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克秦馨辞

（姑母仙去，寿安已然冷清，本是温和的人，成了一座冰凉的石碑。紫禁城里又少一亲人，在佛堂那边挂了祈福铃即往回走。路过三友轩，见那背影好熟悉。）
怎会是她。
（启齿喃喃，只觉得眼前的不过相似。莲妃都走了好多年，而永寿菡萏苑里那一片荷塘仍然鲜活。领火鲤入内，眼前人的身影靠近，只觉得好像。）
我可否也一同？
（我见她要去那边歇息，淡淡笑道一句。)

（踏入院内，才发现此处竟别有洞天，轩落傍山而立，被竹、松、梅环绕其中，檐底下的匾额上书着“三友轩”几个鎏金大字。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投到黄色的琉璃瓦上，整个三友轩都晕上一层柔和的光辉。）
（正欲推门，忽闻一语，便循着声源望去，见是欣皇贵妃，忙敛眉行礼）景阳宫虞佳氏给欣皇贵妃请安，娘娘吉祥~
（大抵因我不再是昔日那个任人欺辱的小小常在，又或是万岁爷与日俱增的宠爱给了我几分底气，在遇到宫中这些高位娘娘时，我不再同往日一般，唯有惊惧和慌乱，而是也能似现在一般，含着不卑不亢的浅笑，轻轻开口）娘娘若不嫌臣妾沉闷无趣，能同您一道儿而处，是臣妾的福分。

（虞佳氏，我本对这号人物没有印象，可火鲤也说，最近万岁爷很宠宛嫔虞佳氏，才晓得有这人物。我见她抬眸，心中一颤，可真是像。莲妃，那个万岁日夜惦记的女子，可红颜薄命，在永寿香消玉殒，可距那时，已有十年。目光在她脸容上定着，过了一会儿才挽笑抬手）
免礼。宛字可特别啊，不过我记得赠你睡莲，是送对了。
（我不晓得莲妃为何叫莲妃，这莲花有何渊源，但在皇宫，她是特别的。如今眼前的她是相似的，又怎么看这人之间的情谊？）
（与之闲庭若步，看这枯燥的园林，努力让自己沉醉其中，掩藏方才一瞬的惊，可见眼前人，总不知说什么，有些不是滋味，可她是新的，无过之人。）
福分这些话，免了，这三友轩太雅致，一人走，会太安静了些。

谢娘娘~（依言起身，方才虽微微垂着目，但也能觉出头顶那道略带探究的目光，待我抬起眼帘时果见欣妃正定定看着我，神色有些怅惘。不知为何，这种神色，我在仪序脸上见过，在万岁爷脸上见过，在容妃脸上也见过，他们似乎，都在透过我找寻着什么，但究竟在找寻什么，我却不知。）
（晋位旨意传至柔昕阁时，才知封号已更，一个宛字，却令我有些不明其宗。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是没有问过万岁爷，但他却只是笑笑，说这个字最为称我。可我心中的疑窦，却更深了。）内务府择的字，向来妥帖。娘娘冠了欣字，足见万岁爷得您相伴的欣悦了。（言及此，话音微滞，略带踌躇）只是宛字......的确并不多见，可臣妾愚钝，却无法辨清其中的涵义。
（不远不近地伴她游走于院落间，因初次见欣妃，拿捏不准她的脾气，说话自也不敢太过随意。但我仍记得，初入宫帷之时，她曾赠予我的睡莲，那时我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小常在，宫中无人愿识，甚至对我避之不及，唯有欣妃，于炎炎夏日中竟送来一枝睡莲，让我在偌大的宫中，感觉到一丝温暖。）您送的睡莲，虽是独枝儿，但俏里带柔，娇里含媚，生得极好，臣妾感念娘娘心意，连日来悉心维护，不过可惜......纵如此，也终究没能护它捱过百日。

(宛嫔与莲妃好像，我惊讶他们的长相，然而这年轻的女子却略显拘谨。稍稍在院里踱步，她似乎不敢随我太紧凑，还是有些紧张来着，瞥眼见她谨慎模样，伸手拉她一把）
欣是我入宫以来的名字。宛是你，别想太多。
（到底入了宫，我再不是依朵，再不是哪来自苗疆的乡村丫头，自我冠以绰克秦之姓，入宫为妃，再而入主延禧，这一切一切，离那朴素无礼的乡野丫头，越来越远。沉默一瞬，回眸欣然，笑容依然如麋鹿一样温和乖顺）
令皇上欣悦，那可能是，许久以前的事儿。
（笛音引蝶，轰动后宫，欣嫔得宠，一晃十年。可帝王心思，谁能猜测？时间将这份新鲜感磨灭，我只知道，我比不过宁妃，也许也比不过眼前这位与莲妃想象的人。截他话语）
花始终会化为泥，他的美被记住了就好，莲，衬你。

（宫中女子，皆是美的，但又各有千秋，多姿多彩。锦妃似兰，恬淡随性，宁妃似水仙，优雅别致，而眼前的欣妃娘娘，则似一枝娇媚的海棠花，尤其当她回眸看着我浅笑时，真是人比花娇，美极了。她赞莲花衬我，心里高兴，盈盈含了笑）来而不往非礼也，娘娘以莲赞我，臣妾也应以花回您才是。可左思右想，仍觉着，纵然海棠花娇，但仍不及娘娘风采之一。
（被她柔荑一拉，没来由心中一暖，同她又亲近几分。自她口中吐出的“皇上”二字，酥酥软软的，特别好听。接着，她似乎就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眼神温柔似水，大抵，是念起了旧事。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儿，我与他之间，终究是差了二十多载春秋呀。）
（轻轻笑起，却撇不下心中的酸，反而落了几分不自然，但对欣妃的好奇，仍让我大着胆子开口）那您，可否同臣妾讲讲这段往事？

