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咲夜，我要这个！”
蕾米莉亚指着天上的月亮，一脸期待地看着从者。
“大小姐，您不是去过月亮上了吗？”从者苦笑着说。“这可不是说拿就能拿的呀...”
“我就是要嘛！”
从者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思索着如何满足主人的要求。不过她无愧于“完美潇洒的从者”的名号，很快便露出了笑容，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大小姐——”
“嗯...？！”
对方转身的瞬间，月光照耀着恶魔的侧脸，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在月光照耀仿佛玉石一般苍白。
而收藏宝石，是从者少有的乐趣，于是，她便靠向了那玉石的嘴唇。
“咲夜...你你你你干嘛？！”恶魔的脸上浮现出点点红晕，似乎还在从者的突袭中回过神来。
“嗯？”从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长地笑着。“我只是满足您的要求呀？”
“这哪里是满足要求啦！”
恶魔生气地跺着脚丫子，红玛瑙一般的眼睛里浮现着从者的身影。
“今天是既望吧？”从者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凑到了恶魔的面前，贴着对方的额头，两人的身影在对方的瞳孔里相互倒映着。“也就是‘十六夜’噢。”
“咕...不明白啦...”
看着对方的反应，从者苦恼地笑笑。也许因为恶魔无心的缘故吧，这样的反应对于从者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小姐，拿着吧。”
蕾米莉亚从咲夜的手中接过一块石头，当月光照到宝石上，表面浮现出了淡蓝色的闪光，宛如从者的瞳孔。
“这是什么？”
“月光石噢。”从者眯眼笑着，宠溺地揉了揉蕾米莉亚的头，毫无从者的样子，更像是某个亲密无间的友人。“如果‘十六夜’还不够的话，就加上这个吧。”
“唔...就当你不敬的惩罚了，月亮拿不到的话，那就算了...”蕾米莉亚低着头，背过身去，仍不满足地说道。“我想到了再找咲夜要吧。”
“好好好~”
从者笑着，眉毛不自觉地揉成一团，让这个笑容与她的外表毫不相符地有些难看。
...
“咲夜！我要红茶！”
“来啦~”
“咲夜！帮我穿衣服啦~”
“好好好~”
“咲夜！”
“...”
“咲夜！”
“嗯...知道啦...”
...
时间渐渐地流去，像是手心里的细沙，不管怎么抓，都会从缝隙中流去，只剩下仍然藏在纹路中淡黄色的一丝丝痕迹。
十六夜咲夜从“完美潇洒的从者”，变成了“一无是处的从者”。并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她...
“咲夜...你怎么啦？”
蕾米莉亚坐在从者的床边，对方的手不似以往那般温暖，粉嫩的嘴唇似乎也因为缺水而有些干瘪，脸色与发丝重叠在一起，仅剩下苍蓝色的瞳孔，孤单地眨了眨，仿佛在告诉自己的主人：我仍有余力，却不知能否再侍奉您。
“咲夜，你说说话呀...”
“那...该说些什么呢...？”从者苦笑着，每天七十二小时的劳动，像这样的后果她早已经十分清楚了。
但她仍不满足，她每天都用不同的方式，向主人表达着忠心与爱意，像一位即将离开的教师，想在放手不干之前，教导着自己的学生，什么是爱情。
“嗯...就说咲夜以前经常对我说的话呀...”
蕾米莉亚看着自己的无名指，那是某一天晚上，从者给予自己的月光石，她像是从者炯炯有神的目光，不论何时都在自己身边，一直注视着自己。
“比如呢...？”
从者像以前一样眯着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但蕾米莉亚的心底却猛地一揪，用力地抓着对方的手，慌慌张张地摇起了手臂。
“大小姐，好痛呀...”
十六夜咲夜依旧保持着微笑，似乎感受到的疼痛只是玩笑。但那确确实实地让她感觉到痛了。不只是手心被蕾米莉亚突然地握紧带来的痛处，还有对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感情，自己却不知还能有多少时间能陪在对方的痛。那痛楚像是燎原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了。
“对不起...那个...呜...”
