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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回莲心
  • 幽兰归鞘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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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柳树栽在此处年深日久,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狄公和元芳仔细检查了几次,均未发现丝毫异状,看来是自己矫枉过正,判断出现了偏差。二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苦笑连连,只得离去。狄公刚抬起脚,却给那柳树跟绊了一下,元芳赶快将他扶住。狄公看看地上的树根,喘了口气,低声道:“果然是人老了,腿脚也不灵便,只这条树根便迈不过去了。咦……”他蹲下身,仔仔细细的将那裸露在外的树根检视着,那树根如一条苍龙,腰背拱起,与树干之间已然形成了一个小小树洞,此刻被淤泥堵塞,又是黑夜,若不是低下头来仔细观看,当真难以发现。
狄公看了元芳一眼,元芳会意,掏出链子刀轻轻捅了捅那团淤泥,淤泥果然开了个小孔。元芳精神大震,与狄公一同合力,用手将那团淤泥扒开,直弄得满手都是污泥。
二人扒开淤泥,狄公伸手向内探了探,摸到了一个圆形突起,狄公摸索着一拧,那凸起果然可以旋动,只听“吱嘎嘎”一阵轻响,大柳树旁的地面上,居然开了一道三尺见方的门户,足够一人通行。
狄芳二人晃亮火折,相携而入,那门户便又重新闭合。
元芳将火折子向前探了探,只见目之所及处尽是砖石所砌,似乎是一道长长的甬道。狄公看了看四周,道:“元芳啊,看到了吧,这入口开启时声音很小,洞内又少晦气,看来定是经常有人进入的缘故。”元芳点点头,道:“大人,咱们往前走走看看吧。”
二人一路前行,走了三四丈远,便到了尽头,只有一个五尺来高的小门。二人只得弯腰钻入小门之中小门之内是一个向下的地道,低矮潮湿,仅容一人矮身行走,元芳心中惊疑,忍不住问道:“大人,此处似乎不像是供人逃生避难之所啊!”
  狄公称是,道:“说的不错,否则,道路也不会如此低矮难行,看着通道的样子,倒像是通往墓室的甬道。”
元芳点点头,继续向前行走,那秘道又窄又长,曲折难行,抑且多有岔路,令人莫辨方向,走了十余丈远,前方路尽,出现一面墙壁,墙壁上又是一道石铸门户。
狄公思索一阵,对元芳道:“进去看看。”说着,推门而入,这石门看起来坚固,居然十分松动。元芳心知有异,将狄公护在身后,自己则推动了那石门,而后飞身躲在墙后,只听“咄咄”一阵响,门中飞出利箭无数,尽数钉在门前墙上。二人等了一会儿,半晌后再无暗器射出,方才探头出来进门。
进门中一看,二人均是愣了,只见这门中居然放着一口硕大石棺,棺后有一道竹帘,室内其余各处摆满了大木箱子,看来诚如狄公猜测,此处居然真是一座墓室。
元芳愣了,道:“还从没见过,有人将墓室设在树下的,这确是什么缘故。”
狄公四下看过,道:“这墓室格局极佳,从外来看去,风水也好,看来不是随意下葬,入口处的柳树虽属阴木,这墓室中却也有物与之相和,看来,砌这墓葬之人,胸中很是有些丘壑。”
说着,二人向那石棺走去,只见石棺前有个灵位,却没有半个字,只是上端有个小凹点,似乎是刀刻出来的。像是正要些什么字,却没有继续下笔。
灵前摆着两盏长明灯和一应供果,看这些果子颗颗水灵饱满,显然是有人刚刚放上去不久的。狄公身手在灵位前拭了一下,手上却无丝毫灰尘。
“此处定然时常有人打扫。”
“只怕与那店老板脱不了关系。”元芳道:“这客栈之中居然有条密道直通墓室,真是怪哉。”
二人对着石棺拜了三拜,狄公的目光落在了那石棺上。只见石棺硕大,棺上刻以无数精美图画故事,画中人物衣衫如飞,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画中的人始终都是一男一女,只是那女子的五官衣饰雕刻之精妙远过男子。最为奇特的是,只有那名女子有五官,男子却只有一张净面。
“元芳,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怎么这些图案上都只有女子刻画了五官,男子却没有?”元芳十分不解,狄公却摆了摆手,道:“你再看看这座棺材!”说着,领着他退后了几步,元芳看了棺材一眼,便是一惊,只觉这棺材实在大的出奇,照寻常棺木宽了足足一倍。
“这会不会是一口合葬之棺?”元芳问狄公道:“看这棺上花纹图样,很像是讲述一对男女少年相恋之事。”
“有这个可能。”狄公走到棺旁的几口大箱子前,观察了一下,确认箱子上并未涂毒,便要开启。元芳却吱吱扭扭的道:“大人,死者明器,咱们这样,是否妥当?”
狄公深吸一口气,道:“放心吧,此处既然是楚娘指点你我前来寻找的,必然有些门道,若不尽数探查仔细,又怎么能够得到答案。我想墓主是不会怪我们的。”


  • 梦回莲心
  • 幽兰归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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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说着,微微一笑,便要开箱。元芳却抢先将那箱子打开,笑道:“卑职如今可不怕鬼了,若是报应也不打紧。”狄公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生怕当真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被自己沾上,虽料定无虞,心里却十分感动。只见那箱中所放,尽是些金银珠宝、古玩器皿之类,看来价值不菲。元芳盖上箱子,又打开另一口,这一口箱子中放的,却是女人的衣衫罗裙,丝履足衣之类,最上面的,是一件青质连裳,裙摆上绣了一对大雁,似是女子婚服。看到此处,狄公看了一眼那口石棺,心中疑窦顿生。
元芳见他思索,便知是遇到了疑问,于是又打开一口箱子,箱子一开,便轻轻“咦”一声,满脸尽是诧异之色。狄公上前凑头看去,只见那箱内有一块尚未雕完的石料,人物手脚都已成型,只是并未细刻。石料上有一团黑色,像是墨迹染料之类。
狄公用手蘸着唾液轻轻捻了捻那团黑色,凑到鼻尖上一闻,道:“是血。”
元芳一愣,又从箱内取出了一把小刀,只见刀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狄公摆弄着小刀,看了又看,元芳道:“大人,这就是把普通的石刻刀,卑职小时候,师父也常用这种刀刻小虎、小马给我玩儿。山里人家,大都有的。”说起师父,元芳浮现出追忆的神色,似乎在回想幼年时师父与自己玩耍的岁月。可惜恩师早逝,睹物思人,心中大是痛悼。
狄公点点头,元芳又从箱子里取出一物,乃是一个一尺来长的石匣,打开了匣子去看,匣内却是空空一无别物。
他将一应物品放回原处,又走到第四个箱子前,开了箱子,那箱中所放之物,以油布层层包裹,看来谨慎之极。拆开油布,却是一个匣子,为桦木雕成,严丝合缝,六面均有细银丝勾云描卉,除了顶面底面外,每面凸出一个银质圆盘,圆盘上有个小小指针,圆盘四周分别镌着“甲、乙、丙、丁、戊、己”等十个天干数字,匣盖匣身两部分也结合的严丝合缝,瞧不出合页镶嵌痕迹,只有身盖结合处,有一个手指甲大小的凹陷,凹陷底部有条纤细无比的凹槽。
元芳从未见过此物,大为诧异,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狄公看了看,道:“这盒子只怕要用暗码开启。”说着,一指盒子四面上的圆盘,道:“据我猜测,要用指针指向指定天干之数,才能开启,否则,便会永久封死。”
“好设计。”元芳由衷赞道,只是随即苦上心头:“如此一来,岂不是不能开匣?”
