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除夕后，便得令出宫，未来及与卫澄告别，如今府上又送入宫中，打点上下后，身后背了个藤编小筐，三步并两步，马不停蹄就朝岐山阁跑来，一边跑，嘴角便提着笑，正时春明，舒枝展柳，院前垂花依依，风拂留情，便散在鬓发上，也不顾整理，泼墨似的一捧发，零星几瓣儿，像极了云河稀星。）
（步履不稳，惹得筐中给她攒的枇杷柔甸甸一撞，也似笑我莽撞。）
卫澄！（若无旁人，我自不顾忌礼俗，推门便入，扬嗓喊名，可映入眼帘，便是门口的妃妃茉莉正打盹儿，闻声抬头，摇头摆尾，龇牙咧嘴，很是合适宜共这一场重逢，惹得自己拔腿要跑。）殿下放恶狗咬人啦！！！！！！
@爱新觉罗卫澄

（ 三月近春，金水桥上最后一层灰雪也溶净了，枝叶抽新，红粉骇绿，已能听见雏鸟莺语，掩在片片青葱的阴影之中。手上握了两颗朱骰，漫不经心地掷着，一概不管显了什么数字。自我受封和硕衔、搬离四所、观音回府以后，咸福宫中的时光，仿佛一时也突变漫长起来。）
（ 今日是个和煦天，我却不如何活泼，连带两只狗也怏怏。正要昏昏睡去，庭外一声喧哗，两扇一开——露出一点笑容，旋即又哼道。）又在搔首弄姿啦？

（我看，她门口两位，八成是会什么术法，我一来，身处百米外，就闻息而吠，好在她快步而来，妃妃茉莉忠心认主，蹲坐她两边，虽说如此，可我也无法将它们，用“乖巧温顺”，“热情可爱”等来评断，只得隔着她院落一颗老树旁，听她所言，顺手掏来个枇杷，作势一丢。）
接着！（面上不做答复，却也笑嗔，春风得意，心念：滚！）启祥宫两位姐姐适时出宫，我软磨硬泡，才叫人家捎回一筐，想也没想，留也没留，便给你拿来的。
（身藏百宝似的，转头摸摸索索，宫中森严，皇嗣吃食有度，要给她，就只得偷**狗。）
你看！我还攒了压岁钱，给你买了两小坛糯米酒！

（ 未及看清什么，徒手一接，一颗圆润香甜的枇杷，便安安稳稳地躺在手心了。而展目望去，隔着一道矮墙，红袍像火似的缀在青绿间，煞为打眼。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耐烦道。）枇杷也值得稀罕！我看是你嘴馋了吧。
（ 话音甫落，知道她再三顾而不入的缘由，藕臂轻轻一抬，朝花厅当值的丫鬟指一指，她自然当即会意，上前给妃妃和茉莉套上金缚圈，牵着两只狗从游廊去往后花园了。这才悠悠转过头，下颔一扬。）你今年不是在宫内守岁么，哪来的压岁钱？

在你这儿山珍海味吃多了，换个口味呗。（单眼一眨，又将糯米酒晃晃。）今个儿不醉不归？
（卫澄此人，对待自己，可谓是银枪金箭铸的嘴，云海绵波养的心，如此的架势，早已见怪不怪，但看花厅小姐姐顺手将妃妃茉莉牵走，感激不尽吹了个口哨儿，这才跑跳到她身边，将装着枇杷的筐往跟前儿一放，打量她又是身新裳，紫缎袍角惯绣九瓣莲，针线绵密，可谓出手大家。）
叔叔给的，本来还想给你带两只山鸡。
（自己那点儿事，她了如指掌，晓得我早年投奔京城族亲，便是这位叔叔给留着的，自然什么都瞒不过她，不过多日不见，掰着指头数，不光想她身边几位会做荷包又爱摘花的姐姐，更是念她。）
可你晓得，太难了，小苹果也没法牵来，不然也好叫你们认识一下。

（ 一把捞过糯米酒的罐子，巴掌大小，拔开布封闻了闻香气，更啐她。）山珍海味你也能吃腻？说出去以为多金贵呢！
（ 又从绣鞋边的竹筐里捡几个又大又圆的枇杷，递给阿宝剥皮，另外还嘱咐两句。不消片刻，几个丫鬟端上果盘，装的却不是寻常甜脯。颗颗饱满盈润的白果，刚从水里湃出来，堆成小山似的，呈在案几上，粉蔻丹捻了一颗在手上，才道。）南边的暑天更早，瞧，已经供上新鲜莲子了，拿这个下酒喝吧。
（ 提起后话，气不打一处来。）谁要认识那臭驴！

（京中不少南北往来客，落此驻地扎根，打姑苏来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软俏，酿的酒更是清甜，虽说她平日里，琼汁玉露不少，可这地地道道，水乡长街中不起眼的东西，往往更有趣些。）
那还不是我好命，遇着你？（油腔滑调，没个正形儿，站也不乐意站稳，抵着脚尖往她肩头一碰，就瞧阿宝姐姐身后几位端了盘子过来，日光一打，透的莲子莹莹润润，如此安排颇合心意，就差盘腿坐地，邀她共饮，想到此处，不免还是要夸赞一番。）果然啊果然，知我者晚吟也。
（手上刚挑来个莲子，就听她提及小苹果，略有怒意，眉头轻扬，掷嘴一颗，不解道。）
小苹果咋了，那不是一般的驴，灵着呢。

