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只是四楼而已啊。”
“你家的话,十四楼我也爬得。”
是了。
从胡亥第一次坐上他家的窗台他就该知道,在黑夜下扬起修长羽刺的云雀先生,不会是一个惜命的人。
他是蕴冰的刀锋,他是淬毒的荆棘,他是追逐着毁灭快感的一星弱火。
唯独不是陆子冈在雨夜里拥抱过的羸弱玻璃。
如果他今晚可以睡在五星级酒店的KingSize大床上,明天就可以像一条甩着泥腿子的野狗狂奔过贫民窟阴暗的沟渠。如果他忽然极尽搞事的本能只为死皮赖脸地从你这里讨要一个亲吻,那他就可能人间蒸发几个星期最后半死不活地躺进某医院的ICU病房。
陆子冈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心脏就不太好,毕竟深陷于无能为力的体会是最难以摆脱的惶恐和痛苦。
所以他最终在告知书上签下字,同意了嬴政和扶苏的安排,前往千里之外的G市分公司工作。
至于胡亥作为最后知情人的躁郁心情,那是他等来一场阔别的后话。
“很抱歉,我想我们还是得分开。
“你和我说过,去G市分公司工作的机会难得。对我个人来说,在分公司的职称薪水会更高,发展前景也会更好。
“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再见了。”
落地于G市的白云机场,陆子冈重启了自己的手机,意外地没有看到来自某个人的夺命连环call,短信箱里也只有母亲熨帖琐碎的嘱托安静无害地躺着。
B市那一头的联系人陷入了令人害怕的死寂。
G市的骄阳雪亮碧落澄明,可陆子冈还是无端地想起给告别信封笔的傍晚。铅色的远方隐隐传来炸雷的惊响,是冷锋横扫过境前的征兆。
握笔的右手难以抑制地颤抖,仿佛是对他的无声谴责。
谴责他的懦弱和自私,谴责他把那个孩子独自留在了阴冷的雨夜里。
陆子冈攥着手机站在G市明朗晴日下,目力所见的疲惫旅客来往匆忙身影模糊,仿佛在他身边落下了隔绝世界的玻璃幕墙。
而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落泪。
【八】
所幸三年为期的阔别,并非永别。
“我没有那么害怕雨夜,只是有你在身边我会安心很多,没有你的时候我也得试着习惯自己害怕的东西。”
胡亥难得没开嘲讽的话语温柔,但陆子冈只希望他不要再说第二遍。
在这段感情中该被骂作**的人,也许一直都是自己。
他的男孩走过不见天日的阴暗泥沼,只为摆脱身后纠缠不清的黑色野犬,与他并肩站在鎏金的阳光下。
他褪去了一身尖利的毒刺,抬手以赠惹人垂怜荆棘玫瑰,那是比钻石更珍贵的滚烫心意。
“喂,你还要不要吃药?别像个小孩子似的要我拿糖来哄你。”看他良久没有回应,胡亥皱起眉尖说道。
就算点亮了嘲讽技能,说话也是很可爱啊。
“要什么糖啊?”陆子冈简直要被他气笑,扯过胡亥的领带就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看他晶亮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