狄公道:“你也不必沮丧,据我所知,当今世上,一定有一个人知道暗码,或者说,她知道解开暗码的线索!”
“楚娘!”
“不错!她以垂柳为引,引我们来此,显然是知道这墓中的所有秘密,所以,想要知道这匣子中到底有什么,就只有去问她!”狄公笃定的点头,打量了一下室内各处,道:“元芳,带上这匣子,咱们到棺后看看。”
二人走到棺后,卷起竹帘,不觉一愣。那竹帘后却原来放的是个石架,架子上摆满了石雕人像,个个长不过五寸,精致无比,又全都是那对男女。只是,男子依旧没有五官。
狄公仔细观看着这些石雕人像,只见每尊石像都给擦的干干净净,就连石架也是纤尘不染,只有最右下角一尊两人促膝而坐的雕像,底座与架板交接处,有一圈并不明显的浮灰。
“当真奇了!此处必有机关!”狄公正要上手,元芳却将他推在一旁,道:“大人,我来。”他握住雕像左拧右拧,都没有半点儿反应,竟似是生生铸死在架子上的。元芳又试着扭动雕像头部,也无半点儿反应。
“元芳,你试着按下那尊女子雕像看看。”
元芳试着用力,果然那女子雕像居然有些松动,用力一按,便吱呀一声,陷入了地底。雕像刚刚不见,紧接着石架便历时向右转了过来。
元芳退后几步,待那石架完全转过,眼前陡然一黑,失声惊呼:“大人小心!”
  眼前一个美女,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狄公却拍了拍他,他方才回过神来,见这女子虽是仪态万方,却并非活人,乃是一座青石雕成的石像。这石像与生人一般大小,连身上衣衫褶皱亦是雕刻的轻盈剔透,好像真能随风舞动一般,更有甚者,就连衣衫上的薄纱也能雕刻的恍如真纱,也不知是如何将一块粗苯无比的巨石变成这等精巧之状。至于诸般首饰钗环,衣衫上的兰花图样,种种精细奇巧之处,更是一丝不苟,简直像是活人穿着衣衫,给变成的石头也似。
这石像所雕女子虽非国色天姿,但也是千中选一的美人,黛眉纤纤,斜斜入鬓,凤眸中神色似喜似爱,又似黯然神伤,实在有种说不尽的温柔。
狄公细细打量着那石像,不由自主的去伸手抚摸,这石像也不知经过多少摩挲,居然光滑如玉,不见半分斧凿痕迹。
“这女子正是墓主人了。”狄公道:“你瞧,她与那棺上所刻女子一模一样。”
元芳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只深深被这石像吸引,并没留意这女子长相如何,直到此时方才回过神来。
“是了,不错大人。”元芳点了点头,却又挠了挠头,道:“只是,只是这石像瞧着眼熟,似乎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石像?”狄公一愣,元芳道:“哦,不是石像,是这位姑娘的相貌眼熟。”说着,低头冥思起来,却仍是不得半点儿要领。


2025-08-15 17:5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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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回莲心
  • 幽兰归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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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忽忽即过,这天已是初九,拖拖拉拉下了两天的雨终于离开了棣州。这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街道上陆陆续续有施粥的豪富人家摆出了粥棚,以供难民果腹。
“元芳,你当真没事吗?”狄公不放心的看着自己换衣服的元芳,本来打算今日再休息一天,可这孩子就是死活磨着自己,定要今日赶路不可。狄公知道他心中疑虑,也只得答应,可对他的身体却万分放心不下。
“当真没事。”
“你保证?”狄公仍是不信。
“大人,您都问了八百遍了。”元芳无奈的扁扁嘴,“偶感风寒而已,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尽管嗓子哑着,面色苍白,但精神却好了很多。
狄公还是不放心,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脑门,又号了号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终于点了点头。
“老爷,李将军,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启程了。”狄春进门来通报,顺手连着李元芳的幽兰剑、链子刀一并装进了包袱。
“哎,狄春,你做什么?”元芳伸手便要抢回来,可狄春这小厮却绕过了元芳,道:“将军,这都是老爷的意思,看来您病好之前,这两样宝贝都碰不得了。”说着,脚底抹油般消失不见。
“大人……”元芳右眼皮跳了两跳,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可怜的看着狄公,嘴角咧着,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孩子。狄公最怕看到他这幅可怜巴巴的表情,登时一拽他手,扭过了头:“下楼,启程。”
果然,到了楼下大将军的预感便得到了验证。乌骓马并未上鞍,反倒是马车停在了自己面前。
元芳无奈的回过头去,正看见乌骓无辜的眼神,一人一马做起了无声的沟通,结果便是元芳一声长叹,加上乌骓一个响鼻。
大将军乖乖上了马车,与狄公挤在一辆车中。几人如此行了两日,本来元芳已经有些起色,可病人最是禁不起旅途劳碌,这天便又发起烧来。众人眼瞧着天已擦黑,却偏偏跑错了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来只能露宿野外。旁人倒是不碍,可狄公年纪大了,元芳身上又有病,无论如何禁不起折腾。众护卫只得加紧赶路,好在又走了五六里,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村落。
其实说是个小村落,也只有四五户人家,不过这小村庄倒是颇为干净整洁,家家院墙新泥高筑,门庭打扫的一尘不染。
离着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泥土夯成的院墙不过四尺来高。放眼望去,这家院子颇大,院中有个大石碾子,还有一头老牛站在墙角,房舍门上挂着些腊肉之类,院中的土灶上正煮着一锅热汤,看来主人正在做饭。
狄公上前去叫门,啪啪打了几下,门内屋中传出个声音:“是谁?”