蕾米莉亚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却始终不敢看向自己的从者，不知是手足无措地慌张，还是感觉对方已经被火焰烧成了苍白的骷髅，只要看一眼就会吓到自己一般。
“没事...我...好像没能成为您最完美潇洒的从者呀...”
“千万别这么说！”
“可是我让您认为自己做错了呀...”咲夜轻轻地撩起蕾米莉亚的刘海，赤红色的瞳孔闪烁着耀眼得不寻常的闪光。
那一定是泪吧，自己真是没用啊...
从者这么想着，用手拭去了主人眼中本不属于她的东西，用全身的力气露出微笑，向蕾米莉亚凑了过去。
“对不起...没能让您像公主一样无理取闹...”
“对不起...没能满足您所有任性地需要...”

“对不起...让那种东西占领了您的眼角...”
...
“对不起...用我如此稀少的生命...去玷污了您的美好...”
...
从者像那天晚上一样，将自己的嘴唇印在对方的唇上，对方贪婪地索取着，仿佛要把以前的份都弥补回来似的。
第二天，蕾米莉亚醒了，十六夜咲夜却还在睡着。
第三天，蕾米莉亚饿了，但咲夜还在休息，所以没有吃东西。
...
“咲夜。”
“是，有何吩咐？”
...
“咲夜...”
“是，您的意志。”
...
“咲夜...”
...
清晨，幻想乡的天空被阴云遮盖得严严实实，让原本就昏暗的红魔馆变得更加恐怖了。而这对于蕾米莉亚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只沉迷于与难得清醒的十六夜咲夜的互动之中。
“咲夜，你在想什么啊？”
蕾米莉亚趴在沙发上，细嫩的小手撑着下巴，猩红的瞳孔映射着恋人的身影，那眼神，炙热得似乎能冒出火焰，又温柔得仿佛疲倦时获得的拥抱。
“毫无想法。”
对方淡淡地说，只是保持着微笑，端庄地坐在一旁，以同样的眼神回报给自己的主人。
“咲夜真冷淡~”
蕾米莉亚的大脑终于将行动与她的眼神一致表达了出来。她抱着从者，虎牙在缝隙中露了出来，微微翘起的嘴角表达着她的得意，看起来不像是抱着恋人，更像是孩子抱着新获得的玩偶。
“我只是仆人，不能对主人拥有感情。”咲夜闭上眼，陷入了沉默。
蕾米莉亚一愣，将对方从怀抱中松开，嘴角也有些失意似的往下掉了些弧度，但还是保持着笑容，揉了揉咲夜的头。
“抱歉，让你困扰了呢...”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
蕾米莉亚看着对方的眼睛，企图能看到一丝丝感情的流露。但恶魔第一次失败了，她没能发现任何东西，不似隐瞒，不似空洞，更像是别的东西，占据了“十六夜咲夜”的眼睛，让她看不到恋人的心情。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吧。
...
自从那一天醒来，看到从者重新站在自己床边，报以无比熟悉又温暖的微笑时，蕾米莉亚的心情已经无法用喜悦来形容了。她抱着对方，像以往对方抱着自己一样，她亲吻着对方，像以往对方在自己身上一般，给十六夜咲夜留下痕迹。
但似乎命运就喜欢从她的手中溜走，反抗她“操控命运”的能力，并在她身上施加报复一般的恶作剧。
她们仿佛角色反转一般，不再是十六夜咲夜去讨好蕾米莉亚，完成她任性的要求，陪着她胡闹，渴求对方以看侍从以外的眼神看着自己。
现在，蕾米莉亚讨好着十六夜咲夜，满足对方的需求，期待从对方眼中看到不一样的情感，哪怕对方已经真正的变得“完美”，变得不再从她身上渴求任何东西。
“咲夜...我做错了什么吗？”
蕾米莉亚像个落魄的孩子，不再趾高气昂，在从者面前耷拉着脸，没有一点恶魔的样子。
“没有噢，大小姐与以往一样，完美无缺。”
从者的声音毫无变化，仿佛录音一般，流利得好像停止时间后演练了几千次才说出来一般。
“那...咲夜为什么不会笑呢...？”
“我一直在笑噢，大小姐。”
从者的嘴角，从开始交谈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保持着弧度，与以前一样，礼貌含蓄。但蕾米莉亚知道，咲夜在与自己互动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现在的咲夜，好像不再将蕾米莉亚放在她的内心，像对待客人一样，保持着作为女仆最基本的笑容。
“咲夜，你不喜欢我了吗？”
蕾米莉亚问出了以前的自己听了绝对会捧腹大笑的问题。
但她现在不是恶魔，不是吸血鬼，不是夜之王，更不是什么“永远鲜红的幼月”。她只是个孩子，突然从溺爱中脱离出来，手足无措的孩子。
“我一直尊敬着您。”咲夜闭上了眼睛，似乎拒绝了交谈，“您太高看我了。”
...
