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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届征文】【鹿犬】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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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NC-17
梗概:经历一场飞船爆炸事故而产生ptsd症状的西里斯·布莱克正在接受心理治疗,而他却只急于寻找事情真相
警告:文中包含脏话、暴力血腥、性描写 可能产生不适
太空歌剧AU 科幻/惊悚


IP属地:北京1楼2018-08-15 17:46回复
    【独家记忆-陈小春】
    我喜欢你
    是我独家的记忆
    摆在心底
    不管别人说得多么难听
    编号1
    全文21000余字 已完结
    灵感来源:小说《地火》 电影《黑洞表面》 电影《太空旅客》电视剧《无垠的太空》电视剧《神秘博士》
    在大纲写出来之后便同最初赛博朋克的构想有较大出入,第一次尝试太空歌剧题材,漏洞较多,敬请包涵。
    主题“violet hill”不出意外的话会是与之衔接的番外。


    IP属地:北京2楼2018-08-15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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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涅瓦”号外型十分别致漂亮,舰身线条流畅,连喷漆都是崭新的。他不禁怀疑这等好事怎么会落在他布莱克头上。在太空军队服役三年,他酗酒、闹事、与顶头上司干架,违反军纪和教会纪律,三年连个执事头衔都没能混到。因此直到他被项目负责人请上飞行甲板,他的脑子里还是浑浑噩噩的。那位西装革履的先生似乎有犹太人血统,他不禁注意到他身上每一件物品都有“瓦尔肯”的商标,连圆珠笔也不例外。
      “您好,”他伸出一只没什么温度的右手,西里斯胡乱握了一下,“阁下弗朗西斯·施维茨,月球CA-550教区的教区主教、瓦尔肯燃料与供能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也是本次探索任务的主要资助者和发起人。”
      “有钱的政治积极分子,经商的伪君子,臭显摆。”
      但此时他已经躬身把名片递到布莱克眼前,“瓦尔肯燃料与供能公司近年来致力于太空探索,目前我们所投资的科学研究项目有了巨大的突破。您眼前所见的飞船,”他拍了拍“密涅瓦”号的舰身,“是首艘全面应用空间跳跃技术的航空器,从主舰到穿梭艇。您的目的地将会首次突破猎户座旋臂,成为历史书写上重要的一笔。”
      “所以您选择了我?”
      “所以我们选择您。”施维茨先生面色不改地说道,“我们只选择精英。”
      他觉得,显而易见地,这事有猫腻。但他手上缺钱缺得紧,缺乏拒绝上门任务的底气。再说,他从来不会拒绝一场探险。
      初次与其他船员相遇的经历并不愉快。“密涅瓦”号一共有八名船员,其中有两张西里斯熟悉的面孔,佩蒂格鲁和波特都与自己同时入伍。其他的船员分别姓伊万诺娃、阿特利、迪亚兹和多伊尔。船长尤尼斯是一个已经开始缩水的小老头,看样子还是酒鬼。驾驶舱内西里斯看着有东欧血统的女人伊万诺娃笔直坐在操纵椅上的背影,她的头发梳成发髻,制服的领子整齐挺括。他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到一直在驾驶舱尾部哼哼个不停的阿特利,这个佝偻的机械工程师似乎深受嗓子发炎的困扰。
      “左旋30,目前推力修正器在线,加速器保持稳定。布莱克,眼睛挪开。”
      她严格遵循军队里的规矩,用姓来称呼彼此。西里斯一点也没露出尴尬的神情,他看着正在摆弄无线电的波特从转椅上回头给他竖了个无声的拇指。
      “速度约四十公里每分钟,前方存在陨石流,佩蒂格鲁,去叫船长。”她把苍白的小个子打发走之后降下了防护罩,并打开对讲机通知了“密涅瓦”号的其他成员。不到半分钟后拉美裔船员迪亚兹与大块头多伊尔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打开的舱门前,两个人看起来都颇为不悦。
      “您可真会挑时间。”
      “您在自己的时间里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我不希望被撞死。”他得到领航员颇为冷淡的回答。。与此同时两位从未真正登上过太空探索舰的布莱克和波特则痴痴地望着可视窗的窗外。浩瀚无垠的黑色苍穹中几颗燃烧着的巨石高速前进着,并在身后拖出流星般绚烂的曲线,高速运作的星体零件一旦彼此相撞就迸发出刺眼的火花,伴随着碎片四散飞溅。这和模拟舱里的所见不尽相同,带来的震撼感相去甚远。
      “陨石将在十五秒内撞击飞船。”
      话音刚落时西里斯还有些处于状况外,他看见波特提醒其他人找什么东西抓稳——哦,第一次撞击来了,真够猛的,波特一屁股跌坐在操作椅上——飞船震动个不停,多伊尔在大喊大叫,巨大的乒乓响动和猛烈摇晃中他什么也听不清——又来一次,阿特利像棵树一样倒在地上,而佩蒂格鲁抱着控制台不撒手——零碎的硬物撞击舱体表面的声音听起来叫他满心不舒服,他希望伊万诺娃还在坚守岗位——现在撞击声停下来了——震动感消失了。
      这时候他听到船长年迈又浑浊的声音,“报告损失。”
      “防护罩剩余52%,左舷舱门受损,但最严重的是陨石碎片对反应堆墙体造成损伤,发动机基本停止运转。”伊万诺娃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还有,阿特利晕过去了。”
      他看见尤尼斯额头上松弛的皮肤皱在了一起又舒展开,“多伊尔,把阿特利带回他房间去。伊万诺娃,请您先回去休息,让迪亚兹在接下来四小时内接替您的工作。其他人,会修理发动机的,现在提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他看见波特耸耸肩,“我和布莱克在军队受过训练。”他想让他闭嘴,但是来不及了,他们只能在全副武装的防护服里大汗淋漓,腰间系着绳索在空气管道里前进。说实话西里斯在军队时仅仅听说过波特的名字,他们虽然同属大力神星教廷军事委员会的管辖,但各自分属不同的教区,只有在少数一起训练的场合才可能会合。在惹事生非这一点上他们倒保持一致,因此西里斯多少对他抱有一点好感。
      “请把门禁卡片给我。”他看见波特嬉皮笑脸地朝他靠近,“别哭丧着脸,我听说实际操作比模拟有意思多了。”他开始企图打开通往工程舱的门,但未能成功,“压强太大了,喂,迪亚兹,”他打开了对讲机,“让工程舱先排气,好吗?”