狄公朗声道:“敢问院公可在?”
“请等等。”门内那声音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屋内传来清脆的孩童笑声,那院公道:“不得胡闹。”接着,传出走路声音,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庄汉,身上衣衫朴素,却洗的一尘不染,面庞清癯,眉眼很是和顺,让人一见便生亲近。
庄汉见狄公几人,问道:“不知几位是?”
狄公抱拳道:“老朽并州怀英,因天色已晚,错过宿头,又迷失了路途,想在此借宿一宵,不知能否见容?”
那庄汉道:“原来是借宿的客人,不知你们有几位?”说着,望望狄公身后,数了数,“原来有七位客人。这便请进吧。”
狄公点点头,笑道:“如此便叨扰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道:“不敢白住,川资奉上。”
庄汉笑着摇头,并不接过,道:“哎,山里人家借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哪里还要什么银钱。几位快请进来吧!”说着,将狄公一行引进院中。张环李朗跑到马车旁,伸手将元芳扶下,狄公掺住元芳的胳膊,扶着他慢慢向院中走去,那庄汉一愣,道:“原来还有一位病人在。”说着,将门帘一挑,引着几人走到正房的炕上坐了,又去取了开水为几人泡茶。
只见他将水倒入壶中,先洗杯,后倒茶,手法娴熟,姿态优美,火候也控制的恰到好处,他斟了七杯,又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元芳,道:“公子身上带病,不宜饮茶,便喝些水吧。”元芳点头称谢。
“怀先生旅途辛苦,请喝些茶吧。哎,山里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去年的陈茶,大家别见怪啊。”中年人将茶盏奉上,狄公接过,轻轻抿了一口,道:“贤主人过谦了,虽是陈茶,却清香宜人,好手艺啊。”说着将茶杯放下,抱拳道:“自进院以来,还未问过贤主人尊姓,实为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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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庄汉抱拳道:“怀先生言重了,小可姓宋,单名一个寅字。请教几位尊姓啊?”
元芳几人一一报过姓名,一番繁文缛节,狄公与宋寅攀谈起来,此人居然谈吐不俗,极有见地,说到经史子集,固然是难他不倒,即便论及国事,也是如数家珍,侃侃而谈。谈到此次突厥与大周开战,朝中仍有人主和时,那宋寅蹙了眉头,道:“我矛当护我民,锦绣山河,寸土不让!”听得众护卫血脉贲张,慷慨激昂。元芳四处打量,但见这房中布置极为雅致,墙角一个瓷瓶插着两支干花,墙上几张字画,看题款印鉴,正是宋寅所绘,笔法精妙,大有意境,尤其一幅行书,银钩铁画,颇得书圣三味。狄公本不欲与宋寅谈论国事,但听得他深有见地,便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听得他说到这话,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狐狸似的微笑。
屋外传来一阵淡淡的饭香,宋寅道:“几位且请稍待,适才正在做饭,现在时辰差不多了。”说着起身而行,狄春等人赶忙上前帮忙。
狄公见几人出去,对元芳道:“元芳有什么看法?”
元芳淡淡一笑:“这位宋兄,不简单啊。”
狄公道:“此人谈吐温文,行止有度。他泡茶手势娴熟,无不谙合古礼,这屋子陈设虽不华丽,却别具匠心,院中干净整洁,可说一尘不染,听他谈吐,很像是有功名在身。这位宋先生虽身在乡野,但却可称得上是大隐名士啊。”
元芳点点头,正要开腔,突然见到门帘掀开,打外边探进来两个小脑袋。元芳一愣,这两个孩子极为可爱,也不过四五岁大,生的瓷娃娃一般,两张小脸粉妆玉琢,肌肤嫩的像是轻轻一掐,便要滴出水来。
两个孩子见到生人,好奇的看着,那女孩儿似乎胆大些,迈着小步跑到屋内,狄公怕她摔着,急忙伸手抱住。
女孩儿好奇的看着狄公,见老人家笑眯眯的和蔼可亲,先是玩儿起了狄公的胡子,又按按狄公的肚子,而后“咯咯”笑了起来,奶声奶气的问道:“爷爷,您是老神仙吗?您的胡子会不会变长,变得两三丈长?”
没等狄公回答,那小男孩儿也跑了进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脆生生的道:“妹妹不许这样,看我告诉爹去!”那女孩儿却不怕他,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继续在狄公身边闹腾着。
宋寅端着饭菜进来,一见女儿正玩儿着狄公胡子取乐,登时沉下脸来,佯怒道:“筱筱,还不下来,爹爹平时怎么教你的!”那女孩儿却不害怕,笑嘻嘻的道:“爹爹平时教我的时候,可没说过不许玩儿胡子。”宋寅哭笑不得,狄公笑道:“宋先生不必生气,你这一双儿女当真是天赐的宝贝,可爱的紧啊。”
宋寅眸中泛起极自豪的神色,道:“承怀先生夸奖了。”
说着,将饭菜摆在桌上,道:“快请用饭吧,内子去庵中还愿,还得七八日方得回来。这饭菜就只能对付了,好在味道虽不济,但总算不至于难以下咽,诸位别见怪啊。”
众人连道不敢,举筷夹菜,虽是多素少荤,但滋味却颇美妙。席间两个孩儿东跑西颠,甚是活泼,宋寅面红耳赤,极不好意思,好在众人家中都是有儿女的,对付这两个小鬼头倒是游刃有余。只是苦了元芳,越是没有经验,两个孩子越是喜欢围着他转,元芳又怕给两个孩子染上病了,只得狼狈躲闪。
这几个人相貌都属清俊和善一类,唯独古云鹏壮如铁塔,满脸横肉,锉眉环眼。寻常人家孩子见了他,只怕早就吓得哆嗦起来,这两个孩子却是天生的胆大包天,见了这大煞星不但不怕,反而在他身上东扭一股,西拧一把,登高爬下,玩儿的好不欢喜。
这两大高手居然败在奶娃娃手里,一时之间,都折腾的满头大汗,叫苦不迭。过一会儿两个孩子便要两人学动物叫,两大高手见两个宝贝儿可爱的不成话,哪还狠心拒绝。只是古云鹏粗声大气,嗓子好像破锣,只学了一声狗叫,院外的黄狗便跟着大吼起来,好似遇到了劲敌。
见此状况,两个孩子便又粘上了元芳,笑嘻嘻的像是两只小兔。元芳经如燕指点过易容术,虽不能像如燕那般学人说话惟妙惟肖,但学两声猫叫狗叫还是不成问题。果然一开嗓子就震住了全场,把两个孩子听的一愣一愣,不断高声欢呼。连狄公也忍俊不禁,乐的胡子都跟着微微颤动。
“看来令郎和令爱,很是喜欢我家公子呢!”看到两个小孩子弄得元芳手足无措,狄春实在忍不住笑。宋寅急忙伸手去抱,可两个孩子十分灵巧,颇有些武林高手的潜质,东一躲西一窜,便避开了父亲伸来的大手。宋寅顾得了东,顾不了西,竟被一双儿女弄的团团乱转,两个孩子嘻嘻哈哈,围着元芳绕来绕去。
元芳见宋寅追的十分辛苦,当下微一探手,一把扯住了筱筱,又一回身,揽住了那男童,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交到宋寅手中。
宋寅急的满头大汗,急忙道:“多谢李兄了。”说着,伸手便将两个孩子抱在了怀里。他正要抱两个孩子进屋,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打门声。
宋寅看了看天色,道:“已经这么晚了,会是谁?”说着,将两个孩子抱入屋中,跑去开门。
敲门声越发急促,声音却渐渐变小,似乎敲门的人有气无力,院门吱呀开启,便听到宋寅的一声惊呼:“啊!”语气中大是惶急,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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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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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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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沛丰
狄公等人听到他惊叫,便吃了一惊,急忙跑到院中。只见院门口倒着一个人,身上衣衫布满鲜血,一张脸黑黢黢的布满了污渍,辨不清眉目,身还背着个小小包袱,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狄公抓住他脉腕,喜道:“还有脉搏。”几人急忙把他扶起,背到屋中,宋寅帮着安顿好伤者,急道:“这可坏了,这人伤的不轻,可这么晚了,去哪儿找郎中呢?”
