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银灰色奥迪疾驰在京郊的公路上,漫漫尘雾来不及腾起已被呼啸着甩在车身后。
季洁接到郑嫂的电话,是情理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三个喝得烂醉的男人,除了老郑有人照顾,其他两位都是清清白白的单身汉。
没怎么思考她就来了,大半夜的从深陷的沙发里一跃而起,随手抓起老谭的车钥匙,在他惊诧的眼神里离开。
今夜他们恰好在写离婚协议,几分钟前才理清楚财产分配。
“谢了。” 走在门口她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怎么说都是借人家的。
“......哦,不用。”
季洁赶到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散不开的酒味。目之所及都是空瓶子,横七竖八地倒在桌上,脚下不留意就被绊住,原来地上还有喝一半的几扎子。
“什么玩意儿。”
她没来由地冒火。
“难得一聚嘛,” 郑嫂低声劝着,挤眉弄眼,“都不容易。”
那头丁箭刚吐完,撑着脑袋揉太阳穴,看上去属他最清醒。
“难不难受?” 季洁又倒了杯茶水给他醒酒,“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季姐,嫂子帮我约好代驾了。” 丁箭憨憨地笑,手三百六十度地一通乱指,终于在角落里另一个男人身上精准地落下——“杨哥,你送杨哥回去。”
“啧。” 季洁本能地咂咂嘴。
“别听这小子胡说啊,我...我没醉。”
也不知是听了什么动静,他起身摇摇晃晃地就要站起来。
又像是看清楚了眼前人,他慢慢勾起嘴角。
“哎!”
两人赶忙上前扶。
“我能走啊。” 迷迷糊糊中杨震认真地打掉胳膊上的两只手,
“我能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本能地厌恶扶他走路的人,想来也是关联着一段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门口又来一辆车,打着双闪灯,黑夜里特扎眼。
代驾的师傅来了。
可真是时候。
三个人终于手忙脚乱地把杨震弄上了车。
“能行吗?” 看着步伐稳度没比杨震好多少的丁箭上了车,季洁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季姐。” 丁箭搓搓手,通红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哎季姐!” 临了他突然叫住她,季洁一愣,转头看他。
“嗯?”
季洁车上的门半掩着,副驾驶上有人猫着身型打呼噜。
丁箭意味深长地看了杨震一眼,眼底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你多陪陪杨哥。”
也不知今晚他们谈了什么让他得出这样的结论。看着丁箭无比严肃认真的表情季洁不知道该哭该笑,别扭又难受的情绪在心底翻滚开来,可未等她做出任何表情任何回答,丁箭就升了车窗就扬长而去。
整条街上仿佛又只剩她一车一人。
上车关上门,季洁捋捋头发,终于扭头正视了副驾驶上的人。
下午拿她“已婚妇女”这个尴尬身份酸溜溜地调侃她的这位爷,现在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
“乖得像警犬。” 季洁暗自笑了笑,想着丁箭蹦出来的那句话,有些五味杂陈。
杨震原本的酒量就不大,几年前受了重伤更是近乎滴酒不沾,今晚为了丁箭,他这位老组长老大哥也算是满怀着情义,豁出去了。
可是不对啊。
季洁盯着他的脸看了几十秒,是了,哪里不对—— 毛毛躁躁的杨震太安静了,他不应该那么安静乖巧。
从前都是他找话题,喝醉了酒也是,只要他俩在一辆车上。
往年六组庆功宴上喝的酒,常常能让他唠叨一路,兴奋一宿。
长时间没发动汽车,车内灯光暗下来。昏暗中季洁赶忙抬手摸索车内照明的开关按钮,“啪”,亮了。
“嗯...”
他随之嘟囔起来,皱着眉头躲避那片光明。
“哎。” 季洁兀自发了声,干巴巴的,在空气里显得微不足道,连回音都没有。
也不知道他哪里难受了,一会儿的功夫眉头皱得更深,眉间的沟壑看得季洁一阵心慌。神不知鬼不觉地,季洁突然抬手去碰,她想把它们一点点地抚平撑开。
冰凉的手指还未触上他的脸,杨震就敏感地一哆嗦,鸵鸟似的把头深深埋到自个儿臂弯里。
“嘿!杨震!”