      “我在部队里的时候听说过你,”一分钟以后西里斯把住打开的舱门避免它突然关上,“听说你就是那个喝了7加仑威士忌结果把教员飞船开到战神星昏过去的家伙?”
      他的笑容一直咧到耳朵根,“那确实是一段不怎么光荣的历史。”
      他停下脚步,而此时此刻西里斯也注意到了异常。
      “声音似乎消失了......基本上可以判断辅助反应堆β停止了运作,主反应堆压力不足,输出降低到一半以下。”这种情况在模拟演习中也出现过多次,就连像西里斯这样没耐心的学生也知道该怎么做。
      “我去查看引擎系统,保证冷却剂的供应就交给你了,波特,这可关乎我的小命。”
      “所以,伊万诺娃?干得漂亮。”西里斯不用回头也知道波特正手把冷却剂管道的阀门朝他使眼色,“她是个难搞定的女人,勇气可嘉。”
      “得了,毕竟你才是那个在执行护送红衣主教任务中逛窑/子的人。”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我要小心了。”排气管道中的声响再次响起,管道另一侧传来西里斯的声音,“冷却剂的循环还正常吗?”
      “不需要担心,但是你要是再不从那地方出来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把你扔在这儿。”
      于是关于波特这个人,西里斯所了解的第一件事就是难以与他进行严肃的对话。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伊万诺娃给他带来的受挫感。他企图用在大力神星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对付她,套近乎,甜言蜜语,两三天就上/床。但她在大多数情况下冷若冰霜,像个修女机器人一样过分专业。他们也确实睡过了,但这样做带给西里斯的满足感与以往大有不同。她有着修长却有力的大腿肌肉,光洁而曲线分明的脖颈以及完美的乳/房,但当西里斯伏在她身上时他总有种缺乏着力点的无力感。在他长舒一口气倒在床单上之后她赤裸着上半身站起身,一如既往地缺乏表情。不甘心驱使他再次做出尝试。
      “我以为下一步我们至少会互相交换些秘密。”
      “您想听什么*?”她用俄语问道,他看着她再次束起头发,心情愈发下沉。
      “关于您的名字*。”
      她似乎嘲讽地笑笑,将船员制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套上靴子出房间去了。西里斯再次倒在床上,波特说得一点没错,他不应该白费时间。
      (两句均为俄语,因此原文为斜体)


      IP属地:北京4楼2018-08-15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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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着一杯从浴室龙头里接的自来水他咽下一片阿司匹林。两个月来,西里斯发现睡醒后头疼愈发教他难以忍受。他还是难以回忆起两个月前的细节,而在他的梦里总是出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黑暗,深渊,火。为他做心理疏导的神父曾经提醒过他ptsd可能导致的症状,他猜测这便是其一。醒来时他总是头疼欲裂,嘴唇干涸,并且急切盼望抓一片药物来缓解。这或许不是什么好征兆。
        他挑选了一个休息日来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左思右想过后他还是决定服从神父的建议寻找佩蒂格鲁。由于现在他们都不在军/队服役,他因而得知佩蒂格鲁的名字是彼得,然而无论是军方还是瓦尔肯燃料公司都无法提供他目前的住址。似乎可以确定他在那场不幸的事故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连旧的联系电话也打不通。这对于一名想要摆脱灾难阴影的前士兵来说算是正常的,但西里斯必须想办法联系上他。作为除他本人以外唯一一名幸存者,找到他或许对西里斯ptsd的治疗有极大帮助,另外,尽管他不愿承认,但他依旧执着于了解事实真相。
        佩蒂格鲁的困境现在使他到了一个令他困窘的地步:他别无选择,只好回大力神星求助自己的亲生弟弟。他们自从西里斯离家出走当兵后就再也不曾往来,现在他拿不准雷古勒斯是否还在心里记恨着他。他按图索骥找到GT-273教区,大力神星警局里登记的雷古勒斯目前居住地。犹豫了半天他终于按下隔间的门铃,很久才有人应门,于是他再次见到雷古勒斯:他比少年时高大了些,蓄起胡子遮住了娃娃脸,此刻还穿着警局的制服。
        他们就这样瞪着彼此,直到雷古勒斯开口,“你竟然还活着。”
        “想搞死我还要费点力气,”他淡淡回答,猜想此刻的自己一定形容枯槁,“我能进去吗?不想在这昏暗的走廊里站一天。”
        他的弟弟迟疑了一下,侧身放他进去了,“我在网上注意到了关于“密涅瓦”号的新闻。”
        “那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我现在还不是毫发无损。”他观察着室内的装潢,发现雷古勒斯把母亲生前布置的异国风情挂毯,风格诡谲的挂画以及古旧的家具都摆在起居室里,这与其他家居简洁到极致的风格形成怪异的对比。“你把母亲的东西都搬来了?”