蕾米莉亚抱着她，早已停下的心脏似乎重新开始运作，但宛如人类降生时号啕大哭一般，蕾米莉亚的心脏在第一次运作时便剧烈地疼痛着，像是被千万根木桩穿过，几乎让她窒息，要把她杀死在这里。
“您怎么了？”十六夜咲夜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蕾米莉亚听着无比熟悉的话语，却再也没有感受到曾经对方传递给自己的感情...
...
“怎么了？不哭不哭噢...痛痛都飞走啦~”从者微红的脸带着有些不准是害羞还是尴尬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因为噩梦而躲进怀里的自己，半开玩笑似的说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感觉被对方安慰话语侮辱了，便擦了擦眼泪，用恰当的力气推开面前仍旧保持笑容的从者。
“好啦好啦...”
每当这时，对方就会这么敷衍地说着，手却很不老实地帮自己擦掉眼泪，然后将自己拥入怀中。

“害怕的是我噢...大小姐能不能陪陪我呀...”
对方小声地说着，抱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往怀里紧了紧，而自己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炽热的感情，自己认为只是人类一时需要的撒娇罢了，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已经明白了，这种难以形容的，一直渴求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是对方再也无法给予了，只是淡淡地说着什么...
“我只是女仆而已...”
“十分抱歉...还请您稍微自制一些...”
...
明明以前不会这么说的，明明以前还会把盐当成糖加在自己的红茶里，看着自己皱着眉头苦着脸抱怨的样子嬉笑；明明还会在夜空下抱着自己，在花丛的簇拥下起舞；明明会在别人展露只有一瞬间的不敬时，便会调侃着帮自己用语言回击...
但是...为什么呢...
她不再会加错调料，每一杯红茶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不再会抱着自己，死皮赖脸地让自己陪她在庭院中跳舞、歌唱着名为“永恒”的歌曲；不再会为对方语言的挑衅而替自己解围，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身边。
只作为女仆存在的女仆...
蕾米莉亚觉得，咲夜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您不舒服吗？”
明明如此熟悉，却像陌生人一般在面前放大的脸，与那晚的月光石一般，却不再散发光亮的瞳孔，看上去就像一个女仆玩偶。
“没什么...”
“...”
蕾米莉亚摇摇头，轻轻推开了咲夜。对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去抓着自己的手。两人像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只是，她们无比熟悉。
...
“大小姐，您的红茶。”
女仆准时端上了甜度适中鲜血参半的红茶，但恶魔此刻并没有被着完全附和心意的红茶吸引，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谢谢，我暂时不需要。”
...
“大小姐，晚饭已经...”
女仆来到了天台，吸血鬼直面着夕阳，此刻的日光并不能给予她太大的伤害，但还是有一丝丝黑烟，宛如起舞的精灵，在她身上飘荡。
“谢谢，我还不是很饿。”
...
“大小姐，您醒了吗？我来...”
女仆打开了恶魔的房门，但是对方并不像以前一样，等待着自己为她洗漱更衣。她难得地穿上了淡蓝色的连衣裙，苍白的手臂轻轻上扬，将散乱的头发扎在脑后。
“我自己穿就好了。”
对方回过头，两颗“红玛瑙”映射着呆滞在原地的女仆，好似看到了“美杜莎”的双瞳。那是自某人之后，未有人见过的，蕾米莉亚的另一面。
...
