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疾雨，困住两人，好在避于池亭之上，颙望天际雨洒，也无一片沾衣。水风轻，铢衣摇曳，我与她相对，皆是一筹莫展，消等雨断云收，唯一池金鲤跃鳞，爱极了这倾天雨光。】
才没有！【一袋鱼食未尽，又恨恨撒去，由众鲤争食。不提还好，一提便气。】他们串通好似的，皆和我说宫外没什么稀罕东西，我怎就不信，定是他们不上心，吝啬为我费心力。

（英眉一蹙，心知她不大乐意，耍气娇性儿，可平日里相处惯了，知晓她这并非真动怒，就落座一旁，且瞧她忿忿扬洒，掷水如投铃，惹锦鲤游曳，团团相拥，付她此刻恩泽。）
万一是真的呢。（她打小儿生养于宫闱中，金珠玉盘堆起来的年岁，虽说心底想着宫外，可自己也觉着，若她一朝真出了去，未必觉着好。）宫外的小玩意，其实也不金贵有趣，阿靖瞧了没准儿就知道了。

我未出过宫，哪知道是真是假。【紫禁城一隅天地，此刻漫天的雨、乌沉的云，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于是当下殃及池鱼，又将掌心一捧饵食抛了，撑它们个肚大眼圆。末了，又反问其。】那万一是他俩合伙糊弄我的呢？我哥可是个大忙人，顾不及我倒也正常，冲哥又好同我使坏，指不定我这万一才是真的。
【听她所述，没觉安慰，蹙眉道】可我瞧都没瞧着！【转倾身凑近她，好奇】池娘娘不就曾在宫外吗，我就不信没有一样让你留恋的，不如同我讲讲嘛。

别再喂了，它们不懂饥饱，怕是再下去，多半要撑得翻白了。（唇一弯，眼存盈盈洪波间，将她手中一碗鱼食拿过，继而交付给云娘。）那估摸着便是时机未到，才不叫你出去，向来万象皆逢缘，阿述阿冲指不定觉着没意思，才不曾喊你。
（见她又问宫外，想同她说，可我又怕她心慕俗世，不得而返。）
我平日里，不过都是同师傅师姐采风讲卷，了静清心，看的山啊云啊，八成阿靖是不喜欢的。

撑死了便是它们命贱些。【听闻她劝阻，唇尾一扬，反倒是个逞意的笑，还作势要抓上一把，岂料她夺去，转交给云娘，抬首觑一眼云娘，为着几尾金鲤，她却也护得紧，无奈作罢，转盼间瞧见仍聚守在边上的几尾鱼儿，吐了吐舌尖。】
池娘娘向来喜欢替他俩说话。【声中不满，遑论她是否真就解这二人心意。不再与她争论，静听她说起旧事，纤眉轻一蹙，生疑】这般寡淡啊？我曾在角楼见过宫外的烟火和灯山，还以为热闹非凡。

哪里学来的道理，坏丫头。（言辞皆规劝，可却没半点儿指责之意，全认她是娇气胡闹，又能严重多少？更何况玉叶金枝，不识疾苦，总归是纵任些。）万物皆有灵，与咱们相遇啊，便也是缘分。
（或许幼时不居兰闺，瞧不见八旗格格评金宵风露，才见山水有情。）
长街有灯会，但不是天天能瞧见的，我也同诸位师姐看过，可皆是双双对对，倒显得自己落寞了。

【虽则万物有灵，可几尾游鱼罢了，纵然一场雨后，撑破肚皮，来日浮上池面，与我也无甚干系了，此种缘分，我不惜得。心中所想，止于唇齿，断不在她面前肆言了，否则便又要招惹她头痛。索性支颐阑前，望雨光跌落。】
灯会还不有趣？【须知戏本中，尘缘起于灯月花前，是惯常所见。声顿半晌，雨声掩着，又低语】不就是成双成对，往后我也必得一观。

灯会自然有趣。（总觉着自己来去之处，都是一样的，道观也好，宫闱也罢，不过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抄着旧籍上的经文，可得她一提，一瞬又临灯火如繁昼之境，可我总觉，这样欣喜与热闹，都是她们的。）阿靖喜欢这样的地方？
（是了，她这样的脾性，必然耐不得孤鹤闲云，就连风声也觉无趣。）
那你来日要多去瞧瞧，那里头有猜谜，花灯，烟火，还有绘的面具，也要替池娘娘去瞧。

喜欢呀，无波无澜好无意思，我想游乐人间。【可偌大人间，紫禁宫阙都不过沧海一粟，我要见明月大江，要见三山五岳，那人也在人间某处，我还要见他，再同他共赴灯会，灯月花前，也当是双双对对。】
【如此想着，便展眉笑道】听说民间逢佳节时好放河灯、天灯，以后我也放上几盏，指不定池娘娘在渠边或角楼，也能瞧见我的灯。到时候若我回宫看望额娘，也给你带一面绘的面具，池娘娘像白鹿，阿靖就给你带一面绘着白鹿的吧。

可你既喜欢钟意，那是双双对对的，难不成——？（眼波流转，可喻不可说，因为长她年岁甚多，红尘里头走一遭，什么样儿的，大致都晓得，更何况她在自己面前，本就藏不住。）难不成心里头有意中人了？
（不藏不掖，一语点破，听她下文，便又温笑道。）
你这样抬举我呀，怕是你额娘该吃味了，哪里需要你惦记我，日后真出了去，多走走看看，也是好的。

【左不过三言两语，也能教她察觉出端倪，委实要夸赞她一句心细才对。可我破天荒红了脸，面上起了薄薄霞色，只因着心事被人戳破，虽只宴上酒风灯色中匆匆的一面，话都未攀上，却也懒得瞒她，不屑掖藏，难得支支吾吾。】
迟早都要有，我不过就是约莫早了些，难不成还是什么坏事。【她有容度，且从来善解人意，我学不来半分，只强硬答她】我额娘又不是小孩子了，何须计较那么多，再说，我偏要惦记着你，谁又好拦我。

你这不是在唬我？（话风一转，偏要同她论上一番。）不成，怎么现在同我开始耍起心眼来了，若没有意中人，咱们肃殿下，怎么能琢磨起思凡了呢？

【方才雨势便小了些，这边遭她逼问，话音一落，索性转瞬便止了势头，我虽无意瞒她，可一面之缘，总不好同她详述，再惹她盘问，可太麻烦。】
你瞧，雨停了。
【趁机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