计算些什么。
对于这个女生，侯明昊总觉得依稀有几分眼熟。
好吧，侯明昊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的美丽，不是漂亮，是美丽，而且美的非常宁静，一如空山新雨后。
不过，也许是他的错觉，从第一次与她在这张自习桌遇见开始，侯明昊就觉得她在打量他，不是好奇，不是观察，倒仿佛带了几分期待在看着他。他不懂为什么，只安静的继续看书。
在日复一日的相对中，张子枫越来越觉得侯明昊十分不简单。她之所以可以漠视周围人的目光，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张子枫虽然感到有些窘迫，但也能做到不在意，只能说他是真正的平静和专注了。
他们在一张桌子上相对自习已经持续了两周，但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微笑，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书本。
合上书本，把椅子推回去，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张子枫每天都带着他的那把藏青色的伞，但一次都没有拿出来过。

七：奈何桥上的春雨
今年全国高校数学联赛在Y大所在的y市举行，日程五天，加上往返的两日，正好一周。仔细算来，自从那天在图书馆门口看见侯明昊和张雪迎在一起后，张子枫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再见过侯明昊。
心里的喜欢一丝一毫没有褪去，反而隔着时间和距离愈发清晰起来。她叹口气。
回到学校宿舍，洗去一身的疲惫，张子枫抱了电脑，窝进暖暖的被窝。
一登录剑侠，便被昊的留言给轰炸了。张子枫有些惊到了。
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却字里行间透出一股焦灼的味道来。昊一向温文平静，难得看到他这么惊慌失措、无所适从的模样，张子枫知道，他是把她当做很好的朋友，不由心里暖暖的。
敲过去一行字：昊，不好意思，学校组织的活动，出去了一周，不方便上线，让你担心了。
侯明昊看见突然出现的对话框，惊喜像一个巨大的浪一般打过来，把他打得有些懵。
他像是思考了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又像是完全没有思考那样，发过去几个字。
早安，我们见面吧！
我不能承受再次毫无预兆的失去你。侯明昊看着屏幕上这行字，犹豫着，终究没有发出去。改了一句：我不想再一次毫无预兆的和你失去联络，我很担心。
张子枫想了想，给他发了一个笑脸。
好呀。
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对方竟然同自己是一个学校，不由好生感叹了一番，于是约定周五下午四点半在学校北门的奈何桥相见。
侯明昊对于自己冒冒失失提出见面的请求并不后悔，却为马上到来的见面极度的忐忑不安。从剑侠日常聊天她的谈吐来看，早安大抵是出身于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清贵之家，侯明昊想了想自己当图书馆馆长的爹，觉得自己应该也算不得寒门。早安和自己都是A大这所全国一流学府的学生，身份也差不多。他自认为长得也不算难看，应该不会太丢脸。
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之后，他终于能够略为坦然的去赴约了。
A大的北门有一条河，叫洛水，河上有一座桥，名曰奈何。站在奈何桥上，可以看到洛水两岸的烟柳、桃花、浅草，是春日里的京都一景。只是今日却没什么人。
只因天上下起了濛濛的细雨。
侯明昊站在桥上，心里暴风哭泣。
他做了这么多心理建设，只是为了说服自己。他为了今天的见面，还特意跑回家，在自己的衣橱里挑了一件他觉得看上去最好看的衬衫——虽然都是白衬衫，也没看出来与他平时有什么区别。
只是为了让他心上的姑娘能够对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是他现在站在细雨里，发丝沾着细小的水珠，衬衫的肩背部已然半湿，环顾四周也没有比他更狼狈的人了。
他很想要一走了之，却又舍不得，终于狠下心来站住了，只往来时的方向看。
现在是四点三十分，下着雨，路上行人稀少，他很容易就望见了她。
一把藏青色的伞，伞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小腿细细长长，远远看上去身量还好。
越走越近，近的可以看见握着伞柄的那只手，白皙又修长。
侯明昊想起了戴望舒的那首《雨巷》。
不，他期待的并不是一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他在想象自己期待的姑娘的模样。
然后，那把藏青色的伞面上扬，他看到了一个美丽又宁静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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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沙县小吃、兰州拉面还是黄焖鸡米饭
张子枫很是吃惊。她没有想到昊就是侯明昊。
虽然已经决定从此离他远远的，不打扰他，与他再见也非她所愿。可是此时此景与侯明昊相遇，知道他就是昊，张子枫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是有几分开心的。
但她毕竟是张子枫，一面吃惊，一面又不动声色的走近了他几步，把他笼在她的伞下，微笑问他：昊？
侯明昊的身体很僵硬。
她的声音有几分耳熟，她手里的伞也很眼熟，她的脸，最是熟悉不过。
她是那个一起和她走过细雨、踏过月色的那个姑娘，是那个在文史分馆里，与他相对而坐整整两周的那个姑娘，更是那个剑侠里并肩作战互诉心事的那个姑娘。
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像梦里一样，喃喃的问：你是早安？
她的眼睛里有笑意。
却听她道：雨中不便，不如先找个地方吃饭？沙县小吃、兰州拉面还是黄焖鸡米饭？
最后他们去的是一家土菜馆，装修干净，菜色尚可，最重要的是，有小包厢。
张子枫把伞收起来竖在墙边，水珠沿着伞面淌下来，在地上蜿蜒成一条小河，曲曲折折，像侯明昊现在的心情。
对面女生的脸，正如他从前评价的那样，十分美丽。她的气质，也的确和水沐的名字极为相衬。
合在一起，非常好看。
菜还没有上来，侯明昊没办法借吃饭不说话，可是想要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子枫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调侃道：你很紧张吗？当初在文史分馆，我们隔桌而坐时，也没见你这样啊。现在你我依旧隔桌而坐，你怕什么。
侯明昊想了想，的确如此，却还是小声分辩道：当初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剑侠里的早安啊。
张子枫微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是早安，又能有什么分别呢？
侯明昊无声张了张口，把那句“可是我喜欢早安啊”硬生生咽了下去。
侯明昊看着墙角的那把伞，没话找话道：这是我的那把伞吗？
张子枫点点头算是回应。
侯明昊又问道：今天你撑着这把伞来见我，真巧。
张子枫冷了冷神色，答道：不巧。这把伞放在我包里好多天了，一直想还给你。只是今天下雨，我忘了带自己的伞出来，只好撑它。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侯明昊便是昊。
侯明昊疑惑道：我们在图书馆这么多天，你怎么一直不还给我？
张子枫有些生气：我打算还你的啊，谁叫你没有认出我来，我有点不开心，就不打算还了。
侯明昊喜欢她突然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便又问道：不打算还我，你怎么还一直带着这把伞？
张子枫笑了笑，嘴角带了一丝寂寥：后来又打算还了。
侯明昊笑问道：为什么又打算还了。
张子枫盯着他的眼睛道：因为后来我知道了一件事，决定把这把伞还给你，之后便再也不见你。
侯明昊吃了一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