“大小姐...”
“嗯？”
女仆喊住了正要出门的大小姐，对方回过头，自己的身影便映射在对方的瞳孔里，有些邋遢，灰头土脸，，那身女仆装也沾满了灰尘，与蕾米莉亚比起来，自己就像是丧家犬一般。“咲夜”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完美的女仆了：她永远比不上那个人。
“为什么...？”
女仆发出了疑问，跪坐在地上。可能别人听了会一头雾水吧，没有问题，更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自大了。”
蕾米莉亚蹲下来，轻轻摘下她的发箍，揉了揉她杂乱的头发。如果是以往，恶魔对这么邋遢的东西，连碰都不会碰吧。
“自以为可以‘操控命运’，但只不过是命运手下被设定为‘可以操控命运’的玩偶罢了。”
蕾米莉亚说着，额头抵在女仆的额上。
“你已经很努力了...谢谢...”
...

它们重新回到了起点，一方作为恶魔，一方作为人类，相互拒绝，但又忍不住相互吸引。
但恶魔不了解人类，她只知道，面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为“咲夜”了，既然不是咲夜，哪怕她和咲夜一模一样，有着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能力，与她做着同样的事情，仍然无法得到自己的承认。
这个洋馆，已经没有人类了。
...
“爱丽丝...”
清晨的阳光穿过一片片树叶，透过人类难以忍受的瘴气，照射在魔法森林一角的某个洋馆里，只是这所洋馆，不像红魔馆那般阴森、大气，显得有些小巧而精致。
“啊...是你啊，怎么了？”
人偶使打开门，女仆的银发不知为何有些晦暗，耷拉着脑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我好像...有点故障了...”
“是哪里呢？”
爱丽丝一边准备着修整人偶的工具，一边和某个魔法使联络起来。
“那家伙这么快就把人偶玩坏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不想她像丢失了玩具的孩子那样又哭又闹的。”七曜魔女的声音透过光雾传到了房间里。“怎么，那个人偶和你说了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不，没事。”
爱丽丝一挥手，金色的光雾在她面前化作了泡影，飘散在空中。
“那么，是哪里故障了？”
人偶使看着面前的女仆，这出自她手的杰作，可以感受心跳，拥有体温，能做到任何约定好的事，除了不能完全自律，像真正的人一样自主思考，自主行动，基本与正常人无异。而如同人偶一般精致的爱丽丝，看着面前作为替代品的人偶，露出了一丝疑惑而惊讶的神情。
“我这里...很奇怪...好像发生了什么...”
女仆轻轻按着自己的心口，嘴唇几乎要被咬破了，眉头也扭成一团，好像真的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疼痛。
但人偶是不会痛的，人偶没有感觉，***控，或按照设定好的规律行动，也许有某种程度上的智能，但依旧无法拥有情感。
这就是人偶，与人不同，它们是死物。
“我帮你看看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爱丽丝很快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但得到回答的她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蕾米莉亚开始拒绝我的时候...”
“...”
“我做什么，她都只是苦笑着拒绝，不需要我的帮助，不需要我的陪伴，我被赋予的意义，对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此刻，女仆的眼中应该满是泪水吧，但她没有，只是做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死死揪着自己的心口，几乎要把魔力回路缠在一起。
“好奇怪啊...爱丽丝...”
...
“对不起...”
人偶使抱着她，孩子得到了怀抱，不再哭闹，不再烦恼，微笑着放松了身子，表情也慢慢舒展开来，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似乎...让你很痛苦的样子...”
爱丽丝看着面前不再活动的女仆，轻轻地捋了捋她的头发，将她放在柜子里。
“人类的感情，对人偶来说还是太沉重了吗...”
...
“人类的感情...对恶魔来说...就这么遥远吗...”
红魔馆里，一个幼小的身影蜷缩在床上，将被单拧做一团，漆黑的翅膀依偎在这无助的恶魔身边。
“为什么不早点学会啊...你这笨家伙...”
...

楼主真的是高产，，顶

这个梗和结局真是……仿佛被弹药库殉爆的畅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