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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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手埋葬了谢辞,如今却要应苏衍的令掘开这坟墓。
碑上的照片是两年前照的,没想到会成为他的遗照,那日他离开照相馆后我就再也未曾见过他,他大抵是想着再过几日来取照片吧,可惜第二日就开始打仗了。
谢辞死的那一日,北平的雪下得奇大。
我站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恍惚间听见他喊我的名字,他说启云,我来不了啦,你莫要等。
我啊了一声,梦游般点头,隐隐约约看见他钟爱的黑呢帽子从雪中落下,随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刺骨的寒风中晃晃荡荡。
从此再没有一个人能扬起嘴角唤我启云,再让我半推半就的被拉去酒馆。
我还想回忆一下谢辞的眉眼与他母亲多相似的,这时苏衍就唤我了,他问我人呢。
人呢。
棺材空空如也,连白骨也不曾剩下,仿若这从未躺着那个少年。
他的尸体我亲手葬下,面庞依然栩栩如生,嘴唇也是鲜红的,笑容一如生前一样,只是腹部的弹孔触目惊心。
我说化了吧,大概是化了吧,化得连骨头也没了吧。
苏衍抿着嘴低下头盯着地面,我不知道他是想起他开枪时谢辞的笑,还是地面上洗不去的梅花血迹。
于是他开口了,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开棺吗。
我知道,你怕他没死。
......我在战场上见到他了。
啊,是这样?真好。他没死吗。
于是我转身颠颠的走了,苏衍蹲下身去,摘了夹在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我知道那是阿辞的——放进空荡荡的棺材里。然后悠悠的叹气。
他说,阿辞,真有你的。
是啊,阿辞一直有他的一套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变样啊。
后来我想想,苏衍都认出来他了,那大概是没有变吧。
嗯,也是,苏衍也没变呢,两年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样貌多少。
所以,再见时,阿辞,你一定还要是少年时的模样,像往常一样笑,再唤我启云,我们再去酒馆好好喝一杯,我一一定还要半推半就的让你拉去,就像从前一样。
那家酒馆,还没有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