        “我想用这样的方式怀念她,尽管她或许不高兴,”雷古勒斯自从他进屋一直把胳膊交叉在胸前,“说说你来要我办的事。”
        许多年不见他们依旧了解彼此,西里斯决定开门见山,“调查一个人目前的行踪:彼得·佩蒂格鲁。”
        “不打算提点别的要求吗?”
        他决定对这种态度忍气吞声,“这个要求与“密涅瓦”号有关。”
        他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的是一旦雷古勒斯拒绝他的要求,他就掉头就走。空气里出现了一阵尴尬的空白,接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弟弟的回答,“可以。”
        “意思是?”
        “意思是,当着一个差点被炸死的倒霉蛋的面,我不能拒绝他的请求。”雷古勒斯冷淡地直视着他,他突然发现,哪怕身着制服,他的弟弟依然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但你要是坚持当个混球,那另当别论。”
        他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发现,面对雷古勒斯的让步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点显然双方都心知肚明,于是对方开始打发他走。
        “你不会还想留下来喝杯茶吧?”
        他没有这种打算,于是默默在茶几上一张名片的背面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和住址。总体来说这趟拜访算成功的,没有大打出手。
        星期一他返回C5531号行星的时候精神状况很差。他总隐隐觉得,在火焰间歇喷向棚顶的矿井区,存在着他忽视已久的东西,能够帮助他拼凑起残破的记忆。工作程序自然与往常一样,输入助燃气体,顺时针拧开开关,嘭地一声巨响,又是冲天的火焰。但这次他站得很近,似乎是想探寻这口燃烧井的深度,全神贯注以至于听不到伊凡诺维奇焦急叫他后退的指令声。从火焰冠状的红色顶端,再到黄色的焰身,一路向下直到变成蓝色,波涛汹涌地在星球的内核中翻滚着。原本黑漆漆的探口像一只蓝色邪恶的眼睛,从地下窥探地表的种种行踪。人们只要从这里往下瞧一眼便会被这景象蛊惑,并明白他并不是没来由地发疯,而是从这深渊中熊熊燃烧的地火中确实能瞧见地狱般的景象。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并把这当作一种复建的手段,前倾,前倾,一瞬间仿佛自己也置身火中,直到他意识到自己险些晕倒了,而伊凡诺维奇奔到他身边,把他扶到离那危险的东西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喝一口。”他递过来一个西里斯以为是酒囊的东西,一口下去发现是茶。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寻死。再也别这么干了。”
        “不是这回事。”他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那火......让我想起一些东西,很接近了。”
        伊凡诺维奇拿回水壶后退了一步,审视一样看着他。
        “在地火勘探的过程中,有一部分工人会因为过分惊异或者惊恐难以行动,这种情况和你有些类似。”
        “我没有害怕。我有自己的理由。”
        “这我就不清楚了。”伊万诺维奇耸耸肩,“不过据说瓦尔肯公司一直致力于他们的地火开采项目,有流言说现在已经进行到了外行星带,当然,那是瞎扯。还没有人能到达那么远的地方,更别说开采地火了。”
        有什么东西像在他的头脑里擦亮了一根火柴——是“外行星带”这个词。
        “你对这事了解多少?”他努力沉住气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对方凸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
        “这只是流言,布莱克!要是你一定要问的话,那就去问地火勘探项目的负责人去吧。那个姓华盛顿的神父,我好像在总部见过他几面。”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供你胡思乱想。下一轮工作快开始了,休息好了就站起来,布莱克。”


        IP属地:北京5楼2018-08-15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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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进器开始减速了。在几分钟后,他们一个个都打开了脖子上的固定器,并拔出了输入稳定剂的管子。此刻飞船里一片死寂,直到伊万诺娃颤抖着开口。
          “我的上帝......我们到了哪里?”
          这是“密涅瓦”号离开大力神星的第五天,对于航空史而言,应当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舰长的指示下,他们首次使用了“密涅瓦”号上的空间跳跃功能。按照常理推断他们的操作全部符合《操作手册》上的要求,此刻他们应当身处猎户螺旋臂外的外行星带,然而由于某种异常,他们透过飞船前端的可视窗,能见的范围全是一片黑暗。
          “这不符合常理。”西里斯听见船长喃喃自语,“大副,请您开启激光测距,定位最近一颗星体的位置。”
          伊万诺娃急匆匆地操作起了控制面板,几分钟后她给出了略有些气息不稳的回复,“至少一百万公里内......不存在星体。包括恒星、行星、卫星,甚至是流星。”
          西里斯注意到阿特利已经紧张得开始咬起了指甲,每个船员似乎都处于完全不知所措的状态。离开了星体给予他们方向上的指导,他们虽然可以继续使用导航仪器,但这一切就会如同在大西洋上航行而不见一颗星星一样,叫人内心阴云密布。
          “那我们应该向什么方向前进呢,船长?”