狄春道:“不急,我家老爷懂医术。”说着,帮狄公取出药箱银针,狄公解开他衣衫,只见胸膛上几处刀伤,好在都不在要害,伤的也不深。这人肌肤白皙细腻,衣服也甚是华贵,会晕倒多半也是因为失血过多,加之素日里养尊处优的关系。好在众护卫有随身金疮药在,倒是能够应急。
替他包扎了伤口,只见他右手臂上还有茶杯大小的一处烧伤,狄公心中奇怪,却并不明言,只问道:“宋兄,家中可有红枣,姜片?劳你煎汤给这人服上一碗”
宋寅点头:“有的。”说着,跑下去忙碌。
狄公出了口气,狄春问道:“老爷,他没事吧。”
“没事,”狄公笑笑,“失血虽多却无大碍,这人身体底子好,过不了一会儿就会醒来的,待明日到镇甸上抓两幅药,吃上几日就会痊愈了。”
众人终于放心下来,狄公回头望去,只见元芳脸色煞白,双颊却泛起红晕,急忙探了探他额头,只觉又有些烫手,担忧道:“元芳,快回去睡吧,别再受凉了。”元芳欲言又止,他咬了咬嘴唇,俯下身子,在狄公耳边说了两句,狄公眼前一亮,笑眯眯的道:“放心,这儿的一切就交给我吧,你先去休息。”
众护卫见到狄公和元芳嘀嘀咕咕,多有不解,狄春赶忙扶着将军下去歇息。狄公取过湿手巾,给那人擦了擦脸,脸上污渍擦净,众人倒是一愣。这人也就十四五岁大,长的颇清俊,眉目还有些少年人的秀气,正是那日在历城外见义勇为的少年。
狄公看了看他的手,微微蹙眉,紧接着拿起了少年的包袱,露出几件衣物,无一不是锦袍罗绮,旁边还有个小锦盒,被摔散了,露出金银珠宝无数,其中竟然还有一张柜坊的凭信,上书“白银一千两”。张环吓了一跳,道:“好家伙,这小孩儿倒真是有钱!”狄公淡淡的笑了,见那孩子眼珠子似乎转了一转,也没理会,只侧头看去,见他包袱中还有几个小瓷瓶,大概是药物之类,却没发现身份文书。
宋寅端了一碗红枣姜汤上来,见那少年仍熟睡着,问道:“怎样怀先生,他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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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笑了,目光望向了那孩子,笑道:“他早就醒了!”说着,一把扣住了少年左手脉门。那少年忽的一下睁开眼睛,抬腿便要踹人,奈何脉门被人扣着,使不出半点儿力气。那少年冷冷哼了一声,恨恨道:“你们这群土匪强盗,敢打小爷的注意,等小爷脱困了,看我不烧的你们老巢寸草不生!”
众人哭笑不得,狄公道:“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你的注意啊?”
“少在这里装蒜!”那少年啐了一口,骂道:“哼,下三滥的贼子,少假惺惺装好人……”他越骂越是难听,一旁张环怒道:“闭上你的嘴!再说脏话,我便给你个大耳刮子!”说着作势要打,那少年吓了一跳,瞪了张环等人一眼,却是毫不服输,仍是脏话不绝于耳。
众护卫虽久在军中,但千牛卫中却都是贵阶子弟,就算骂人也不至于这般难听,此刻听他污言秽语连珠价爆了出来,居然没人能还得一句半句。
狄公更是无奈,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想要阻止,可那孩子只管张嘴骂人,却是半句话也听不进入,看他年纪尚小,总不好令护卫动手。
众人之中,只有古云鹏出身草莽,平日里接触的都是绿林汉子、黑道人物,什么骂人的话没听过。狄公救他性命,又将他带在身旁,远离洛阳避祸,不管目的如何,他亦感念于心,此刻便扯开了腮帮子,与那少年对骂起来。
他是江湖道上的老手,若论这骂人的口才,可比那少年不知好了多少。但听得他口中如爆豆连珠,花样百出,几句话的功夫,就将他家女性亲属统统问候了一遍,那少年被他骂的一愣一愣,呼哧呼哧,气喘如牛。
那少年说不过他,只得紧紧抿住了嘴,气哼哼的道:“你们以大欺小,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好不要脸!有种的就跟小爷回家比试,抢我一个小孩儿算什么能耐!”
“你!”张环一怒,却被狄公拦住。
狄公笑眯眯的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小孩儿?小孩儿与长辈说话该是这样的态度吗?你还没弄清缘由,便不分青红皂白乱骂一气,这是应该的吗?” 说着,指了指张环,道:“他已是你叔辈的年纪,你对叔辈能这样说话吗?”
那小孩儿见他虽笑眯眯的,但神色严厉,当即抿住了嘴,不说话了,过了良久,才道:“哼,你们要抢我的银子,还做出这些好看的花架子来!”