季洁收了手,胡撸了下他的脑袋,几根毛不安分地撅在一旁,像顺着主人心境似的。
上次也是这样的吧,季洁想。
亲手处理自己的兄弟。
她大概感知了他的痛苦,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底下逐渐传来声响,像是鼾声,断断续续地,紊乱不已。
季洁拍拍他的背,像在哄孩子。
“没事儿,杨震。”
“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就好了啊。”
“...嗯..” 她渐渐有了含糊不清的回应。
银灰色奥迪疾驰在京郊的公路上,漫漫尘雾来不及腾起已被呼啸着甩在车身后。
季洁接到郑嫂的电话,是情理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三个喝得烂醉的男人,除了老郑有人照顾,其他两位都是清清白白的单身汉。
没怎么思考她就来了,大半夜的从深陷的沙发里一跃而起,随手抓起老谭的车钥匙,在他惊诧的眼神里离开。
今夜他们恰好在写离婚协议,几分钟前才理清楚财产分配。
“谢了。” 走在门口她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怎么说都是借人家的。
“......哦,不用。”
季洁赶到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散不开的酒味。目之所及都是空瓶子,横七竖八地倒在桌上,脚下不留意就被绊住,原来地上还有喝一半的几扎子。
“什么玩意儿。”
她没来由地冒火。
“难得一聚嘛,” 郑嫂低声劝着,挤眉弄眼,“都不容易。”
那头丁箭刚吐完,撑着脑袋揉太阳穴,看上去属他最清醒。
“难不难受?” 季洁又倒了杯茶水给他醒酒,“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季姐,嫂子帮我约好代驾了。” 丁箭憨憨地笑,手三百六十度地一通乱指,终于在角落里另一个男人身上精准地落下——“杨哥,你送杨哥回去。”
“啧。” 季洁本能地咂咂嘴。
“别听这小子胡说啊,我...我没醉。”
也不知是听了什么动静,他起身摇摇晃晃地就要站起来。
又像是看清楚了眼前人,他慢慢勾起嘴角。
“哎!”
两人赶忙上前扶。
“我能走啊。” 迷迷糊糊中杨震认真地打掉胳膊上的两只手,
“我能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本能地厌恶扶他走路的人,想来也是关联着一段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门口又来一辆车,打着双闪灯,黑夜里特扎眼。
代驾的师傅来了。
可真是时候。
三个人终于手忙脚乱地把杨震弄上了车。
“能行吗?” 看着步伐稳度没比杨震好多少的丁箭上了车,季洁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季姐。” 丁箭搓搓手,通红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哎季姐!” 临了他突然叫住她,季洁一愣,转头看他。
“嗯?”
季洁车上的门半掩着,副驾驶上有人猫着身型打呼噜。
丁箭意味深长地看了杨震一眼,眼底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你多陪陪杨哥。”
也不知今晚他们谈了什么让他得出这样的结论。看着丁箭无比严肃认真的表情季洁不知道该哭该笑,别扭又难受的情绪在心底翻滚开来,可未等她做出任何表情任何回答,丁箭就升了车窗就扬长而去。
整条街上仿佛又只剩她一车一人。
上车关上门,季洁捋捋头发,终于扭头正视了副驾驶上的人。
下午拿她“已婚妇女”这个尴尬身份酸溜溜地调侃她的这位爷,现在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
“乖得像警犬。” 季洁暗自笑了笑,想着丁箭蹦出来的那句话,有些五味杂陈。
杨震原本的酒量就不大,几年前受了重伤更是近乎滴酒不沾,今晚为了丁箭,他这位老组长老大哥也算是满怀着情义,豁出去了。
可是不对啊。
季洁盯着他的脸看了几十秒,是了,哪里不对—— 毛毛躁躁的杨震太安静了,他不应该那么安静乖巧。
从前都是他找话题,喝醉了酒也是,只要他俩在一辆车上。
往年六组庆功宴上喝的酒,常常能让他唠叨一路,兴奋一宿。
长时间没发动汽车,车内灯光暗下来。昏暗中季洁赶忙抬手摸索车内照明的开关按钮,“啪”,亮了。
“嗯...”
他随之嘟囔起来,皱着眉头躲避那片光明。
“哎。” 季洁兀自发了声,干巴巴的,在空气里显得微不足道,连回音都没有。
也不知道他哪里难受了,一会儿的功夫眉头皱得更深,眉间的沟壑看得季洁一阵心慌。神不知鬼不觉地,季洁突然抬手去碰,她想把它们一点点地抚平撑开。
冰凉的手指还未触上他的脸,杨震就敏感地一哆嗦,鸵鸟似的把头深深埋到自个儿臂弯里。
“嘿!杨震!”
季洁收了手,胡撸了下他的脑袋,几根毛不安分地撅在一旁,像顺着主人心境似的。
上次也是这样的吧,季洁想。
亲手处理自己的兄弟。
她大概感知了他的痛苦,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底下逐渐传来声响,像是鼾声,断断续续地,紊乱不已。
季洁拍拍他的背,像在哄孩子。
“没事儿,杨震。”
“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就好了啊。”
“...嗯..” 她渐渐有了含糊不清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