          “按原计划来。”沉吟片刻后伊万诺娃得到这样的回答,“与此同时,时刻保持警惕,一旦有星体存在的迹象立刻汇报给我。”
          但是至少在几天的时间内,什么都没有发生。驾驶舱内的气氛愈发的低落起来。毫无目的的航行可能一时不会耗尽全部的燃料,但水和氧气却是在以令人心惊胆战的速度逐渐减少的。此外,空间跳跃显然给飞船带来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影响。成分不明的液体开始深入通风管道,飞船的各部分开始怪异地嘎吱作响,听起来像是用了几十年没翻修的老旧运输舰似的。阿特利已经多次被派去查看这些异常情况了,但结果却告诉他们,这些异常现象的产生毫无原因,一切仪器和部件都在以正常状态运行着。
          这个插曲为飞船上每个人都多少带来了一些影响。影响最大的或许是多伊尔,阿特利和佩蒂格鲁。前者似乎比平时脾气更暴躁了些,以至于波特乃至西里斯本人都不敢随便在工作时开玩笑;阿特利比往常更加紧张。他在压力大的时候就咬指甲,同时喋喋不休地说一些不痛不痒的琐事;佩蒂格鲁似乎愈发胆怯了,他在工作上表现愈发差劲,以至于其他人不得不背负更重的责任。船长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指令没有更新,每名船员的日常工作基本全变成了修理故障的船体、处理太空垃圾和解决偶尔因失控产生的口角。
          “已经有人沉不住气了,”一次全体船员被派遣到垃圾分类区时波特悄悄和西里斯说道,“阿特利,我认为他已经想家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在把破罐头、塑料袋和废弃的塑料管扔到不同的垃圾堆上,每个人脸上都因为刺鼻的臭气而露出了难看的表情。阿特利正在讲述他在GT-186区当电工的故事,很显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共鸣。
          “这样下去他会被打的,我甚至都不用和你打赌。”西里斯试图在不动嘴唇的情况下和波特沟通。此时多伊尔大吼一声把牙膏皮扔到了可回收垃圾区,波特非常灵活地赶在他动手之前截住了他挥舞的拳头。
          “好了好了,没必要发脾气。”在一番调解之下多伊尔不情不愿地被迪亚兹带回房里去了,另一边,西里斯好言好语地把阿特利规劝到了他自己的房间。他看起来精神萎靡,不太适合继续工作。
          他关上门。思考了片刻掏出了一根香烟打算点火,但很快手便停住了。这并不是说他回想起了临行前他们所签订的和约中包括禁烟的条款,而是他注意到了一些不和谐而的声响。声音是从他脚下传出的,一种类似金属鼓风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拉风箱。他感到有些迷惑,想要准确判断这声音的方向,但令他沮丧的是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你们听到什么动静了吗?”他回到垃圾分类区的第一件事便是提出这个疑惑。伊万诺娃终于短暂地放下手中的工作。
          “什么动静?”
          “从底部发出来的声响,我猜是工程舱。”
          “搞不准又是发动机。”波特耸耸肩,“让佩蒂格鲁去吧,别让他在军队的模拟演习都白费了。”小个子显得很不情愿,但波特和伊万诺娃很快又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显然没人把这声音当一回事,毕竟几天以来飞船上已经发生了不少怪事。
          晚饭的时候没人出现在厨房里,西里斯猜想每个人都把带有自热功能的罐头拿回房里去了。他拿叉子搅了搅那罐子里装着的颜色不明的食物,顿时感觉食欲消失了大半。一声怪异的喊叫让他差点把罐头洒在床上,“操。”他下意识地去查看对讲机,还以为波特在对他搞什么恶作剧。然后第二声传来,是尖锐的笑声,穿插着喋喋不休的说话的声音,他第一反应是有谁装神弄鬼,或者弄坏了房里的电视。他打开舱门打算看个究竟,结果差点撞上从房里赶出来的波特,两脚只穿着袜子,T恤上撒了点炖豆子的汤汁。
          “你在搞什么?”
          “不是我。”然后他发现那声音又来了,这下听得清楚,那声音从某种角度听起来又像上气不接下气的嚎哭。睡眠舱的门接连打开了,西里斯听见迪亚兹在用西语大声咒骂有人装神弄鬼打扰她睡觉。他决定顺着声音寻找源头,尽管波特拉了他一把。现在这声音搞得他自己也心神不宁,连看到空旷的走廊和紫外线灯落下的影子都叫他不安。他紧接着注意到地上的血迹,这条路径指向他通往厨房。舱门在这里关上了,血迹也在这里止步,他有些哆嗦地摸出门禁卡片。厨房的灯没开,但冰箱门开着,冷冻的袋装鸡肉和罐头暴露在鹅黄的冷气下。跪在地上不停念着细碎的字句的是佩蒂格鲁,他不成形的右手伸进了冷藏一格里,而血沿着塑料包装袋一股股淌下。“火。”他说,“深渊上的火。”而西里斯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听见自己呼喊船长的声音。


          IP属地:北京6楼2018-08-15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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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8-08-15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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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吵架。”波特悄声对他说,“在厨房里。每个人都害怕他俩一会儿大打出手。”
              西里斯拿着一盒冷藏的牛肉。他现在犹豫了,或许不加热吃起来味道也一样好。
              “千万别到那里去!”他拿着鸡蛋三明治的手在他眼前使劲摇晃着,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回心转意。“佩蒂格鲁和伊万诺娃这会儿肯定已经后悔了,可我们救不了他们。”
              隔着一条走廊都可以听见多伊尔和迪亚兹的声音,伴随着似乎是西语的咒骂,哭泣和暴怒的喊叫声。
              “他们在吵什么?”
