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残照。金叶子拂在秋色中，花不恼人恼。整一片灰沉沉的暗穹之下，银杏将含章殿前的丹墀铺得整一片满。五侯簪缨袭紫绶，王谢堂前燕长伫，连含章殿的笤帚也有动人的传承。初次落叶的秋天，笤帚疏疏沙沙地响，我窥得上一代洒扫老媪的来路，和我自己像尘灰吊子似的归途。遥岑那五云深处，珍奢靡丽的楼阁，瞬息间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笤帚依旧两声疏疏。银杏叶叠了个小山丘，鼓鼓的一捧，却远不似王朝落日的余晖惹眼。御宇的君王构就着他的盛世宏图，而我的故国像水消逝在水中，亘古地，不着踪迹。】
【沙沙得响的还是这笤帚，蛩音不来，便只剩那零落的声。】

在廊下伫了一盏茶的光景，孟冬里太阳徒然投下的暖色，也被杏叶切成零碎模样，与杏叶小丘旁不动声色。黄门在侧，不合时宜的传了圣上驾到，含章殿前一片仓促的跪倒，又将她好容易扫拾的落叶踢得纷繁。
我提步过去，自若立在她跟前，也见她一个乌黑的后脑，兼小段光洁的颈脖。十多年前，我年幼身卑，尚需仰视她。
“苕帚递来。”
处之居高，投下一只手掌。

【砉一声，八哥儿卷着翠绿色的翼掠上芙蓉滴水琉璃瓦饰的飞甍。是时含章殿前跪倒的一大片，乍惊了沉寂的金叶子，又飒沓地纷扬起来。绵密的春山皱去，很是丧气地一叹。】
【朗音既传，我这才仰望那茫昧的影。逆着光，手心的掌纹并不沧桑，而瘦削的骨骼却清明。眸光幽微地一渡，不动声色将木头竿子沾的尘灰掸了、拂净了，递上去。】
【顷刻阒然。缁衣绵密的针脚垂立在萧索的风里，我很不合时宜地挂念起雕栏玉砌的明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