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前面的，是祺。
昭文馆的诸位先生里，我只听祝先生侃大山，其他时候，或拿笔涂涂画画，或转头数窗外的花树飞过了几只蝴蝶，心思总在十万八千里外。祺与我不同，他像一竿竹，永远挺拔、端正，无论哪位先生讲学，他都听得认真，连随口一提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不同的写法，也要拿小本本记下来。坐在他背后，实在是快乐又痛苦的，快乐在于他把夫子的目光遮得严严实实，让我肆无忌惮地开小差，痛苦在——没有人与我说小话，少了一桩乐趣。
今天是薛先生的课。百家姓已经翻来覆去讲了第四遍，连我这样左进右出的人，耳朵都打上了一层老茧。放眼望去，学堂里像一茬割过的麦子，倒了一片，祺在众人当众便显得一枝独秀。我于是忍不住戳戳他后背，小小声道；“喂，你还在听哇？不是我说，这些先生，连换个新瓶子都懒，旧瓶装旧酒，还要翻来覆去地讲十回八回，当我们是……”
他后脑勺动也不动，我再戳戳，问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小修）
坐在我前面的，是祺。
昭文馆的诸位先生里，我只听祝先生侃大山，其他时候，或拿笔涂涂画画，或转头数窗外的花树飞过了几只蝴蝶，心思总在十万八千里外。
祺与我不同，他像一竿竹，永远挺拔、端正，无论哪位先生讲学，他都听得认真，连先生随口一提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不同的写法，他也要拿小本本记下来。坐在他背后，实在是快乐又痛苦的，快乐在于他把夫子的目光遮得严严实实，让我肆无忌惮地开小差，痛苦在于——没有人与我说小话，委实少了一桩乐趣。
今天是薛先生的课。百家姓已经翻来覆去讲了第四遍，连我这样左进右出的人，耳朵都打上了一层老茧。放眼望去，学堂里像一茬割过的麦子，倒了一片，祺在众人当中便显得一枝独秀。我于是忍不住戳戳他后背，小小声道；“喂，你还在听哇？不是我说，这些先生，连换个新瓶子都懒，旧瓶装旧酒，还要翻来覆去地讲十回八回，当我们是……”
他后脑勺动也不动，我再戳戳，问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昭文馆的课业，着实十分让人头疼。树上的鸟蛋，湖里的游鱼，我也心向往之，奈何只能偶尔对它们投去眷恋的目光，将它们深埋在心底。
但课上的时光总得熬过去。兄弟姊妹们各有各的神通妙法——静者如我，源自我某日的突发奇想，便趁着课上的大好时光构思我的志怪小说；动者如诒，后方时常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常让我疑心他又带来了什么神仙秘宝。但我并不同他交流，一是团伙作案动静太大易被夫子发现，二是构思小说需要专心致志。
但诒显然不这么想。他总能在我刚涌现出绝妙创意时恰巧打断我，每每如此，这就让我实在不想理他——譬如今日，我刚刚构思出一凶狠妖物，五只眼，八条腿，青面獠牙——他这一戳，我委实忘记了到底要不要再给大妖怪添几条尾。
登时心疼得直皱眉，缓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没应答倒也没责怪他——我好歹虚长他些，为兄长者，不能随便同小孩子一般计较。随手扯了张纸，龙飞凤舞写下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算是我对诒的一片良苦用心。将纸条团作一团，也不回头，趁夫子不备往后一扔——大约是准头同力道没控制住，先是“啪”，紧接着一声“哎呦”——我顿时知道，这事儿，没完了。

改了改错别字今天的祺是勤奋的祺

有时我疑心，祺难道是个锯嘴的葫芦成了精，怎么——这么憋得住呢！我喋喋不休地向他吐槽我的耳朵已经长了多么厚的一层茧，而他巍然不动，好像屁股在椅子上生了根。不过没关系，我仍用我一腔热情坚持着试图感化他，直到——
一团宣纸，将将砸中我的鼻梁。
疼倒是不太疼，只是扎扎实实地吓了一跳。我有些恼，搡了一下他的肩。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诒的愤怒是意料之中的。
我心中十分抱歉，但不知如何表达。再扔一团？似乎更不合适。我犹豫着想回头小声道歉，但夫子显然已经注意到这不小的动静，看似不经意地向我们走近。
我瞧着桌上未完的书稿，挣扎片刻，缓缓举起了右手：
“夫子，诒非要同我说话。”

我？？？
夫子很严肃地，一边码着他花白的胡须，一边将我从座位上提溜起来。虽然我脸皮厚得能和城墙较一个高下，但我的怒气从脚底升起来了，如果此时有音乐，必然是慷慨激昂的入阵曲。祺这番“以德报怨”，实在不是君子之为，我决定也要当一回“小人”。
于是我画了一只小猪佩奇，口水一舔，悄咪咪地粘在他的背上。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草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站起来想同几乎被罚站整节课的诒诚恳地道一个歉。可他脚下好似踩了风火轮，走得飞快，不，是飞得有些低，我一时竟追不上，只忙着倒腿，无暇理会一路身后的窃窃私语。
“诶，你等等，等等啊！”
我加快步子紧跑两步，喘着粗气终于拦下了他。

他是魔鬼吗？
我低着头，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全然不顾他在背后一迭声地喊。跑出百来米，身后紧跟的脚步声才终于不见，长舒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祺正在我面前。
“我*，你干嘛。”

刚斟酌好的道歉，被他一句一定会被和谐的话堪堪拦在嘴边。或许是因他过于活泼好动，我时常忘记他其实比我虚长半岁，因而此刻我肃容敛眉，不自觉以兄长的口吻同他讲话。
“诒，你是皇子，不能说这些不堪入耳的字眼。”

我为什么要心虚？先向夫子告状的人分明是他，是他先从我们的小联盟（我单向认定的）里叛逃的。于是我挺一挺胸，理直气壮地质问。
“你没得教训我，今天是你先打的小报告。”

“一码归一码，你阿娘难道没教你礼义廉耻？”
我板着脸，极力掩饰着心虚。
那些因诒的打扰而命丧黄泉的妙想忽然集体翻涌而出，咆哮着，哀嚎着，蚕食了我最后一丝愧疚，非要我替它们报仇。怒火竟真有些上头，声音也不自觉又提高几分。
“你非要同我说话难道不是事实？”

“我是救你出苦海，你怎地不识趣。再说了，你如何就牵扯到我阿娘身上，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的江湖规矩你都不懂吗，你看我这样生气，我也最多说一句***哥。”
正经文章写不出三五字，歪道理倒是信手拈来，叽里呱啦放了一串鞭炮，我自己都快要信了。

（这真是被度娘疯狂和谐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