（她柔荑软的很，似乎骨头都还没长全一样，靠近才又闻得有淡淡的香。从前锦妃也如此，不过那姑娘红颜薄命，还是深宫难养她的自由心境，到如今，只叹可惜。）
（耳聆海棠不如我，我心里一颤却又觉不敢比拟，储秀海棠花娇，却是绿肥红瘦。羽睫扇，藏掖起那思虑，噗嗤一声笑她，泠泠回话）
蝶恋花，宛嫔好看如花，那，我当一只蝶，更妙一些。
（她的模样好像莲妃，却又有一丝不像，莲妃妩媚却不会说这些话。我与她多行几步，她却想听过往，然而过往，其实阖宫皆知。我与万岁的情谊飘渺，连自己都不清楚。）
往时？
（略略思忖，才启齿）
你可没有东西来打动我，怎就白白的听我的故事？

（欣娘娘，算得我识高位之中，最温和可亲的一位。她笑与不笑时，都有一股娇柔的小女儿形态，全然不似长我近十年的女子，倒像一个可诉衷肠的幺姐。不觉弯了眉眼，轻轻笑起）娘娘，您声音可真好听，像笛音一样清亮，若非我不擅音律，倒真想为您，弹一曲蝶恋花呢。
（言及后话，听出她并未抗拒，乌珠一转，试探着问道）娘娘应是京城人士吧，想来并未尝过江浙菜系，不如臣妾为您，备几样儿风情小菜，再酿了桂花酒，待过些时日，春花开遍之时，借了您的园子，听故事？

(闲庭若步，这一花一木均熟悉。前年在此埋了一坛酒，却被琬笙与琬豆挖了去，其中欢乐，只在记忆中存着。她在我旁，声音柔如清泉，却有笛音二字入耳，颤动心弦。续她话语）
宛嫔伶俐，若此时音律不通也罢，或过两年即能开窍了。不过，你可不需要这些。
（心底里得知，其实都一样，锦妃如此，她也是，到底紫禁城是个漩涡，参和下去的，都一样。我恬然的听她说话又知道他来自江南，光一副模样，与养她的水土，足矣让人想起莲妃了，何须这些琴棋书画来取悦圣上？点头应下）
是啊，京城人士。不过熹姐姐从前有个女官，江浙菜做的极好，我得尝尝你做的好吃还是她的好吃。

（同她时走时停，驻步时身前恰拦出一枝红心的蝴蝶兰，花姿如蝶翼，甚为妩媚。心下一动，探出指尖轻触上瓣朵，它便微微发起颤，好似蝶舞。欣妃说我无须通晓音律，是不解的，不由纳罕）臣妾生来便是个音痴，纵阿玛费尽周折为我遍寻良师，但终究未果，而今年岁已长成，也不再苦求此技。可，琴棋书画，向来被视为女子必备的才德，娘娘为何，却觉得臣妾无需修习音律呢？
（渐缓了语速，眉目愈发温顺，展颜笑道）您这样讲，倒让臣妾这半路出家的厨艺有些相形见绌了。不过啊，有您的故事在心尖儿上勾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宫中的景色秀美，三友轩有着皇宫的格局，也仿书院的雅致，我百无聊赖的看这已经好熟悉的景，知道哪些画两被时间磨蚀，耳聆他这么问，回头温温笑着续话）
人无完人，花也有特色。你手上的兰，花小，没有芍药大，可胜在高雅温和。
（宫里的女人，才德兼备，从入宫就是精挑细选。她句句问我，似乎很介怀这些，难不成都认为德才兼备者，才得万岁喜欢？，我略略端详这花儿，笑道）
这花儿修的也真不错。
（而听了后话，为了听我故事，听我故事才不用德才兼备。边左右摆弄眼前的盆栽，有意无意说道）
并非德才兼备有什么大不了的，万岁如今，不也就喜欢你这半路出家的？
（或者从前我不会这么说，毕竟执着，然而这些年让我明白了皇家的无情，也不在乎这几句。）

（梅花孤傲，兰花持重，竹子刚直，世人常以“岁寒三友”来赞颂那些品性高洁，不染尘埃的人。可我却不以为然。若食不果腹，生无所依，这些气节，要来又有何用。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子，而且是在尘埃中飘荡的女子，倘若不委屈，不求全，只怕早已成为这红墙之内的一捧灰了。）
（她目光定在我手中拈着的兰花上，侧睇过去，竟觉得她与这兰花的气质，十分相衬。果然是人有千面，面面不同。轻轻嗯一声，暖声道）花有百态千姿，各花入各眼，倒都能修出自个儿的巧儿来，只是不知，这份缘是否是善缘了。
（她似是无意而出的一句轻言细语，倒让眸光亮了几分，面色一红）娘娘您，就别打趣儿臣妾了，您啊，是有才万事足。

(锦衣玉食十几年，我晓得富贵人家的无奈，更何况我身在皇家，自然更拘谨。我赏花喝茶，这些雅致生活过了许久，说乏味也乏，人也养的娇气，但也不抗拒，默默的接受。）
（这宛嫔与我萍水相逢，她不晓得我的故事，如今也是深受万岁宠爱，有恃无恐。转珠子，瞧她如脸容，如豆蔻枝头，是像莲妃，却又有些不像，说不出来，只觉得到底是两个人，怎会是一模一样。）
善缘？谁说的准？我也不是女娲娘娘，造物主且不知道缘是如何，我们怎知道。
（她脸上一红，小女儿娇气盛，挑眉问）
我与你才见一面，你怎知道我有才啊。我也不过普通女子，说德艺女红，未必比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