狄公拎起他的包袱,道:“你这包袱中的金银细软现下都在我手中,我若真想抢你的,你能拦得住?”说着,指了指张环几人,道:“就算你能从我手中夺过来,又挡得住他们几个吗?”
少年看了一眼张环几人,只见众护卫各个劲装束结,眼神锐利如豹,脚下凝如山岳,他冷冷的道:“他们几个我一个也斗不过,可我也不怕!”说着,脖子一梗,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狄春见他的样子,率先笑了出来,张环等人也绷不住了,众人笑做了一团。狄公递过了桌边的红枣姜汤,笑道:“好了,快喝了吧,逗你呢!”
那少年茫然接过,道:“怎么,你们不是要抢我的?”狄春哈哈笑道:“要是真抢你,你自己都说打不过我们几个,我们还费什么事跟你做这劳什子红枣姜汤!再说了,要不是你一睁眼就出言不逊,还鬼鬼祟祟的装晕,咱们何必逗你!”
狄公松开了扣住他脉门的手,道:“快喝吧,对你伤势有好处,明日抓了药喝些,便无大碍了。”
少年接过了姜汤,却没喝,他略带狐疑的问道:“那你们是什么人?”
宋寅道:“我是这山中种地的农户,这几位是来借宿的客人,不是什么土匪盗贼。”
少年点点头,眼中似乎燃起一丝希望,他急切的问狄公道:“你们是借宿的,那么要去哪里?”
狄公道:“沧州。好了,如今你也知道了,若还是怀疑,要不要我把身份文书给你瞧瞧?”
那孩子挠挠头,仰起脖子,两口便喝了个罄尽,他放下了碗,看着众人关切的表情,咬着嘴唇低下了头,似乎想道歉却又不好意思说。
宋寅见那他这幅样子,岔开话题道:“好了小兄弟,你早些休息,等伤养好了在走吧。”
少年抬起头,连连摇摇头,道:“不成不成,我在这儿定会给你们惹来大麻烦的!”说着,看看张环等人,嘟了嘟嘴,便翻身下床穿鞋。
他动作到一半,却突然停下,似乎正在思考什么,过了半晌,他猛地抬起头来,不错眼 珠的盯着张环李朗等人。众人面面相觑,突然道:“几位大哥,小弟有事相求。”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2025-08-15 17:4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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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吓了一跳,张环便要伸手去扶,那孩子却不起身,磕了个头,对狄公道:“老先生,小可知道,这几位大哥都是老先生的随扈,人人武功高强,小子要到沧州去,这一路上颇不太平,”说着,看了看身上的伤,接着道:“因此,小可想跟几位通行,一来几位初到沧州,人生地不熟,也需要个向导,二来,”说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子也怕在被人抢了……”
古云鹏嘿嘿冷笑道:“老子就是沧州人,还用你来做向导!”
狄公赶忙拦下他,正要说话,屋内便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狄公跑进屋去,低声唤着:“元芳,可要紧吗?”屋中传来小声的几咳,狄春赶快包袱中取了药送进去。
屋中,元芳附在狄公耳边,小声的说着:“大人,不如就带着这孩子上路吧。”狄公悄声道:“我也正有此意,这孩子绝不简单。从咱们在历城外遇到他开始,我便觉得这孩子奇怪,有哪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会带着几千两银钱珠宝在外边乱跑的,而且我敢保证,盯上他的那些人,绝不可能单单为了钱财而来,否则凭他一个小孩儿,还哪里能跑得了。”
元芳点头:“这孩子听口音也是沧州人,大人,您说他会不会与沧州的事有关?”
狄公摇摇头:“现在还不能肯定,不着急,咱们先一路同行再说,这一路咱们只管慢慢的走,看看这孩子的动作。”说着,将被子给元芳往上盖了盖,道:“你好生休息,放心,有张环他们在。”说着,转身出门。
一挑开门帘,只见那孩子还跪着,张环等人怎么拽他也不肯起身,见到狄公出来,好像见到了大救星,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人家。
“你起来吧。”狄公笑着,道,“今晚且好睡,明日与我们同行,你便与犬子同坐一车,你们两个病人在一起,也可聊天解闷。”
少年跳起来大声欢呼,连连大笑了几声,却抻到了伤口,又哎呦哎呦呼痛起来。
狄春将他按在炕上坐下,道:“好了,你且消停些,对了,还没问过你姓名年齿?”
“哦,”那少年站起身来,整理仪容,庄重的抱拳道:“小可秦沛丰,今年正好十四,见过怀先生、众位叔伯。”说着,团团一揖,颇有些小大人的意思。众人见他明明年纪还小,行事说话却偏偏老气横秋,都不禁失笑。
众人回过了礼,张环笑问道:“不知你名中的是哪两个字?”
秦沛丰道:“雨水充沛的沛,五谷丰登的丰。我出生的时候,沧州已经旱了三年,偏偏就是我出生那日,下了一场大雨,解了旱情,因而父亲才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众人笑了,门外,一条黑色的影子缓缓落下,静静的听着。
—— —— —— —— —— —— ——
日出东方,天光渐明,山里的早晨最是鸟语花香。
一辆马车停在宋寅家门口,狄春正将元芳扶上马车,正要连秦沛丰一块儿扶上去,那孩子却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乌骓不放。
“那匹马是谁的?”秦沛丰指着乌骓,满眼都是艳羡神色。“我家公子的。”狄春将行李扔上马车,推了推恋恋不舍的秦沛丰:“快上去吧。”秦沛丰仍是不舍得将目光收回,古云鹏便道:“看什么看!当心被它一脚踢在屁股上!”
秦沛丰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知道了,看来定是有经验的很了!”只管看着古云鹏吹胡子瞪眼,得意洋洋的钻进了马车。
进了车厢,便见一个青年公子软软的歪在马车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袍,脸色煞白,双颊却有两团红晕,显然是发着热。
秦沛丰好奇的坐到一边,见他也不理自己,只是自顾自的闭目养神,便问道:“你,是怀老先生的儿子吗?”
