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周虬
“娘啊……娘。”
我凑在她的耳畔低声吟唤，口鼻五感浸淫在女人如云鬓发间所携带的甜醉之中。那样熟悉的气息，与初见她时无半分区别。
“朕还记得朕第一次叫你娘时的样子。”
窗外，雷声惊起，铅云倾迫。有快刀般的闪电疾劈而下，被明与昧分割的寝宫内，阴阳交接处，我恍惚地再一次望见了那个凄厉的雨夜。
“朕那时候才八岁，眼看着母后被鸩杀在朕面前。”
“杀死母后的那些人告诉朕，他们——奉、有、皇、诏。”
“那些人还说，父王会废了朕，母后故去，您，便是六宫之主。”
我径自低声叙述，见到女人的颈侧有一颗汗珠滑落，在她被粉白精心修饰过的修长颈项冲出一道极浅的沟壑。色相如此即被污染，与她身躯上所覆盖的织金罗锦不再相匹配，是活该被贬低到尘埃里的低贱与卑鄙。我快意地切齿。
暴雨如注。泥土的芬芳借着丁董雨声的掩护寸寸入侵，与母后死时我所嗅到的气味不同。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土腥中混入了血气的缘故。
彼时的我尚不知事，经过的岁月打磨，在我的脑海里，关于八岁的那个夜晚，很多记忆早已不甚清晰。我只觉得，在那一夕之后，自己忽然成了狂风恶浪中摇摇欲坠的一叶危舟，与多少场权谋与杀伐错肩而过，永望不到彼岸，也永无可回头。
“然后……然后。”一阵可怖的剧痛猝然来袭，不知源自何处，更无缓解之法，我痛到近乎失声。
“然后朕被逼着跪在你面前，叫了你一声娘……”
女人的身体宛如生根在这金砖之上一般动也不动，我便放肆地伏在这尊柔软的塑像肩头，仿着毒蛇吐信的样子徐徐地朝她吹气，瞳孔之中滔天的刻毒，在瞬息之间被彻底地点燃。
“从那之后，朕就开始夜夜梦魇。朕梦见母后被发赤足，血污沾身，她跟朕说，九泉之下，好冷。”
我伸手去拨弄对方的明珠耳铛，以一副天真以极也残忍以极的姿态旁观她的反应。
“娘啊——这声娘，朕叫了你十三年，这个噩梦，朕也做了十三年。”
“朕的心魔，是到了该解除的时候了。”

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