              “多伊尔的上一任妻子。”波特咬了一口三明治,“他们好像在德国认识,半年之前刚刚离婚。啊,是您啊,尤尼斯。”
              船长这两天看起来比以往还要邋遢。自从佩蒂格鲁把手伸进排风扇那事开始,他看来像没怎么睡过觉。
              “我有义务制止这种行为。”他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其他两人除了跟上他坚定的脚步似乎别无选择。厨房里气氛很紧张,已经到了令伊万诺娃都感到不安的地步了。蛋黄酱到处都是,一包冷冻鱼条散落在地上。迪亚兹脖子上青筋都凸了出来,光看眼神他们像是要杀死对方。
              “这不太对劲。”西里斯也对波特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必须做些什么,船长。他们现在根本不像自己。”
              迪亚兹狠狠朝多伊尔的胸膛推了一把,他踉跄几步撞到了吃饭的餐桌上,转手就将一把餐刀扔了出去。整个厨房的人都不得不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只有佩蒂格鲁用仅剩的左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显得像石膏像一样呆滞。
              “您必须住手!”船长大喝一声,“你们两个都是着魔了吗?”然而他们充耳不闻,迪亚兹继续用一大串西语攻击对方,而多伊尔则以拳头相向。突然在任何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们感受到了舱体内沉重的颤动,西里斯看见波特朝自己冲了过来。然后灯管啪地一声从天花板上摔下来,熄灭了。墙面的金属持续不断地从舱顶落下来,嘶嘶的火花从脱落的电线上爆炸,伴随着惊慌的喊叫和奔走的脚步声。
              余震过了一会儿才结束,他们这才得以喘息,西里斯这才意识到,同样蜷在他对面的这个人是波特,他们的双手还护在彼此的头上。他们尴尬地对视,起身,然后波特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他的眼镜歪了,落满了墙面上的粉尘。
              “还好我们没事。”
              他四下寻找船长的踪迹。他站在厨房的角落,额角流着血,看上去十分虚弱。佩蒂格鲁和伊万诺娃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中央昏倒在餐桌下的是迪亚兹,她的伤势看起来十分严重,一块墙体正好砸中她的腿,导致血流了一大滩。但是多伊尔不见了,这时船长忽然格外紧张地冲出厨房,并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求您了!别做蠢事!尤其是在这时候!”西里斯和波特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走廊在这个时候显得过分曲折,毫无穷尽。他们无法判断多伊尔现在在哪一层,哪一块区域,所以他们顺着紫外线灯的光芒一点点摸索着,并为走丢的那个人祈祷。他们顺着向下的通道走了下去,这里连通着工程舱,可以清晰地听见发动机运作时发出的稳定响声。而吱嘎作响的声音充当背景音,存在于他们的四周。尽管西里斯不愿承认,他现在神经高度紧张,绷断那一根弦恐怕用不了多久。
              “越来越热了。”他看见波特的嘴唇蠕动着,像是这么说。再往下走他们可能需要工作服,但这时他的胳膊被一把拉住。他差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结果发现是波特。他惊讶地发现对方脸色发青,他被示意通过通风口看下去,于是在唯一一点光亮正中,他看见了多伊尔一动不动,形状怪异的肢体。他的脖子被折断了,扭向一边。
              这个消息传达到船长那里时,他们全体船员立刻被勒令回到自己房里去,一晚不许再出来。尽管船长没说为什么,他们还是一头雾水地照做。然后,大概十点钟的时候,迪亚兹的屋里传来叫人痛彻心扉的哭声。除了同情之外,西里斯感觉自己的未来愈发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他几乎整夜没睡,盯着自己的对讲机,犹豫着要不要与詹姆对话,然而五点钟左右他还是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他是在七点被对讲机吵醒的,尤尼斯命令所有人立刻去伊万诺娃房里汇合。
              他很快注意到所有人都来齐了。尤尼斯、迪亚兹、佩蒂格鲁和波特。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读出不同程度的惊恐。船长似乎比前一天还要憔悴,他脸上的胡茬现在几乎是全白的。他一开始以为伊万诺娃被众人围在圈子中间,但紧接着他发现她的脚没有着地,不出两秒钟,他意识到她的脖子被一根绳子拴住,吊在了舱顶上,尽管双脚离地面仅仅几厘米。
              现在尤尼斯开口了,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生涩,几乎无法进行下去。
              “我现在要告诉你们昨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不幸......在厨房的那场争吵过后,我们的船员多伊尔在工程舱附近的通道里不幸身亡......我原以为,让你们呆在房间里是明智而安全的......我以为......”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波特拍了拍他的后背。
              “舱顶比她的身高能高出多少?”他听见佩蒂格鲁尖叫一样的声音,“她不是吊死的,而是几乎扼死了自己!”
              迪亚兹把脸埋在膝盖里,身子几乎蜷成一团。他们只剩下五个人了,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代理大副的职位交给波特,”尤尼斯的嗓子完全哑了,“如果没有人有话要讲,就都回到岗位上去。”
              “不......请等一下。”
              他们惊讶地发现迪亚兹抬起了头。她的眼睛红得惊人,但显然她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
              “昨天晚上确实发生过一些事情。”在一片沉默下她继续说下去,“在得知他的死讯之后,我立刻产生了求死的冲动。当时——或许在上帝的旨意下,我打开了对讲机,联系上了伊万诺娃。”
              “她的语气一开始很平静,劝我不要做这种蠢事。大概几分钟之后我们就不再谈这件事了,聊的全都是日常和工作。紧接着她忽然说了一句什么话......“我们之所以处在现在的处境,是上帝在惩罚我们吗?”她听起来很沮丧,这不像平时的她。我竭力安慰她,但她显然对她的看法很坚定,举出《新约》里的例子来反驳我。她说她梦到了地狱,火,火会洗刷我们每一个人的罪行。这些听起来叫我有点毛骨悚然,但我——我以为她也只是这么认为而已,我没想到今天早上她会这么做!向上帝发誓!我本应该让她放弃这种想法的!”