元芳静静的靠在车厢壁上,给他来了个充耳不闻。秦沛丰几乎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就见他几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一点儿也不像。”秦沛丰见他有了反应,心头大乐,像是发现一直在逗的懒猫终于有了反应,连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他少年心性最是爱动,让他老老实实在马车中坐着本就十分为难,若是一句话不说,简直便要憋死了。
“怀先生那么胖,可你却这么瘦。”说着,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元芳没有反应,连眼睛也没睁开瞧他一眼。他见元芳不理,仍是锲而不舍的道:“我看怀老先生身边的几个徒儿都是武艺高强的人,不过他们可没有怀先生厉害!”闭着眼的李元芳眉头一跳,似乎听到了格外好玩儿的事儿,秦沛丰看到,接着说道:“昨日,我还没睁开眼睛,怀先生便一把抓住了我脉腕,那可是我练门所在,我也没显功夫,怀先生却能一眼看出来,这份眼力可当真了不起呢,天下也没两个能做到的!”说着,往元芳身边凑了凑,道:“怀先生年轻时是不是个大游侠啊!”见元芳仍是不理,便询问似的道:“你说,我若想拜怀先生为师,他老人家会收下我吗?”元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哭笑不得的睁开眼睛。昨日是他告诉大人,这孩子练门在左手脉门,为的不过是以防万一,谁想这孩子居然将老人家当做了一等一的大高手,还要拜他为师,这倒是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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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睁开眼睛了!”秦沛丰只差没鼓掌欢呼,他央求元芳道:“我想拜怀先生为师学武,你能不能求求先生收下我?”
元芳坚定的摇头,那孩子一脸委屈:“为什么啊!”
元芳不说话,心道:你想要拜大人为师学武,还不如自己悟来的快些。
秦沛丰看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怒道:“哼,我才懒得求你,我自己跟怀先生说去。”
元芳还是不理,秦沛丰又道:“你怎么这样!怀先生那么热心,你怎么这么冷冷淡淡的,半点儿礼数也没有!”说着,赌气的转过头去。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碎嘴。”元芳终于开了口,懒懒的声音却让秦沛丰精神为之一振。
“终于开口了,我还道你是哑巴呢!”
元芳不愿与他啰嗦,道:“我劝你死心吧,别说是你去求,就算是玉皇大帝的圣旨也没用。”说罢,又闭上了眼睛养神起来。
“哎你!”秦沛丰吃了个闭门羹,正要开口,元芳却闭着眼睛道:“我看你还是昨日伤的太轻,这才如此多话。”
秦沛丰道:“才不是!哼,那一刀伤在右肩上,可疼死我了。我跟人大打了好几场,累的精疲力竭。”说着,不屑的打量了元芳一眼,道:“像你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才不会知晓!”
元芳不语,只是轻轻咳嗽着。秦沛丰看他一眼,伸手到他额头上一探,惊呼道:“你额头好烫!”
元芳一把拽住他:“悄声,别声张,否则老人家又要忧心。”秦沛丰点点头,小声道:“你身上带病,令尊怎么也不让你多休息几日,这样赶路下去什么时候能好!”
元芳道:“我们有急事,不能耽误行程。”
秦沛丰与他说了两句话,看他也不是十分冷淡,便又凑上去问道:“你会武功吗?”元芳一愣,秦沛丰还没等他答话,便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遍,道:“我瞧是不会的。”元芳起了好奇,问道:“却是为何?”秦沛丰撇着嘴,颇有两分不屑的道:“我看你瘦的风一吹就倒,准是个书生,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须知李唐武周之时,汉人十分尚武,往往书生文士也懂拳脚兵刃,加之六艺中有“射、御”两项,是以人人习练,特别是北地毗邻异族,民风彪悍,往往女子也尚武功,秦沛丰又偏偏生在武学鼎盛的沧州,这才这般不屑。
“真是羡慕你有个武艺高强的父亲。”秦沛丰眼中留露出极羡慕的神色,道:“若是我身边有高人教我习武,那我才不东跑西颠的乱折腾呢!”元芳淡淡笑笑,也不去理他,心中暗道:这孩子的性格倒是与迎阳公主有几分相像,好在没像公主那般无理取闹,实在是上上大吉。秦沛丰没人搭话,觉得十分无趣,便不再开腔。
几人沿着官道一路向北,逐渐走进了深山,行了一个上午,眼看日头红彤彤的,天气正暖,山间便是一个村落,几人便前去借着锅灶,煮些米面充饥。
这村落唤作燕子村,听村中老者言道,本村每到春季,便有数不清的燕子衔泥做巢,与孩童相戏为伴,因而叫做燕子村。
狄春和众护卫忙着做饭,狄公和元芳在一旁聊天,独独把秦沛丰晾在一边,小家伙左看看右看看,见没有生人过来,便走到了狄公和元芳身前。
狄公和元芳正聊的开心,猛然间面前一暗,抬头看去,却原来是秦沛丰挡在了面前。
“沛丰有事吗?”狄公笑眯眯的询问,很是和善。
秦沛丰蹲下身子,问道:“怀先生,您收徒弟吗?”
狄公一愣,道:“怎么问起这个?”
“先生你别说别的,只说收还是不收?”秦沛丰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很是焦急。
“自然是收的。”得到狄公的肯定,秦沛丰大喜,咕咚一下跪倒地上,求道:“求先生收下我吧!”
狄公不解的看了元芳一眼,见他眼中的狡黠神色额,随即恍然道:“你要拜我为师学武吗?”
小家伙正色道:“正是!”话音未落,张环诸人便哈哈大笑起来,狄公也是忍俊不禁,秦沛丰不解的挠头,狄公强忍着笑道:“沛丰啊,这你可找错人了。举凡琴棋书画、医卜星象、甚至农桑水利,我都能指点你一二,可这学武功可真是难倒我了。老头子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就能勉强用用弓箭,其它的,可是不成的。”
“可是,”秦沛丰焦急的道:“您昨日一下就找出了我练门所在,这可不是假的啊!而且,”说着,指了指张环几人,道:“他们不都是您的弟子吗?若您不会武功,他们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啊!”
众人笑的打跌,狄公无奈,只得细细解释道:“找到你练门所在,不是我的能为,那是有高人告知于我。再说,他们为我弟子也并不是习武,而是学医啊。至于他们的武功,却是经过高人指点不假。”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元芳。秦沛丰却没看见,只听到“经过高人指点”这几个字,急忙奔上去,拉着张环等人切磋武艺。
见秦沛丰走远,狄公道:“元芳这个文弱书生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元芳笑了,道:“卑职可是难得清闲,何况装作不懂武功,反倒不会令这孩子设防,他是个没有心机的,这一上午便说出不少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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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狄公精神一振,元芳道:“从他的言谈中不难听出,这孩子性喜武功,可偏偏没有高人教授,他此次出门来,便是寻找名师,身上的银钱多半也是备做束脩的。从他衣着谈吐和身上所带的财物不难看出,这孩子定然是豪门大户之子,而且定是武学世家,他行事作为痛快爽利,又会两句江湖人惯用的粗口,还是沧州人士,想必家中是做码头或是走镖的买卖。”说着,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道:“如果卑职没记错话,那个古云鹏,也是走镖出身。”
狄公会心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们果然离案子越来越近了。”
二人正谈说间,只见村头空地上走来一个老头,那老头脚下踢着一双麻鞋,来到空场上,竟自摆了一应用具,居然是个说书的先生。可此时重灾年景,百姓们连糊口都成问题,还有谁去听他说书?空场上,只三三两两呆坐着两个瘦弱的灾民,却连眼也没斜他一眼。
几人瞧得奇怪,张环问身旁一个青年,问道:“敢问这位大哥,这位说书先生是怎么回事?”
