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从者看着面前的主人，有些不知所措。对方的反应让主人有些难堪，咳嗽了两声以后，再次说道。
“咲夜，你认为，我们可以，走到更深的层次吗？”
“为什么…？”
对方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像是一座冰山，往外透露着一丝丝的寒气。
“啊…不是…嗯…怎么说呢…”
看着愁眉苦脸，甚至将梳好的头发也抓得一团糟的主人，从者只是微微鞠躬。
“若是无事的话，先行告退…”
主人看着依旧没有变化的从者，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
“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
主人的声音仍不时回响在脑海里。十六夜咲夜，因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而获得这一姓名与命运，在这之上的，又获得了对方的感情。
获得来自恶魔的，被宣传为只有人类才拥有的，名为“爱情”的感情。
“是不是太奢侈了呢…”从者苦笑着，手臂搭在了眼睛上，挡住了窗外射来的阳光。“真是让人苦恼的主人啊…”
作为在红魔馆长大的人类，要说她对蕾米莉亚没有产生过些许暧昧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说，她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
——————————
“大小姐，我喜欢您！”
“嗨嗨，我也喜欢小咲夜噢。”
对方的眼里满是宠爱，得到回应的自己是如此满足。
但幼小的自己，远远无法支撑起自己的感情。
“咿啊啊啊啊啊啊！”
“大小姐！大小姐！”摔倒的自己连忙爬起来，举起伞将对方保护起来。烧焦的气味钻进自己的鼻腔，原本不必遭受脱落命运的皮肤在她的眼里随着掉落碎成粉末——
“滚开！**！”
被重要的人用那样充满杀意的眼神盯着，那随手一挥造成的手臂脱臼就像是蚊子叮咬一般不值一提。
“她还是个孩子嘛…是我的错…没有清扫好后院修理花圃的石块…”
美铃当时是这么说来着。对了，她那会才是真正的女仆长吧，自己不过是模仿她，用能力像作弊一样放大同样的功绩，才当上了女仆长不是吗…
就算对方为自己开脱，就算大小姐可能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但那份愧疚感是不可能消失的吧…
…
“听好了，如果再有这种失误的话，就***出去！”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那你不配跟在我的身边。”
…
在无数次失误，责备以后，我还是当上了女仆长…大小姐她像是根本不在意我的那些失误一般，亲自给我打理装束。虽然有些笨拙，之后还是由上一任女仆长：美铃整理一遍后才有现在的样子，但大小姐…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眼中的骄傲，让我侥幸地认为，我圆满地完成了对方给予我的任务。
“大小姐，我爱您。”
我在当时那样说出口了，没有犹豫，却带着愈发沉重的愧疚与不断占据上风的侥幸。
“这么快就得意忘形了吗？仆人要有仆人的样子。”恶魔得意地挑着我的下巴，但我却因为她像是看最得意的收藏品一般的眼神沾沾自喜。“再好好努力吧，咲夜。”
…
“真是不像样啊…女仆长…”
…
“别太自满了人类，辜负恶魔的期望是什么下场，需要现在了解吗？”
…
我…
不对…
红魔馆的女仆长…
完美潇洒的从者…
…
“***？”
…
“咲夜小姐？”回过神时，美铃抓着我的肩膀，脸上写满了担心。“不要太勉强自己噢？”
我看着她鲜红的眼睛，像是看到了大小姐那宝石般的眼睛，即使她永远都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你已经很努力了，但不要努力过头，把自己的心都丢掉了啊。”
…
嗯…
怎么说呢…
人类是最喜欢幻想的生物…或许因为活着就是诅咒，所以人类总是在啼哭中降世吧。而过多享受了恩惠的我，所以要感受的诅咒便愈发强烈吗…
那天，我在美铃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眼里没有一点光芒，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为了完成工作而工作。在那瞬间，想要侍奉，保护，永远的…对那个身影的一切的感情，都涌进我的脑海。
值得庆幸的是，那天下雨了。
是的，我哭了，哭得很丢人…
仅仅是看到美铃与大小姐相似的瞳孔，听到她用关心的几声问候，便抱着她嘶吼出来。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哭过，甚至，有些怎么面对大小姐，都忘记了。像一个仆从机器一般。只是这个机器，有着一颗罪孽而纠结的，人类的心。