              她过于激动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船长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让她冷静下来。
              “好了,您也无能为力。”


              IP属地:北京17楼2018-08-15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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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别无选择——他这么劝说自己。小的时候,他在街头的餐厅外偷过一辆自行车,这种负罪感有点类似,但这一次他了解自行车的主人。他非常无辜,而且一直以来对西里斯友善备至。
                伊凡诺维奇把外套放在了入口处的长凳上,然后和其他工人一起朝燃烧井走过去了。在被主管或者其他同事抓到之前他大概有一两分钟。伊凡诺维奇一贯把钱包放在外套里面的口袋,他要的门禁卡正安安静静地同驾照躺在一起。他将它抽出来放在裤子口袋里,心脏一阵砰砰狂跳。他向上帝祈祷,他的上司不要因为他的行为而受怪罪。
                他匆忙地请了一天的假,乘一艘运输船回到了大力神星。这一次进入瓦尔肯大厦的时候他没有搭理前台的机器人,而是借找人为由四处探头探脑。他判断档案室就在地下一层,门禁卡可以保佑他进入写着“勿入”的通道而不被拦住,然而对于档案室的安保情况,他一无所知。
                忽然眼前一暗,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脖子上刺青的斯拉夫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可以帮助您吗,先生?”他的官话很不标准,可能来自渌神星甚至更偏僻的地方。
                “我只是来见一个朋友。”
                他点了一下硕大的头颅,西里斯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刺青是六芒星。现在一楼大厅的东侧几乎没什么人了,他侧身刷了门禁卡,企盼自己的所作所为没被任何人看到。他摸索着走下倾斜的走廊,没看到一个穿员工制服的人算他幸运。隔着一层玻璃,档案室机器上的指示灯一明一灭,可是他必须想办法通过门口的密码盘。军队里他学到过类似的技巧,当然不是为了小偷小摸。他费力将密码盘向开关可拉动的反方向推动,然后掏出一根迷你手电筒,照亮其中的缝隙。一点点光亮让他看清了第一个转轮凹槽对应的数字,再转动大约四分之一的位置,他相继得到了第二和第三个。“再加上一点点小小的计算。”他还是第一次应用这类技巧,门发出很小的咔哒声,他侧身进入房间。
                “好了,让我们瞧瞧......”
                他唤醒沉睡的主机,向它发送查看文件的请求。系统里的确有关于外行星带的文件,他尝试打开它,“机密,只有相关人员可以查看。”他沮丧地锤了一下桌子,幸好没有损坏什么东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好吧,希望华盛顿的资料里会包含更多问题的解答。“泰勒·华盛顿,46岁,C5531、C127和C4138号行星地火勘探与开采项目负责人,瓦尔肯公司执行总裁。”这里什么有用信息也没有传达,他一页一页查看那些名字和照片,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底部的一行小字,“复职资格认定会,月球”紧接着就是一串主教和他军队上司的名字。他看见了“施瓦茨”。记忆像是被什么打通一样,他见过这个人,就在登上“密涅瓦”号之前,那个面色苍白的,拿着圆珠笔的有钱人。
                外面传来一点动静,仿佛条件反射一样他躲在了离门口最近的机器背后。无线电的嘶嘶声传来,他猜测是那个斯拉夫警卫。轻微的咔哒声,他进来了。现在还不是逃跑的好时机。脚步声并没有在他这里停下,他走到里面去了。像一颗子弹那样西里斯从机器后面冲了出去,他追上来了吗?他压根不敢去思考,肺里传来快要爆炸一样的感受,他从大厅的一侧夺门而入,朝着门口跑去。他似乎记得警卫鸣枪了,但他连头也没回,也没考虑过被击中的后果,而是直接朝主街道冲去,再过一个街区他就可以进入集市了,那里谁也抓不住他。他左冲右撞,撞到了不止一名路人的肩膀,“嘿,看路!”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他意识到那个斯拉夫大块头已经不见了,他只剩下力气坐在马路上大口喘气。
                将近入夜的时候他才回到自己在大力神星的公寓。把鞋扔到玄关的位置上,他意识到电话机的红灯亮着,有一条电话留言,并非来自他的老板。“只是通知你一下,”是他的弟弟,“我们没有抓到佩蒂格鲁,但看守所有一名女性声称是他的女友。”可能又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他面朝天花板向床上倒下,“她还把地址供出来了。”西里斯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从床上一跃而起。在抓起一根圆珠笔记下地址后,他感到胃里的一阵悸动。


                IP属地:北京18楼2018-08-15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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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船长下令之前,所有人都集中在驾驶舱,连一个使用厕所的都没有。恐惧不再是船舱外难以触碰的寂静黑暗了,它现在化作实体存在“密涅瓦”上,是房间里难以忽视的一头大象。没有一个人试图出声与其他人交流,所有人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控制面板前,好像在等待审判日的到来似的。
                  他进来了。船长,他的胡茬被剃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微小的创口。他看起来比以往还要老上十岁。他看起来被所有人的注目礼击垮了,语气也显得有些虚弱,“每隔二十分钟发送一次求救信号。”他给佩蒂格鲁下了第一道命令,“代理大副,请您进行第一次激光测距,尽快定位最近一颗行星的距离,一小时后进行第二次。我会一直在场。”他转向其余众人,“我们需要尽快确定一个轮班制度,每一轮分别是佩蒂格鲁和波特、阿特利和布莱克、我和迪亚兹、每个人将在这里呆上五小时。我建议没有值班任务的人先回房休息,这将不会是一场轻松的任务。”
