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尘埃落定,深冬。
庭前风冷冽几分迎来姑苏的一场大雪。断桥积雪,红瓦青石,亭上雪融若眷侣耳鬓呢喃,倒衬得云深不知处又几分仙气飘渺,但也终是绝了鸟啼。再待上寒气更盛上几分,细雪皆已是冰棱,又添上些许寂静肃杀。唯有寒室低沉琴声,似哭如诉,未有间断。
无人知晓此事来龙去脉,也不敢闹的沸沸扬扬,只在偶尔细声细语中摸索出零碎消息。
闻说前些日子,泽芜君暂离了云深不知处,只身一人甚至含光君都未同行。回来时候,怀里便多了个人儿。
那面庞隐于一层薄纱,依稀辨出应是个俊俏模样。身形以孱弱来喻丝毫不显过分。黑发未加打理轻垂于身侧,瑟瑟风中扶起几缕,白衣透了数道血痕,一副垂死毫无生气模样,我见犹怜。
三两个不那么按耐住心思的弟子道是自打泽芜君领了那人回来,再无人见到过他,也引众人思忖,那人究竟是何许人,竟惹得泽芜君七分怜爱三分疏离的抱了回来。此后,只知晓那清心区日日不断。
可偏偏这事儿是温雅家主泽芜君姑苏蓝氏又不可语人是非。几位蓝家小辈不过是略多盘问几句,挨得蓝启仁一顿痛斥,又是抄家规又是清扫云深不知处,叫苦不迭。只能把这心思按回心底。
于是此事,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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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那人除了于草丛中模糊唤了句二哥,便再未启过双眸。不免叫人忧心,却又无可奈何。
蓝曦臣蹙眉起身,抬手轻抚那人微乱发丝,檀黑色青丝几缕垂于榻沿,那人眉微凝,朱唇褪了颜色,额间细汗衬出并不舒适模样。
多日来的清心曲似也没什么用处,蓝曦臣并了二指轻抵于太阳穴略倦阖眼,背脊倚了身后窗沿,两抹垂下青丝堪堪掩去眸中七分悲凉。未诉万语皆做一声轻叹没了踪影。
“阿瑶。”
榻上的人儿微挣扎了一下,接着长睫如蝶翅般抖了抖。
只是…。
蓝曦臣扶了他起身。浅色双眸注视那人,只觉他双目又深邃几分,竟是透不进星点光亮,宛如深渊。
金光瑶也如此瞧着他,许久似闻得声轻叹,他开口缓声道:
“二哥,今夜…好是黑暗。”
几载未听到这人清亮声线,只于梦中回响千百遍轻唤,如今真切响于耳畔。早被自己描摹于心底的眉目与一颦一笑终是又相逢。
蓝曦臣启唇欲说什么,却是欲语泪先流。
“阿瑶,如今…正是晌午。”
世人道他玩弄权术也好,自作自受也罢。哪怕是他身后恶名满,那抹情丝自打初见,便是再也碾断不去了。
至死怎敢休。今生今世,刻骨铭心,不过如此。
“…这样。”
蓝曦臣见着金光瑶微垂下头,长发搭于肩上愣了半晌,却又莞尔低笑出声,喃喃。
心底倏忽的痛,却又几分释怀。只要是尚且安好,一切便如旧心安。蓝曦臣抬手以掌心覆上那人双目,单臂小心揽他入怀,三分缱绻化眉宇间愁绪与浅浅笑意。
“无妨。阿瑶…回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