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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楼倚暮云初见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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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是好像很困的样子,后来你是睡着了。”
他把我的被子重新盖好,然后坐在我的身边,此时我还吃着火烧,空不出手来拉扯或驱走他。
我也确实只想相安无事的吃完这个火烧,以一种既平静又耳疼的态度默许了他的碎碎念,并没有想赶他走的意思。
他忽而问了我一个问题,今天,下午,在我们并不十分愉快的相见之后?
我心里道,你歪在床上睡得被子也不肯动手盖一下咧。
但是满足被监视者适当的老妈子需求是我们影卫应有的操守,我便只是撇了撇嘴,与他不做计较了。
“你现在真醒了吗?”
把唇边的老汤和肉汁舔掉的时候我用手肘碰了碰坐在床边的人。
我分不清哪一个是真正的他,要说人欲,中午同我说话的那个着实要真一点儿,但现在同我说话的这个,才像一个真正的什么大人。
我和他之间总有一个尴尬的境地,今天他同我说的话,我确要一五一十地转述给我的主人——这忠诚让她手下的蝼蚁得以苟活,而我却做了一个另外的决定。
“你就好像一直,一直没有醒过来一样。你被梦魇住吗?”
这段话里有一些并不高深的暗示,但是如果平阳听到的话,一个神志清醒的左无浙和一个梦中胡话的左无浙或许有太大的差别了。
我终于把那个大火烧吃完了。
就看在火烧的份儿上——撮撮手指上的肉汁,有点儿醒了的昭昭如是想。


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18-07-05 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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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个很长的梦。”
    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探病的叔叔或者哥哥,他坐在床上吃,我坐在床边看,——他吃得生龙活虎,间歇亮出犬齿,森然有锐意,仿佛是那把刀。——他的确该和刀做兄弟,暮色中最末的一丝蓬勃落在他的发顶,旋着,乱糟糟的两根荡呀荡,连上天也眷顾他,无数的暗色从寂静里被放出来,穿针引线钉在人的衣袂袖角,我或许应该走了。
    肩抖了抖,没抖落这一层冷透的青,看着他的手指我恍然很想替他揩净,却又想起这肆无忌惮的十指或比我想象中更为有力,只要平阳一声令下,他能悄无声息地拧断我的脖子就像扯开一只火烧。在这个和平的,驯良温柔的梦里他曾暂如昙花一现,但我真的已经醒透,冬日冷冽的空气有助于荡清肺腑,一洗愁肠。
    真可惜,我兄弟零落,连刀剑也不能提及。我冲他点了点头,把其余的问题和问候一起吞了回去,我看他吃的时候很饿,可看完又只觉得空虚,有时候噩梦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之砒霜彼之蜜糖,自有人在噩梦中自欺欺人,淹留不愿醒。但做梦也不容易,权势登天,梦也不能自己定,——要谁生,谁偏在梦里无声无息地死去,托体同山阿,桃花源里人家无论魏晋;要谁死,又偏在梦里十年如一日,点点滴滴,直到天明。
    “——也许我该去再睡一会儿,”我跟他道别,“燕昭,祝你做个好梦。”


    22楼2018-07-05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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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做不了好梦。
      却点了点头,用还有一点儿油腥的手指跟转身关门的他挥了挥手。透过对面的窗望向去,他的屋里还点着一支蜡烛,我踩着床下的靴子,步出了门。
      门外传来警示火烛的更声,更夫的脚程不快,直等好一会儿才走过一条街——原来此时已近了夜半。
      人世间总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在经纬垂纶之间,在虚以委蛇之畔,若我二哥仍在,或可与他抵足谈至天明。
      可他们又当聊什么呢,就好像凡常的人们大可去掩耳盗铃一番,好像这足下三钱的厚土之下,还未多得是蒙尘的明珠璧玉一样。
      我好像心中想要碾碎什么东西,又想把它珍宝般保护起来,这交缠的欲念在胸中仿似遣将操戈,至终叫靴尖在雪地里踏出一个深深的痕迹。
      后半夜起了风,穿过空荡荡的前堂,吹入老宅的空祠——饶是它再怀揣着摧枯拉朽的森森恶意,也没能吹熄哪怕一盏长明灯——那儿本没有什么人可以享用孝子贤孙惦忆的不绝香火。于是它们又气急败坏地在影壁上打了一个圈,发出的空响肃杀如幽州城外的画角边声。
      二更湿重的寒气在反宇下结成了霜,接霜与落雪的大缸里的雪水却化了,我劈开半个枯黄而空腹的老葫芦,给那一墙根儿半死不活的海棠浇了水——它们的花叶在后半夜支楞起一点儿生机。
      在那棵歪脖子树下丈量了一下高度,把刚变作了瓢儿的葫芦栓在上边,月也挂在树梢。
      我做完这些,他屋内的蜡烛燃到了尽头,我将心神归定,六脉息生,只在那周公不眷的独处中,渡过又一个寻常夜。


      24楼2018-07-05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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