                  “嘿,走吧。”西里斯不无怜悯地注意到阿特利精神像是完全被击垮了。他佝偻地坐在控制面板前,眼神了无生气,只有从偶尔的一两声咳嗽上才能看出他还活着。“休息一会儿,你会感觉好一些。”他原本做好了必须将他从椅子上扛起来的准备,没想到阿特利自己站了起来,他的步伐轻飘飘的,西里斯不无担心地跟在他后面穿过了走廊,沉默使得他内心的不安感愈来愈重,他决定说点什么让对方安心。
                  “我们的燃料至少还剩下一半,我相信一定能有让我们都毫发无损回到家的办法。”
                  他没有回答,西里斯看到他的头低下了,有些凸出的眼睛此刻丧失了神采。这使得西里斯有些想念他紧张时喋喋不休时的样子了。
                  “想想回家之后的生活对你或许有帮助。”
                  “我没什么朋友,”他停下来,声音听起来已经沙哑了,“我在一场动乱中失去了我的父母。”
                  或许自己还是应该闭嘴,西里斯暗暗想到。他们几乎要到睡眠舱了,这场对话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他决定自己还是应该去厨房喝一杯,忘掉目前的处境。他对工程师目前的状态并不放心。他目送着驼背的阿特利在昏暗的紫外线灯下向自己的房间摸索过去,隐约听见他在咕囔着什么,“热,我感到很热。”真是个怪人,西里斯已经做好了接下来五小时沉浸在酒精里的打算。
                  七点四十分。他感觉自己已经烂醉如泥,但还不忘帮自己的同伴在酒壶里灌满威士忌。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在一杯好酒下肚之后阿特利的烦恼将会一扫而光。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站在工程师的房门外用拳头砸门,但里面毫无回应。“怪事。”西里斯随即打开了对讲机。在大声呼唤无果之后,上头的酒劲终于缓解了一点,他开始琢磨这个小个子究竟会跑到哪里去。暂时还不应该打扰尤尼斯这个老/鬼,他决定自己应该先在船舱上找一找,说不定这家伙正坐在马桶上拉肚子。很遗憾,他已经无力辨认方向,于是十分钟之后他醉醺醺地来到了上面一层的甲板上,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些备用的日用品和机器零件,可视窗显示他们仍然在一片漆黑里穿梭。这时候他感到胃里一阵恶心,于是勉强用手扶住了船舱,“呃,这飞船晃得可真厉害。”这时候什么东西撞在船体上,发出很响的一声。他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脏话,想看看外面到底飘来了什么样的太空垃圾,结果双目恰好与一双冻硬的眼球对上。阿特利的尸体失重地浮在窗外,僵硬的尸体上覆盖了一层冰霜,泛着蓝色的光泽。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把船长叫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船舱。迪亚兹显然也陷入了崩溃的境地,她将这一切归结于船长的过错,并破口大骂,夹杂着暴雨般的痛哭和不停地在前胸画十字架。波特很好心地把自己的制服借给了西里斯叫他盖在身上,他可能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但耳边却不停浮现阿特利最后的遗言,这些意义不明的文字纠缠着他,使他始终处于动眼期。
                  他是被一声喊叫吵醒的,是波特。“行星!行星!”他抑制不住自己,在操作椅旁大呼小叫。船长比他更加急迫地上前,定位系统正稳定地输出着信号,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当他们抬起头他们便理解了。眼前愈变愈大的蓝色星球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热浪,它拍打着无边的黑暗,时时刻刻在翻滚,沸腾。整颗星球都不包含固体或液体的成分,因为炙热的石雨一旦降到半空便蒸腾为行星的一部分。辐射使他们几乎睁不开眼。这没人能理解的景象使他们瞠目结舌,迪亚兹已经跪在了船舱的地板上,不断地对十字架说着祷词。
                  船长转过身来,他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颤抖。
                  “朋友们,这恐怕是地狱,这是一颗地狱行星。”


                  IP属地:北京19楼2018-08-15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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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8-08-15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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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来没见过波特这样慌张的样子。他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但始终没有停下过尝试。“它锁住了!我无法调整航向,尤尼斯!”
                      “继续尝试!”他听见船长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会去工程舱停止发动机的运转。”这能多少为“密涅瓦”号避免撞击争取一些时间,但热浪已经开始一波波接近他们了,时间是他们付不起的赌注。西里斯试图帮上一些忙,但是整个控制台都锁死了,他们现在一筹莫展。
                      这时候他们意识到,迪亚兹和佩蒂格鲁都不见了。他们面面相觑,在这艘船上,失踪总代表着凶多吉少。西里斯似乎又能看到那双漂浮在窗外被冻僵的眼珠,它们还像生前一样,充满绝望。
                      “快,趁一切来不及之前......”