“喂喂～生者勿近～”
…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出现在村落的边缘，发出那样随便的声音的人，是亡灵公主的从者。
说起来，我们的主人，都是死去的人呢…她能那样毫无迷茫地侍奉自己的主人，不依靠任何作弊的手段，完成了与我同样的事情。
“你，是那个吧。”我向她搭起话。“白玉楼的从者。”
对方看了我好一会，我确认那是才认出我是谁的反应后，才起步向她走去。
“真少见呢，完美潇洒的从者小姐居然和我搭话。”
“我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近吗？”我苦笑道。“明明同是从者的说。”
“毕竟是侍奉妖怪的人类啊。”对方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让半灵在她周围飘荡，与她一起看着我。“而且还做得那样完美。”
“说是完美，还是会迷茫啊。”
“不止是人，生物都存在迷茫的时候。”幼小的剑士这么说着，像是自嘲一般笑着说道。“不过，就算会被说傻，只要贯彻主人的意志就好吧。”
“毕竟我们是从者啊。”
…
是啊，毕竟自己只是从者。
明明这么简单的答案，明明只需要贯彻她的意志就好了…
明明已经为了她扼杀了自己的意志…
为什么…
“…”
“咲夜小姐。”
“啊…抱歉…”
“发生了什么吗？”对方送来关心的目光，也许是来自同僚间的同情吧，不过心情也稍微恢复一些了。
“妖梦小姐没有迷茫过吗？”
“怎么可能呢…”对方苦笑着说。“倒不如说，我的修行还远远不足，所以总是不能理解幽幽子大人的想法。”
她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我稍微知道一些，那是她爷爷，兼顾剑术导师的人留给她的，据说是可以斩断迷茫。
“但是，即使是只能了解字面意思，我也要去执行。”剑士的身影是那样耀眼，相比之下，在她身后的我显得那样晦暗。
“如果我不去做的话，就没有人去做了，并不是因为只有我能做，而是我非做不可。”对方转过身，紧盯着我。“作为从者，在扼杀私欲的同时，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心。自己是为了什么侍主的，为什么要去完成她的命令，这都是不能有犹豫的。”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将腰间的剑抽了出来。
“咲夜小姐是知道的吧，这把剑可以斩断人的迷茫。”妖梦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剑后，将剑刃对着自己。
“等…”
“但是！”对方毫不迷茫地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厘米的剑刃，甚至一丝恐惧也没有。“人必须要征服自己才能好好活着。”
“这并不是什么很容易完成的事情，就好像把剑斩向自己那般不合情理。”白玉楼的从者将剑重新收入鞘中。“我曾听人们说过，希望一个人幸福，快乐，无忧无虑，并为了这个目标可以做任何事，那就是爱情。”
“我想，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算是爱着幽幽子大人吧。但那只之后我却了解，人们总喜欢以‘爱’的名义，去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妖梦回首看向村落，现在正是晚饭时间，人们做菜的，吵闹中带着欢笑声音不绝于耳。“所以，我便不敢再说自己爱着幽幽子大人了。”
“是吗…”
“不过，这就是人啊，充满着冲突与矛盾，却努力着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那种感情，我想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感情。”
她笑了笑，仿佛不是一名剑士、一名从者，而是一位少女：“该怎么做，您的理解应该比我更深，您可是被称为‘完美潇洒’的从者啊。”
…
什么啊，
更完美的从者，
不就站在我面前吗。
就算有所迷茫，为主人尽忠的心却不会因此蒙上阴影。
“咲夜，”
我的觉悟…
“要试着永生吗——”
还远远…
“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不够吗…
…
“妖梦小姐。”
“嗯？”
“如果人类，在这世间已经超出了她的寿命…”
没有等我说完，对方的剑已经搭在了我的脖子上，完全看不到拔剑与回头的动作。我才想起，对方不似我这般有作弊的能力，但靠着这与常人无异的身体，达成了“地上最速”——
“如果咲夜小姐决定追寻这种道路，那就是与幽幽子大人为敌，”
啊…是的…这种毫无迷茫的眼神。
“那么在你做到之前…我便会杀了你。”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村落的边缘，而这的植物，只有一种：竹子。
说起来，超越时间的人，这里就有呢。即使是操控死亡的亡灵，玩弄境界的贤者，都不能将她的生命抹去。
不，那…已经不叫生命了吧。
即使肉体永恒不死，心也是有寿命的。
我似乎有些理解了，虽然不知道是理解了什么，但，前进的道路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
“妖梦小姐…我…”
没等我说完，对方便再次挥剑，无奈下只能停止时间远离攻击范围。
“等一下…听我…”
“与幽幽子大人为敌的人没有任何交谈的必要——”
仅仅是解除停止的瞬间，对方的剑刃便来到了面前。但这次总归是有反应时间的，我急忙侧身躲开突刺，弯腰闪过她的追击后，将时间减缓数倍后再次远离。
“只要够快的话…”
…
“即使是时间，也追不上我。”
话音刚落，对方便在眼前消失了——在时间减缓的情况下。

