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街灯如昼。】
【 纵已过了年节儿，上元的张灯结彩也远，然而灯市这一隅，每逢初一十五总是灯火荧煌的样子。元宵节因公务耽搁，与二妹一起逛灯市的承诺不得不延期，是时又逢望日，便再请她一起来，免得她总是在我耳边念叨。】
【 说实话，我已经许多年未逛过灯市，时兴的花灯样子也全然不认得，更叫不出名头来。】

（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
（却因二哥相邀，依旧意兴盎然随之规往，一赏上元过后的花灯小巷，私以为应当是略显颓败。然伫于东华门前，遥遥一眺，便知我这心思猜度，毫不沾边儿。）
（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盛景不逊元夜时。若说仍差着些什么，大抵仅是心里总惦记着，今儿不是正日子，因而那喜庆劲儿乏乏。）
（虽心满意足，仍嘴硬地念叨着。）：倒也有不少出摊儿的，不过二哥你若是见过那夜的情形，便知今儿根本不值一提。

说起来实在遗憾，上元佳节不能同亲人团圆，也逛不了灯市，连热乎的元宵都没吃上。
【我知她依旧挂怀张灯结彩的元宵，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虽然灯依旧是灯，明光依旧流照，但那氛围的确不如正经节日，是故多少有些许意兴阑珊了。而我同样怀念摩肩接踵的灯市，沸反盈天，热闹笼罩着九州大地。】
放心，明年元宵节，哥哥一定陪你再来一次。

（后话递上，携着怅然若失，设身处地一思忖，委实可怜见儿的。话到嘴边又收回，反宽慰着。）：罢了，倒也无妨，还是正经事要紧，眼下来赏花灯还不必同他们推来挤去。
（净拣些好处说，也占得几分理，元夜时与钦忱同游灯市，将那人山人海感受得真切，若非赶着节庆的档口，搁在寻常日子我定要翻脸了。）
（不提前话，只顾当下。穿行于灯市间，一壁瞧着热闹，一壁偏颐询道。）：这儿的花灯样式可多了，二哥要不要挑一只带回去？不逢年过节，平日里挂着也不碍事。

【月胧明，鹧鸪声声，伴着游人。】
其实，我一直想买盏好看的灯笼挂一挂，给新的一年讨个喜庆的意头。这是我对这样式一无所知，如何下手？
【适来只是走马观花地瞧一瞧，现下再细看来，花灯上的雕花装饰，更是大有名头。想来她对此应当很是了解，故而指了一盏四面都绘着图画的灯，问她道。】
这是甚么灯，好稀奇，我以前也没有见过。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我循着那斑斓的影儿，足下生风，一味地怔怔探去。恍然间，后话入耳，才蓦然回首，桃腮又染笑。）：问我便问对人了，我是最乐意研究这些小玩意儿的。
（眼风再扫去时，胸有成竹地，张口就来。）：这是四方宫灯，绘着各式图案，规整又精致。却算不得最稀奇的，顶多是个中规中矩的样式。
（邻着那宫灯，则是与我月前带回府的那只，样式大同小异的。）：那走马灯和兔儿灯，更巧妙有趣些，往年总是炙手可热。若来得迟了，便只能空手而归。

【一双明角灯，照彻长夜，也将面前的各色花灯照得玲珑剔透。这厢听她如数家珍似的介绍起来，简直对其刮目相看，心中暗叹，也不忘记夸一句。】
没想到妹妹如此博学多才，连花灯都这样了解。
【四方宫灯、走马灯、兔儿灯，我一一瞧过，更觉得是眼花缭乱。而我也终于明了，为何大家都爱这元宵灯市，是爱这人声鼎沸的热闹，也是爱这玲珑精致的物件儿。转首又道是。】
不如帮我挑一盏精致又不太花哨的灯？

（这回并未飘飘然，心里头虽美得很，口上却仍推脱着。）：称不上博学多才，还不是因着贪玩，来得多了自然也就成了半个行家。
（我平素最畏挑东西，尤是替人为之，本就踌躇难决，好一番深思熟虑而得的结果，倘若不合心意，岂不是白忙活一顿。可大话已吹出去了，怎好再往回收，模样愈发认真起来。）
：这走马灯虽精致也抢手，可到底是童稚顽乐的物件儿，还是罢了——那影纱灯如何？麻纱蒙制，绘山水楼阁，缀金色云纹及流苏，大气之余也添细致精巧。

【行云捎来春生意，风拂去料峭，天地间是一派和煦。且行灯肆花火之中，历数一件件精致玲珑的灯笼，看琉璃和绛纱相衬，绛皓斑驳，很是熠熠动人。】
【目光顺她所向处望去，正是她说的那一盏影纱灯。飞了金的线条干净利落，纱糊的或泥青或赭红的灯面上，绘着盛世气象，有大开大合的气势磅礴。点点头，对她的眼光也很放心。】
那就要这一盏吧。

（影纱灯，恰如其名，影影绰绰的，又似犹抱琵琶半遮面。比之那方正规整的宫灯，这朦胧又含蓄的美，更教人中意。既已挑得，唤来那摊主付过账，便也不多逗留。）
（再前行，窥得那边正围着不少人，及近才知是个猜灯谜的地儿。又记起那回钦忱出的谜题“一口咬下牛尾”，倏尔来了兴致，不知这回可有彼时的好运，能猜个正着。）
（桂华流瓦，纤云散，直至兴乏，才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