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暖暖

暖 乀(ˉεˉ乀)

期待

楔子.
林承纪回国的那天，下着绵密的小雨。冷意一张一张贴在他的皮肤上，冷透了血与肉冷进骨子里。他浑浑噩噩的，拎着个小包茫然无措的站在机场。附近都是在与家人和朋友久别重逢拥抱的人，脸上洋溢着或微小或放肆的笑意。只有他，一张迷茫还带着青涩的脸混在里面格格不入。
不幸的人看什么都觉得是幸福的。
他喉咙干涩，手指攥紧了包带往机场出口走。有空姐看见他这样好心地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摇摇头，留下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寂寥的背影。
林承纪，二十岁，江城林家独子。在国外某名牌大学就读。
三天前，林家破产。
林承纪赶回家时，客厅没开灯，黑索索的。家里的客几上压着一张遗产继承的公文，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听见推开门的声音便直勾勾望了过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大的吓人。
他的父亲在三小时前遣散了所有的人，从这里一跃而下。只留了他才三岁的孙子和这么一张轻飘飘的纸。他感觉浑身都在战栗，手指紧紧扣住了门把，死死地跟那个孩子对视。半晌后才松了一口气，走到沙发上坐着，点了一根烟。
可能是因为太激动，打火机飘了几次才点上，烧到手指头了他也不躲，任由明晃晃的火光在他本来修长白润的指节留下痕迹。
这个孩子今年三岁了吧。他抽着烟，面无表情地想。
这是他十七岁第一次玩女人留下来的小东西。平时就交给他爸妈带，据说性子乖的很，不哭不闹的，给他一块玩具能坐一天。
很神奇，真的，很神奇。
林家多大一个家族啊，现在走的走散的散，主家竟然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转着烟，烟灰撒在西装裤上，但他并不在意，眼睛直勾勾的，跟他的便宜儿子对着眼看。
三分钟后他扔下烟，试探着把小孩儿抱过来。那孩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是讨人喜欢。但眸子是空白的，看不见任何情绪。
接过这个孩子，就等于接过了一份沉重的，属于一个父亲的责任。可那有什么所谓呢，他已经逃避了三年，如今只不过是接过自己应得的责任而已。
这是他儿子，亲生的。
林承纪回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怀里抱着的孩子静静地看着他，果真是不哭也不闹。
这时的他，对这操，蛋的生活还抱有一丝期许，天真幼稚的可怕。二十岁以前他活在林家的庇佑下，是林家的独苗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
二十岁以后他孑然一身走出那个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抱着一个孩子，面无表情地奔向一条两眼一抹黑的小路。谁也不知道尽头有什么，或许走到头了，他也就该跌下悬崖粉身碎骨。
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有时只需要一夜。

城市的角落都会有几个老城区，他们几经风雨然而屹立不倒，在这座瑰丽的城市留下一抹古旧的风景线。
赌牌，烟酒，油烟，喧哗。
这里充斥着诸如此类的，沾满油腥与烟火的场景，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林余背着个沉沉的书包，衬衫衣扣扣上脖颈，白净的袖子里露出来的一节手腕细弱，看起来一撅就能折了。他手里攥着两张纸钞，下车时塞进公交车投币口。这是从新城区到老城区唯一的一趟车，那么多的学生里，就只有他一个穿着已经稍微泛黄的白衬衫，穿着二三十块钱的板鞋，回家时搭一辆老久的公交车。
其实早在三年前他就能搬出老城区，可给自闭症患者换环境，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于是就只能一直这么住下去。
老城区大部分的建筑都是骑楼，白色遍布黑灰污迹的墙面上挂着六边型的小路灯，一眼望过去好似还停留在那个民国戏子家国抗战的岁月。楼下有阿伯阿娘在饮茶打牌，见到他就挥挥手招呼一声，然后继续牌局。
楼道里没有路灯和摄像头，他站在台阶上，往四周看一看，犹豫了一下便一下一下跳上了台阶，一边跳一边数数。
数到三十六时，他摸出了家门钥匙，打开了那道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防盗门。
扭一下就开了，玄关处踢着一双皮靴，碎花布艺沙发上散着属于成熟男人的衣物，有水流哗哗砸落到方格瓷砖地板的声音。
林余并不意外，他熟练的把书包扔到沙发上，一边走一边蹬掉脚上的鞋子，扯了衬衫在自己脸上抹了汗，光着上身往房间走。
他在翻找自己的衣服，很认真的烦恼今天该穿什么样子的内裤。水声停了，男人从背后抱住林余，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问：“怎么出汗了？”
“数数。”林余头也没回，拎着两条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白色内裤烦恼：“爹地，我要穿哪一条？”
男人认真地对比了一下两条内裤的区别，指了指林余左手边那一条。得了圣旨的林余立即抱上自己的衣服就往浴室跑。他今天的课有体育测试，他身体好，来十组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该出的汗还是要出。闷了一身的汗很不舒服，但衬衫扣上顶是习惯，而他很难改变也不想改变这个习惯。
这扣子扣上顶的习惯是哪来的到底。林承纪挠了挠头，老子也没怎么讲究，怎么生的儿子这么讲究。
林承纪点了根烟，他浑身上下只穿了条底裤，大大咧咧的遛鸟。本来就大夏天的，他跟林余两大男人怕什么，顶多一不小心被对面老太婆看见。
他出差出了一个月，一回到来就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两天没睡，能想起来洗澡再套条底裤就算不错了。
虽说林余不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家，可这次是时间最长的一次。他生怕林余病情发作了，上回好不容易才哄回来，这回再来一次就真吃不消了。
想想就伤心，他这是养的儿子还是养的女朋友。
不过……
他眯起眼睛，往空气里喷了口烟雾。这小子肯定要比女朋友重要的，说点不好听的，林余就是林承纪的命根子眼珠子，林余要出事，林承纪整个人都得疯。
电话叮铃铃的响，林承纪看一眼，摸过手机来接上，嗯嗯啊啊两分钟后就挂了。他摸着下巴沉思，林余快读高中的年纪了，总不能一直在这蹲着。且不说出行不方便，光是这的治安就让他很忧心了
他这次出去办事之余，还在另外看房子。选中了一座学区房，定金都付了，就看林余能不能接受那个环境了。
不接受也没关系，买下来再租出去，也没什么关系。
他这几年混出头了，有了间规模不大不小的装修类工作室。年少时的一时冲动与苦读到这时终于回报了他。重现林家辉煌是不可能了，但养活儿子还是绰绰有余。
他毕竟是个没多大雄心壮志的人，也没什么玩商业巨子游戏的念头，以至于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他立马就把房子给卖了，带着林余到了另一个城市。
都是林家欠他们的，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只要他们不来打扰，他乐得清闲。
水声停了，林余擦着头发拎着拖鞋走进房间里来，把毛巾往旁边一扔，轻门熟路的窝进林承纪的怀里，从旁边摸出他的手机开始玩消灭星星。
林承纪把毛巾捡回来，一边絮絮叨叨的一边给小孩儿擦头发。林余估计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胡乱应了两声就开始专注于手上的游戏。
得嘞。林老妈子认命地给宝贝儿子擦头发，放在林余身上的目光柔软又专注。
反正，林家就剩他两了。再作弄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抱着儿子吃糖去。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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