那年轻人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道:“他本是个老学究,城里学堂的教书先生,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便不在学堂中教书了,而是改行说书了。讲的故事本也有趣,每隔几天,便会来咱们村中一次。讲的都是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本来他一来,全村的老少爷们儿,都要去听个新鲜呢,可自从大灾荒以来,大伙吃还吃不饱,也就没那个心思了。”
狄公微微奇怪,大灾荒波及整个河北,百姓们没心思听书,他倒还有力气说书,倒也是奇事一件。
秦沛丰少年心性,一听有热闹瞧,登时道:“咱们也去看看吧!”说着,撒腿便跑,狄公怕他伤口未愈,急忙令张环李朗跟上,自己也带着元芳几人走去。
那说书先生,约么五十四五岁模样,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中拿了两块梨花木板,他拍了两下板儿,慢悠悠的道:“却说那日卧虎堂上群雄皆在,庄主葛天霸高高坐在堂上……”狄公几人听得“葛天霸”三字便是微微吃惊,这人不过是个走江湖卖艺的说书先生,如何知道这淮北第一庄庄主的姓名,何况葛天霸又曾与盱眙盐案有莫大瓜葛,虽然此时业已时过境迁,却也让人忍不住好奇。
狄芳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只听那说书人接着讲下去,全是当时元芳初到卧虎庄时发生之事,狄公拿眼睛一扫,只见村外树林旁,有几个绿林豪客打扮的,手持兵刃,正在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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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说书人此刻说道:“……邓通见小姐瞧着这青年温柔款款,脸上写满开心神色,心中料定小姐定是钟情于他,这醋坛子登时便打翻了,想要狠狠抱负那青年一番,登时一拳便奔着那青年肩胛打了过去,啧啧啧,可也不知是怎么了,这邓通一拳打出竟然落了个空。”他讲的声情并茂,底下却无几人在听,那说书人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摇头晃脑,说的有滋有味。
“……那邓通爬将起来,脸涨得通红,他气疯了心,也不管众人在场,抡起双刀便向那青年头顶砍去。”他讲到此处,只见狄公一行均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自己,连半个走神的也无,便笑嘻嘻的得意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着,牙板一拍,便要拾掇了行头走人。
秦沛丰登时站起身来,道:“怎的讲在兴头上突然不说了,这等的败兴啊!”
几名江湖汉子更是着急,他们久在江湖,对于江湖辛秘自然颇为好奇,这位鬼刀王的武功他们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见过的,高下如何,心中自有论断,而今听这说书先生说出还有人能将他玩儿的滴流乱转,如何还能按捺住好奇之心。
其中一名嗓门大的刀客远远的便喊道:“你这说书的,恁的不通情理!故事说到一半就走,跟拉屎拉到一半,却突然憋住了不叫拉出来有何分别!还要不要人活!”
他说的虽然恶心,秦沛丰却是点头附和。狄公也笑眯眯的道:“话糙理不糙,连老朽也想听听这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早已猜到说书人口中的青年定是元芳无疑,所以十分好奇。
那说书人见众人着意挽留,便道:“好吧,那我便讲完了再走。”秦沛丰这才知足,那说书人接着道:“上回书说道,邓通抡起双刀便向青年头上砍去。可偏在此时,那小姐情急之下,却抢上前来,挡在了那青年身前。众人也是呼喝连连,可他这两刀来的奇快,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躲闪,眼看便要将两人毙在刀下。却见那青年身形微微一动,将小姐推了出去,他并不回头,脑后却好似长了眼睛。只见他的身子好像幻化出七八道影子,虚虚实实,邓通接连两刀砍空,那青年伸手一勾,两柄鬼头刀便乖乖的到了他手里,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只见那邓通已经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好远,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身。”那几名江湖人物议论纷纷,那说书人听看见他们议论,便不再接着讲下去,直到他们议论停歇,他方才接着道:“这下大伙都傻了眼,只见那青年拿着双刀向邓通走去,他脚尖落地没有半点儿声息,加上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慑人杀气和刚才显露的一手绝世神功,当时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了。那青年走到邓通身前,将双刀掷在地上,冷冷问道:你为何杀我?却见那邓通牙关相击,哆哆嗦嗦,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小姐走上前去,狠狠瞪了邓通一眼,挽着那青年离开了。葛天霸颜面丢尽,怒不可遏,啪的一声,便给了邓通老大个耳刮子。众人议论纷纷,都不晓得这青年是何来历,怎么堂堂卧虎庄第一高手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这时那邓通的徒儿上前来替他收拾鬼头刀,才拾起刀柄,却见刀刃竟然寸寸断绝,仿佛碾粉一般,众人登时骇然出声。”那说书先生站起身,摆了个手诀,打量着那几名江湖人物的反应,见所有人目不转睛,人人屏气敛声,似乎生怕一阵风吹过便把自己吓跑了表情,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元芳在下面听着,眉头渐渐锁紧,那说书人所讲,无不和当日情景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儿出入,但不知他是从何得知。狄公觉出了他的异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元芳回过神来,报以一笑。
那说书人接着道:“半个月后,那青年再次出现,却是身着一身大将军铠甲,正领着大队官军,端的是威风凛凛,他与铁手团宗主那一战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你们大伙说,若是邓通当时见到了,是不是也就不会蠢到向他挑战。你们却猜这人是谁?”众人均是默不作声,一众江湖人物气氛凝重,过了良久,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才缓缓的道:“自然是那千牛卫府掌官印的……除了这灭了蛇灵铁手团的人物……除了他还有哪个……”他的声音充满了惧怕之意,越说越低,旁边一个个子矮小的汉子便阴阳怪气的道:“老兄你倒是怕个什么,那皇家卫队总扛把子的,只诛反贼邪徒,难不成你老兄也……”
那瓮声瓮气的汉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别过了头去不再说话。说书人又拍了一下牙板,道:“着!各位猜的当真半点儿不错,他便是当朝天子亲勋,千牛卫大将军便是!其实说也讽刺,这邓通外号鬼刀王,而这位大将军却被誉为‘战神’,这神鬼相遇,胜败可想而知!”
