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出了生平最窝囊的一个举动，我想到了自杀，但是小何那帮人没有让我得逞，张立宪为了缴我的枪甚至在我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那一口咬的很实在，也咬醒了我，对啊，龙文章能那么肯定我的计划会失败，那是不是说明他有个更高明的计划？
我坐着车在禅达找了一大圈，最后在何书光他们租的院子里找到了拿枪顶着张立宪的那个家伙，我知道张立宪在不停的找炮灰团的麻烦，但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一群长不大的孩子干不出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我踹了张立宪一脚，我没想到这一脚居然把他踹哭了，我又对他说了些气话。 
到这个时候龙文章居然还跟我胡扯，就是不肯说我想知道的，甚至我向他下跪，他还是头也不回的领着自己的人走了。
我知道龙文章早晚有一天憋不住，他跟我一样，也想打过去，因为我说过，他欠南天门上一千座坟。
他终于松口了，他的计划很下作，但是我知道，这个计划能成功。
携二百精锐偷渡过河从地道潜入敌人的总部，直接断了他们的后援，然后我们再发起总攻。
我给了他最大的权利，让他挑选那二百人的敢死队，没想到他居然第一个就选上了张立宪，我本以为他会对张立宪避之不及。我很不想答应他，我冲他发火了，但是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名单里没有何书光，这个小子还没打过几场象样的仗，但是他宁愿把自己的琴砸了也要和他的张哥一块去送死。我让他去了，我是有私心的，这小子到最后一刻都会护着他的张哥的。
龙文章的计划很顺利，我已经听到对岸传来的枪炮声，可我万万没想到，出问题的居然是我们这边。
当我看到“攻击立止”这四个大字时差点没背过气去。我不知道上面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僚们是怎么想的。我甚至想到了哗变，我就算变成个无头无名的孤魂野鬼也要去对岸，那里有我最最在乎的人。
这次又是唐基，这个老东西比我想的要聪明多了，他给我摆出了无数大道理，甚至摆出了家国兴亡。是啊，他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我已经杀光了我父亲的儿子，如果我真的哗变了，就是天下最不孝的逆子，我们虞家也会为我的举动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我要做一个懦夫了。
我只能等。唐基整日往返与我和军部之间，带来我想听和我不想听的消息。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合眼了，我想起了进攻前几天的一个夜晚，我把张立宪带回师部，我把他抱在怀里，第一次掏心掏肺的跟他讲我的故事，讲我小时候在学堂拿第一，讲慎卿小时候怎么被我气哭。最后我问他恨不恨我，他说不恨。他该恨我的，连我自己都恨自己。那天晚上我没有睡，我盯着他的睡脸整整一夜，我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他。
对岸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可是我身边的人都说没听到，说这半日对面没有向山顶进攻。可我明明听到了，是‮枪手‬的声音。
在第三十八天的时候上峰终于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南天门一战，大捷！
我命人把怒江上面的桥连夜修好，我在桥这边等着我的勇士们回家。
一个多月前我把二百名壮士送过对岸，现在我只看到十几个蹒跚的身影踏上我为他们修的桥。
我努力在这几张黝黑饥瘦的脸上辨认。龙文章已经第一个走到我的面前“别找了，他没了，自杀了”。我还没反映过来，他接着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出了我所听过的最残忍的话。“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他带过去吗？我在军队里混太久了，我知道上面那些孙子们从来没把我们的命当回事儿，这么大规模的进攻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我知道你也不把我们当回事儿，所以我为了我的弟兄，要把你当回事儿的人带过去”。他盯着我的眼睛，我看到他满脸的失望，“虞师座啊~~你是好样的，家国兴亡，怎能搀杂儿女私情？”我只能任由他那张干裂的嘴皮子继续在我的心头像刀子一样一块一块的割我的肉，“你没忘了我去师部偷过你的地图吧，我是晚上去的，看了不该看的。”
龙文章领着他的弟兄们走了，师部里有为他们准备的庆功宴。
我突然觉得手腕上被那个人咬过的地方很疼，那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伤口了，他那次真的是发狠了，隔着衣服恨不得咬下我一块肉。
你们都走开，都别拦着我。我不信，那个龙文章嘴里没一句实话，我的张立宪一定是在对岸等着我呢。
一路上看到满地的尸体，有日本人的，有我们自己人的。我的随从都在后面追我，我已经看见那个妖怪树堡了，我的爱人在里面等我呢。
我最终在一块干净的角落里找到他了，不知道是谁，把何书光的尸体摆在他旁边。我跪在地上把他抱在怀里，用手赶走在他脸上蠕动的恶心虫子，他已经开始腐烂了，在这个潮湿闷热的破树洞里。他的左半边脸已经没法看了，我不敢去想他死之前都在想些什么。
我大声的哭嚎，我抱着他，我不敢用力，我害怕他会在我怀里碎掉。我觉得我的心在随着他一起腐烂。
海团长他们都捂着鼻子往后退，我知道，我们肯定是觉得虞军长疯了，是啊，因为这场大胜仗我现在是军长了。可是我唯一珍贵的人已经被我害死了，对，是被我害死的，如果我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如果我一枪毙了那个该死的唐基，也许我的张立宪就不会死。我甚至都没对他说过我爱他，我也最终没能知道他是不是象我喜欢他那样的喜欢我，还是仅仅因为我是他的神明。
没人注定要生于乱世，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要做虞啸卿，我不要建功立业，我宁愿做一个乡野村夫，一生一世守着我爱的人，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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