（ 冷哼一声，将手上那颗莲子抛开，拍了拍手，语气不善。）它再好也是个**，又脏又臭……
（ 显然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青黛越拧越紧，纵有慧心之灵，亦不能容。阿宝身形一闪，看似是上前为两方斟酒，蓦地挡住视线，将出口的话卡在嘴边，脑中一滞，俨然忘了下文。冥思苦想一阵，无果，再狐疑地打量她二人几眼，神色不似有异，才若无其事的，另说起别的事。）你出宫这几个月，还干嘛了？总不能尽是干偷**枣的勾当吧？

姐姐，您这荷包里装的什么香呀，也给我留一个呗？
（相交甚久，晓得她平日里骄纵，有生养于宫闱，同自己这样常混市井的脾性格格不入，可甭管她说甚做甚，自己乐得，也不见得多入心，更何况她方才说些什么，自己个儿左耳听右耳出，早就魂追面前的阿宝姐姐，端着酒盏又笑又谢，这才回神。）
啊——？（目及她远山微蹙，暗觉不好，连忙正色道。）你这样说，我可就太伤心了，好歹我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人物。
（将心口一捂，将方才处处留情之样掩的是一干二净，跟她碰了碰杯盏，这才煞有介事道。）
不瞒你说，我确实是会了会一位故友，她替我结算了城东的酒钱，又给我买了城西的胭脂，我还给你留了一盒，喏！你看！这回别骂我没良心咂。

（甜酒入喉，顺着食管轻轻淌入胃中，听她与阿宝搭话，眼皮都懒得抬起来，概不去理会这人一惯沾花惹草的兴致。一饮过了，青白的珐琅杯置在案上，拿巾子拭了拭嘴角，才矜慢地开口。）万花丛中过？
（才要冷嘲热讽她两句，对面送过来一盒雕了莲花的紫铜胭脂盒，一时噤住声，竟似移不开眼。往日见惯大内所造明黄色釉的瓷器，描金错彩，如今乍然一见此物，清雅持重，分明是欣喜，嘴上却道。）这回又是哪位冤大头？你那张舌头，谁碰上了不得倒霉，我真心实意地替她难过。

（从她眼底看出了鄙夷，浑不在意，毕竟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的很。）
可不是么。（美滋滋的嘬口酒，又美滋滋的扬起头，摊开手心，一方静物精精巧巧，饶是诸多不入眼的她，也不禁再观摩几许，便一反手，将胭脂搁到她手心儿里去。）我跟你说，这个可是千金难求。
（要说那位姐姐，心窍玲珑，气度豁达，自然堪称为妙。）
嗳！今个儿我是借花献佛，她一份心意送你的，再说，我这平日里的花花草草钗钗环环给别人行，跟她可不顶用，你俩若是见着，就晓得我说的没错。

（难得心情愉悦，举目向窗外看去，也是分花拂柳的时节，万物静好，不与她争一两句口角之快，轻蔑地哼一声，这就算是评价了。手上摊着一盒来自民间的胭脂盒，松木屑混合着脂粉特有的调香，若有似无地钻进鼻尖，在意地嗅了一口，神情不算差。）这是你挑的么？我看不像，倒是为你付账的那一个，听起来似乎有些道行。
（把玩一会儿，便放手不管。阿六平日打理着妆奁，此刻恰好上前，轻手轻脚地收下去，妥帖放好了。才一侧首，几颗光滑圆润的枇杷，剥了皮，干干净净地躺在瓷盘上。捡一颗浅尝一口，远山一蹙。）你那手段，哄些庸人倒罢了，但凡伶俐一点的，都不会上当，哪就有你说的那么好了？

不瞒你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将小坛剩点儿酒一饮而尽，再看她眉眼略扬，想来入心，手脚不闲，掌心拍拍，就差贴地滚上几滚，似一副得意样。）调香选色，她厉害极啦，我嘛，就是跟在后头，挑挑拣拣，随心所欲，碰见喜欢的，她一并结个账，不过平日里用的涂的，还都是她给我选的。
（我就晓得，她夸两句，必然磕碜自己几句，仿佛钢筋铁打般。）
是真的好！那位小姐姐可不是京城里头听曲儿吃糕，咿咿呀呀的闺中格格，她手里头有柄剑，剑花耍的极溜，怎样，是不是多才多艺？

（观她鼻孔朝天的神色，聊以白眼相赠。可有可无地听她如数家珍般，柳叶似的细眉一扬，杏目怒睁，咬牙切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行呀你，出宫一趟就交了这么个好姐姐，我这辈子还没听你说过我这么多好话呢……
（本意是看不惯她得意的模样，疾风骤雨般的打压过去，哪成想她倒越说越来劲，提起后话，自个儿的兴致先挑起来了。面上带着傲气、又明晃晃的笑，看她。）嗯？会用剑？好得很，随便至今还无处可使。说吧，哪家府上的，本公主偏要去会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