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热拿铁端上来,雨已经小了不少。车流开始繁忙起来,夜幕将至,玻璃窗上点点流动着霓虹。
这半天,我和刘邦的话题由韩信始,从韩信终。我本想趁机和他多叙叙旧,说说这几千几百年我始终记得起来的事情。但关于他和韩信,他越是抛下话题三缄其口,我越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
他将手机递给我,打开手机的隐藏相册,里面零零碎碎地存着便签的截图,和几张关于韩信的照片。A大的新生招待会上韩信和其他新生一起贴下的大学目标,韩信搬行李的样子,韩信在校道上晨跑时晨光笼罩下的一个朦胧侧面,韩信抱着书转身走近教室的模糊背影,以及午饭时间,在女孩子们的中间韩信偏过脸不好意思地笑。这些也许来源于相片的魅力,能够将无声的瞬间变成悄然发酵的永恒。
“你果然是喜欢韩信……吗?”说着,我往剩下的半杯拿铁里加了一勺糖。我感觉他所展露的不止这些,我大概敢下定决心笃定他想追韩信的心思。谁知他听了这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想追他。”刘邦面不改色,敲了敲那盒浅蓝色盒子的南京,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带着满当当、风卷残云般的独占欲。
后来我才猛然发现,时间虽然一直流动,但总在我二人身上沉淀。这百年千年,我对他果然还是了解得忒少了些,唯独先秦或者楚汉,天下群雄逐鹿,他名声最响亮的时候,我接触的那个刘邦最真实、最接地气。
至于这个真实、接地气里的柔情,七分他给了大汉江山,给了天下,两分各给了当时手足和衣服,最后一分独属于韩信。
从那段荥阳围解后留下的秘辛开始,这注定是可想而不可道的禁忌,在白驹过隙中进行声与色的追逐。当年刘邦带着一路残兵败将朝荥阳跋涉,仓仓皇皇,丑态毕露,他当时整夜合不上眼,抱着我的剑身问我,也像问他自己:“韩信不肯发兵,我治他什么罪好?”
他指责韩信破君臣之纲,韩信不温不火的态度使刘邦的耐心终于磨见了底,盛怒之下与他赴了第一场并不旖旎的云雨,满是跌宕生死的泥泞,可是韩信很顺从,不阻止也不说温情的话,攀着刘邦的肩任着刘邦亲吻、啃咬和褫夺。
第二天一早,刘邦没有细细检查韩信的衣物。韩信看破了他的意图,在榻上呆呆地坐了一会,从衾被里摸出一块浸满汗水的兵符,和一根晶莹的玉簪。刘邦认出了前者,正思索着要不要接过玉簪,韩信像是累极地侧身将玉簪放到枕下,半晌才淡淡地解释道:“您就莫抢女儿家的东西了,这是齐王妃的嫁妆。”
刘邦说:“韩信,你在不在乎我的死活?”
韩信像早已料到了,很快就接下话茬:“汉王吉人自有天相。”
我们不约而同地将咖啡杯推到一起,各自拿起外衣,他要回A大,我打算随行,因为我实在没有了继续取景的念头。也许是因为我读的是新闻专业,这是我职业心理的雏形。
他没有浓墨重彩地谈及他和韩信的感情,反倒像茶余饭后的有意无意的提起,图个新鲜和解解闷,零零末末地挑拣出来,总那么不足挂齿。我想的是,也许我真的过于自作多情,毕竟南京这样的烟,满大街都是吧。它又能代表什么“弥足珍贵”的感情?
“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早只是一句流氓嘴中粗鄙的市井俗语,只配和那些三教九流相映成趣。我不敢妄加猜测,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带着万千瓜葛的禁忌。
说什么爱情不爱情,这不能凭一包南京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