——！
“喂喂喂，谁家的小孩子没有管好呀？”
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来者轻轻扇动蝠翼，手中握着向我袭来的剑刃，指尖微微闪烁着红光。
“大小姐？！”
“哟，主仆间的心灵感应真是意外的有效啊，咲夜。”
“您来这做什么？”我急忙将妖梦逼退。毕竟这只是误会，我不希望她伤害大小姐，也不希望大小姐去伤害她。
“说什么呢，我只是来保护我最爱的人而已。”大小姐眼里闪烁着凶光，妖梦似乎也不甘示弱，半灵化为本身的模样冲来。
「The…
“见敌必杀——！”
“大言不惭——！”
World！」
————
“时间啊…”我的手搭在正做十字型的大小姐的肩上。“停下吧…”
真是的…如果大小姐在这用出这招的话，村庄也不会幸免于难吧。为了在这生活，这种引起众怒、有损形象的事情是决不能发生的。
不过…
“——”
虽然对方不会有感觉…但是…这确实是我的「世界」…
「咲夜の世界」
这个…蕾米莉亚给予的姓名之人…存在的世界。
————————
“嗯？”
剑士的面前，视为“敌人”的主仆已经消失，只剩下被剑刃贯穿的字条。
“我绝无冒犯之心，让您不适了，还请见谅。请允许我请您与您的主人才闲暇之时，让我给你们泡上一壶红茶，表示歉意。
以人类之心发誓：十六夜咲夜”
————————
“为什么把我拖回来了？”
“为了您的形象，您可不能在那打斗呀。”我苦笑着说道。“那种华丽的招式，不是告诉别人这次破坏是您干的吗？”
“唔…咳咳…”
吾主像是认可了我的说辞，点了点头后咳嗽了几声，向我伸出手来——
“十六夜咲夜！”
“在…有何吩咐…？”
“成为我的恋人吧！将我的身体，我的心灵，我的一切作为交换——”
…
脑中分析出这一冲击性的话语的意思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停止时间也没有一瞬的犹豫。
我的主人，向我发出了邀请，不是永生，却堪比永生的——
发自灵魂的邀请。
她小小的口半张着，似乎是因为害羞禁闭着眼睛，脸颊上也浮起与苍白的肤色不相符的红晕。
是吗…原来…不是大小姐不接受我…而是我没有勇气…
————
“我喜欢大小姐！”幼小的仆人趴在恶魔怀里，开心地说。
“我…一直爱着大小姐。”稍微成长起来的从者，撑着伞跟在主人身后，轻声说道。
“我…可以爱您吗…大小姐…？”
…
在黑暗中，低着头，捂着空白的内心的从者，看向了突然出现的光芒。
“成为我的恋人吧！将我的身体，我的心灵，我的一切——”
————
“全部作为交换！将你的人生…！”
“是，谨遵您的意志。”
我像以往一般，面带微笑，微微鞠躬，好似她只是吩咐我泡一杯红茶一般。
“诶？”
“嗯？怎么了吗，大小姐？”
主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红着脸站在原地，似曾相识地把漂亮的头发抓的一团糟。
“不，我还没说完…”
“万分抱歉，那请您再完整说一次吧？”我苦笑着看向鼓着脸，正盯着我看的主人。
“呜…”看着她小小的身体，努力地吸气，仿佛吸进去的都是为了这句话而必须的勇气：
“以我的肉体、我的心灵、我的灵魂、我的一切作为交换——”
…
“把你的一切交给我吧！”
“把我的一切都交给您。”
…
我依旧低着头，虽然已经尽力压制内心的预约，但我依旧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止不住地在上扬。
我的心，并没有错。
大小姐的心情，比以往更清楚地，更直接地感受到了——
“——！”
我接住几乎是从座位上一跃而下的大小姐，感受着她逐渐温热的身体，与不知是不是错觉而跃动的心跳。
“你也爱着我吗，咲夜？”
“不。”
大小姐像是受到了打击，在我怀里颤抖了一下，随后，吸血鬼那可怕的肉体力量在我面前像炸弹一样爆开。
“大小姐——”
只靠着身体感觉到怀里的身影动了一下。我的手臂也许已经断了吧，完全动不了了。真是的，根本不听人说完话这方面，大小姐和妖梦其实还蛮像的啊…
…
“咕呜…”
…
好像…闯祸了呢…
把绯红之王弄哭的人类，也许只有我一个了吧…不过，能像这样对待她的人…也可能只有我——
“您是认为，我对您的感情，靠‘爱’这种微不足道的字眼…”对方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蒙着一层混沌的雾气，那是血吧。毕竟恶魔没有眼泪呢，但流出血液的恶魔…不是比流出眼泪的人类，更像人一些吗？
“就能形容吗？”
…
“咲夜你个混——”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对了，是那无法形容的感情吧，我对着大小姐娇嫩的嘴唇吻了上去。
会死吗？
那就死吧，即使是作为尸体，我的感情依旧不会改变。
“——”
——————
恶魔与从者缠在一起，仿佛这才是她们该有的姿态：
由一颗炙热的心，带动另一颗冰冷的心脏，一起跳动。

√

√

√话说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