众人听了,均是唏嘘不已。那说书人把故事讲完,慢慢收拾了一应用具,将目光斜着那些那些江湖汉子,狄公见他老是有意无意的在看这些江湖人物,好像对他们极为关注,心知有听,便向旁边一位听故事的老者打听到:“敢问这位老者,这位说书先生来到村中讲故事有多久了?”
老者回想了一下,道:“嗯,总有三年了吧,三年前元夕前后到的。”
“他常讲一些这样的江湖奇闻吗?”
“是啊……”老者点头。
“那么,那些江湖人物也常来吗?”狄公怕他听不明白,又道:“哦,就是那些拿刀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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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春连连摆手,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而后,却嘟囔了一句,道:“只是本领不高却是事实。”
秦沛丰气的吹胡子瞪眼,只是没有胡子,这怒起来便不那么可怕,只是气哼哼的道:“好像你自己武功多高似的,哼,赶明小爷练好了武功,定要与你切磋一番,不打的你满地找牙,便跟你姓!”
狄春正要与他还嘴,狄公却给了他一记暴栗,道:“你这小厮,跟一个孩子拌什么嘴!还不快出发!”瞪了他一眼,狄春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嘟嘟囔囔道:“明明还是个小孩儿,长得大些也就算了,说话办事偏也老气横秋。”他看到狄公目光望来,赶忙与张环等人走了。
秦沛丰还在当地气鼓鼓的,见到狄春等人离去,却平静下来,对狄公道:“先生,他说的确实没错。我与你们萍水相逢,既不能确保可靠,这点儿三脚猫的本事也不能保护您安全,等送您与令公子会合后,我还是自己单独上路的好。”说着,脸色一黯,很是不舍的模样。
二人并肩向前走去,狄公也不出言相劝,只问道:“沛丰此次离家出来,是不是想拜一个高手为师?”
秦沛丰点点头:“那是自然了。”一扁嘴,不屑道:“只是现在,但凡是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都说自己是高手,天底下‘高手’多如牛毛,却十有八九都是徒有其名,哪里是那么容易就给我找到的!”说着,神色黯淡起来。
狄公微微一愣,突然想到,这孩子出身武学世家,家学渊源,何必深入江湖要拜什么高手为师,看来这其中定有隐情。本来此事与洛阳凶案无涉,但喜欢究微探秘历来是狄公的本性,此刻激发了好奇之心,便对秦沛丰道:“你若是真想拜高手为师,我倒是能帮你一个忙!”
“真的!?”秦沛丰听的两眼冒光,急忙道:“不是一般的江湖高手,要能打下金镖擂的……”说着,急忙停住了嘴,似乎不经意间多说了不少。
狄公听到“金镖擂”三字,猛然间想起洛阳那名死者手中握着的钢镖。当时便断定,他手握钢镖并非为了射出杀敌,那么是不是意有所指呢!钢镖中的镖字,难道便是这个什么“金镖擂”!想到此处,精神登时一阵,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怕问的太深,让秦沛丰起疑,便道:“能打下金镖擂,是个什么水平?”
秦沛丰听他并未问及金镖擂之事,暗暗松了口气,想了一会儿,道:“这么跟您说吧,得是内力悠长……哎呀,就是能起码能接连对付五六个当世一流好手,还游刃有余的!”
狄公佯作不懂,又问道:“一流好手又到什么境界?”
秦沛丰想了一会,道:“哦,就是大概有三四个张环叔那么多吧!”
狄公笑眯眯的道:“哦,如此,你要的人就是能打败二十四个张环的人了?”
秦沛丰噗嗤笑了出来,道:“这么说也不错!”随即目光黯淡下来,道:“可是这样的人要到哪儿去找啊,只怕全天下也找不出三个,机会比天上掉馅饼还小,哎……若是让我碰上了,那可真是走了狗屎运,祖坟冒青烟。”神色很是颓唐。
狄公拍拍他肩膀,笑道:“若说是别的事情,我未必能帮得上你,可这件事,却是易如反掌。”
“啊?!”秦沛丰一愣,这孩子反应极快,只呆了一下,脱口便道:“你说的是,指点张环叔他们的那个高手!”
狄公点头道:“不错,他在我身旁边十四年,又是我未来侄女婿,若有我作保……”说着,故意拖长了音调,秦沛丰赶忙央道:“先生,求您大发慈悲,帮帮我吧,要多少束脩都成!”
狄公笑眯眯道:“这没有问题,只是他从未收过一个徒弟,你要做他的开山弟子,光凭束脩是不行的。”
“啊?那还要什么?”
“你这样突如其来的拜师,又是有求于他,总要告诉他事情起因缘由,否则人家凭什么帮你打金镖擂?”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秦沛丰当真是无可辩驳,只得乖乖点头,道:“这倒是说的有理,”说着,眼珠一转,道:“这样吧,等我见到了他,若是能够拜他为师,自然和盘托出。”言下仍是十分谨慎。
狄公心中甚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是自然。”
二人一路向北,一路上,秦沛丰都是一言不发,嘴撅得老高。总是边走边伸出小手,比来划去,忽喜忽嗔,脸上做出各种奇怪表情,俨然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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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看的忍俊不禁,问道:“你实在想,适才那个说书人说的千牛卫大将军?”
秦沛丰兴奋的道:“那是自然的!天下第一高手啊!这称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为这称呼,江湖中多少人羡慕的流哈喇子,半夜里做梦都恨不得取而代之。哎,我告诉您……”他靠近狄公,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人啊,倒是十分奇怪,若是看见旁人比自己强一点儿,那是嫉妒的不行,可若是旁人比自己强出老大一截,便是崇敬的不得了!你说岂不奇怪?”狄公听到,觉他说得倒也有理,不意这小孩儿倒还颇有见识,目中露出赞赏神色。
“所以啊,”秦沛丰摇头晃脑的道,“这江湖中人羡慕的是大多数,嫉妒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拔尖的高手。要么李将军怎能得一个‘天下第一带刀’的绰号呢!”
狄公倒是一愣,居然不知道元芳还有这么个外号,当即问道:“什么‘天下第一带刀’,我怎么没听说过?”
“您一个走方郎中能知道什么?”秦沛丰扁了扁嘴,道:“这可是四海公认的,当初有些人还老大的不服气,后来,一些成了名的老前辈便道:你若是能一口气杀光铁手团八大高手,能单枪匹马挑了突厥的联营,这天下第一的称号,便是你的!”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才笑了三声,却突然表情僵住了。


2025-08-15 17:4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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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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