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迷迷糊糊刚入睡，便被尿意惊醒。在憋着和起来解手之间矛盾了好一会儿，默默爬了起来。解决了三急，抹黑往床上爬，忽闻窗外一声惊雷，树被吹得哗哗作响，不一会儿便下起雨来。
又打雷了呢，裹着小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刚刚的睡意已经被这一番动静折腾全无。开门探头一看，大姐的房间还有微弱的灯光，她还没睡。于是裹着被子蹬蹬蹬蹿去了大姐的房间。吱呀一声把门推开一条缝，压低了声音道。
“姐姐没睡呢？我进来啦？”

【紫光劈破苍穹，一声惊雷轰然，于这漆黑寂静的夜中，风雨骤降。我遂想起金陵的春日，是缠绵多雨的时候，温温和和的落下，绝不似这般，叫人心惊胆颤。】
【微弱的烛光一跳，满室亮了光华，我伏身于案旁，对着一张素白的宣纸，提笔蘸墨落字。】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簪花小楷书至此处，不免一叹，又罢笔，想那情浓来时，正是这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感怀间，忽闻门外声响，吓得一惊，继而又闻三妹之音，双眸向那处一眺。】这么深更半夜，你怎么不在房中睡觉，反倒跑我这儿来了？

“被雷惊醒，现下睡不着了。这么晚了，姐姐还在练字？恁地用功！”
风从门缝吹来，烛火登时摇曳。忙跻身进来，将门合上，踢踏几步近前，眼睛往瘫在案几上的宣纸上瞄个不停。
“身……似浮云，心如……什么絮？哎呀你收起来干嘛？”
尚未看全，就见大姐将纸卷至一旁，不由悻悻想到，是什么字写得还见不得人了呢？

【小重山屋门由人推开，凉风猛然灌入，雨声骤大。】
【未防人几步便蹿到了眼前，葱指一拢，忙将手下的宣纸收了起来。】没什么好看的，不过誊写了几句诗罢了。
【侧过身对人，察其发梢、衣裳裙角处沾水，想来是方才来时路上叫风雨濡染。遂复起身，去寻了干布，一壁替人擦干，一壁絮絮道。】这么大人了，外头下雨，也不知道打伞么？要是染了风寒，可有得你受的。
【话里话外，无不是关心的意思。】

闻她敷衍之言，眉间露出不信神色。“若是几句诗，被我瞧见了会这样紧张？”秀目一动不动盯紧她脸色，但觉她神色如常，并无不妥，不由大为失望，仍不死心，试探问道。
“莫不是哪家俊秀儿郎勾走了姐姐的魂，夜半才这般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写诗句聊以慰藉？”
说话间，大姐已拿了布替我擦被雨水浸湿的衣裤发角，笑眯眯伸脸过去任她擦拭。
“出来时只是细雨，本以为也就三两步的距离，又有屋檐遮挡，谁料得这么快就下大了。好在我身体健朗，这点风雨又能奈我何。”
话毕又闻窗外雷鸣，惊得一个哆嗦。忙道。
“外面雷响得很，姐姐，今晚咱们一起睡吧？”

【叫她三言两语戳中了心事，那人一去不归，偏生叫我一颗心百转千回地为他挂忧，实在气人！面上却是不显，眉眼淡淡，葱指点了她额头。】小小年纪，少看些话本子，整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布随手放到一侧的木架之上，闻得她后言，黛眉微挑。】你要同我一起睡？
【得人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吧，你去铺床，说好了——不许踹被子！【对几年前的阴影记忆犹新。】

被她一点额头，哎哟一声顺势歪倒在床上，两眼晶亮晶亮，只笑道。
“我可没多想，倒是姐姐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咱们一贯心有灵犀，我还不一眼就瞧出了？”
说着一骨碌爬起身来，得她允准，手脚麻利地把刚刚被自己弄乱的床褥一一整好，腰一弯手一伸，低眉顺目道了声。
“大小姐请——”
这才咯咯笑着与大姐一同坐上了床。
“你还拿小时候的事取笑我，现在我可老实得很呐！”

【观人从善如流的动作，分明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即使心中有气，也早就消弭得一干二净了，嗔她一句。】尽是胡话，谁与你有甚么心有灵犀了。
【姊妹之间，打打闹闹，不过常事。得她一句“老实”，眸波转，睨她一眼。】我可瞧不出来你何处老实了——
【将案台烛火吹熄，掀被上了床。今晚窗外没有素娥，因这突来的风雨，耳边不住地听见呜咽之声。尚未有睡意，忍不住与身边人闲话。】蓁蓁，你说，如果一个人突然没了消息，百寻不得，怎么办？

“是是是，自有人与你心有灵犀，哪儿轮得着我呀！”
话毕，抬眼觑见人将脸一板，故作一副愠怒模样，虽知其不会当真与我生气，还是缩了缩脖子住了嘴。
一时无话，熄了烛火躺在床上，睁着两只杏眼，竟是左右睡不着。小心翼翼转头去看大姐，忽听她在耳边这般问道。想也不想便道。
“一个人怎会忽然没了消息？若是百寻不得，怕是他不欲让人寻得，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话说一半，忽然省得这怕是大姐在说自己，忙缄口不语，半晌才试探道。
“姐姐，是谁呀？”

【“怕是他不欲让人寻得”，这几字入了耳，浑身一震。半晌，方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许是罢。【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若是无缘呢？上天入地，黄泉碧落，怕也是不复再见。】
【掖了掖被子，阖上眼皮。】不相干的人。好了不说了，快睡觉吧。【侧过身去，向外头的潇潇夜雨，久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