                      他们争分夺秒地冲出了驾驶舱,现在他们面临着两个选择:下楼或者向上。西里斯跟在波特后面冲上了楼,从睡眠舱的尽头开始拼命向前奔跑着,并对着对讲机大声呼唤迪亚兹的名字。这边空无一物,某一刻西里斯忽然产生了错觉,仿佛死亡本身便在他们身后追赶他们似的。接下来一个转弯,进入厨房。这里一片漆黑,在舱体崩塌后他们一直无暇顾及,裸/露的电线依旧在嘶嘶作响,不时爆裂出一个白色的火花。冰箱显然被天花板上掉下来的金属结构砸出了故障,地下一滩从冷藏一层里流出来的污水。波特过去查看了一下里面放着的肉类和鸡蛋。
                      “恶心。”
                      接着他抽搐了一下。在同一刻西里斯也发现了,一片模糊中迪亚兹躺在洗手池下面,离之前被砸中的地方离不了多远。打开厨房的灯当然是不现实的,西里斯掏出了衣兜里的手电筒照亮她的脸。
                      “全都变黑了。她的手臂也是。”波特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她一定触了电。这只能是自/杀。”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这艘船真的中了他娘的诅咒?”
                      “假若真是这样我也不会惊讶。”他的同伴语气里充满了绝望,“我们不熟悉这里,我们对空间跳跃技术一无所知。我甚至有个猜测:这里不是什么外行星带,而是其他的空间。”
                      “并不好笑,波特。闭嘴吧。”
                      “这不是什么玩笑,”他抬起手电筒,刚好看见波特与他四目相对,“我们张开双臂接受宗教,我们在死后被划分到天堂和地狱,可我们却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或许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它们的模样,或许我们已经见过它们了。”
                      他知道波特是认真的,所以他迫不得已,要尝试着用同样的眼光审视这件事。然而,他们没有时间了。船长依然毫无踪影,而飞船在他们谈话的每一秒都离灼热的蓝色星球更近。他们的对讲机依然没有收到来自尤尼斯和佩蒂格鲁的任何消息。
                      他绝望的内心依旧怀揣着船长生存的可能性。他经验比他们其他人都要丰富,曾在太空服役了三十余年。如果他死了,那么船上诅咒的存在则毋庸置疑。但此时此刻他依旧想对自己信仰的宗教抱有一点质疑。众所周知,他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他也更不会相信自己和波特最后的命运会是死在只有一颗地狱行星的蓝色地狱里。
                      “我们要找到他俩。”他发现自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他像颗子弹一样冲出了厨房的门。向下,再向下,他疯狂地在每一条幽暗的通道上寻找着,通风口、梯子、每一个可能的死亡陷阱。他想要证明自己的理论,那就是他们两个还活着,灾难并没有降临到他们头上。西里斯飞快地把防护服套在身上,现在只差船舱底部没有检查过了。他的内心沉重得仿佛压着千斤秤砣,可他在亲眼看到死亡之前绝不会轻易妥协。
                      这里很热,离发动机只有一条走廊很远。顺着一把梯子通往废料焚化室。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从梯子上搀扶着爬下,感觉下一秒就要坠落在地面上。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和远处发动机规律的呼呼作响使得他们几乎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但他们心里一沉,察觉到尤尼斯企图阻止发动机运转的行动显然是失败了。但直到他们稳当地站到地面上,真正的打击这才来临。焚化炉旺盛地燃烧着,它显然已经接受了给予它的贡品。有什么已经在炉里烤得焦黑,空气里一股难闻的燃烧味道,但炉前支出的两条腿向他们表明,炉里装得绝不是木炭。过山车俯冲下降的感觉让西里斯突如其来地恶心,他干呕了一声,接着在天旋地转中蹲坐在了地上。
                      波特也坐下了。在一片狼藉的残骸前,他们安静地对坐,看着火焰依旧旺盛地呼呼燃烧着,几乎冲到炉顶。他用手翻了一下尸体的制服,掏出一小瓶烈酒。一瞬间他打算向命运低头了。他的结局或许就是死在无人知晓的地狱里,像无知的羔羊一样被由神秘的手操纵的镰刀斩成两半。
                      他默默把瓶盖拧开,朝炉子里扬了扬手。火焰兴高采烈地舔舐着这几滴酒精,火星不断向四周溅出来。
                      “我们也会死在这里的。”他听见自己说。
                      他察觉到波特扭头看着他,火光熏得他们两个人都面色通红。他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在自己短暂的二十余年生命里他将会留下遗憾。有人将会陪他将一切进行到最后,但他们彼此却知之甚少。
                      他总想着改变自己的命运,做一个离经叛道者。他现在还会尝试。他想了解关于波特的许多东西,比如他的家人,他最喜欢的罐头口味,他在开车的时候会哼的歌。他不认为人的感情应当被相处的时间所桎梏,最好的感情该是惺惺相惜。他们惺惺相惜,哪怕那一点默契在地狱般的底色上显得微不足道。
                      “是的,我们可能会死,但此刻我们还活着,身体和灵魂。”他又听见波特说,“假如十分钟过后天启便会降临在你头上,你会怎么做?”
                      他感到热度一点一点重新填满自己的心脏,“先砸了那个嗡嗡乱叫的机器,再喝个烂醉。”
                      在沉闷的十几日后他第一次畅快地笑了出来,波特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拍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
                      “时间不等人。那酒可不会喝了自己。”走了几步西里斯突然意识到隔着那闹哄哄的屋子波特正朝他喊着什么,他比划着让他大点声。
                      “我是詹姆·波特!.......我的人生理想是睡遍每个小行星上的妓/院,还有拥有一辆野马!......我现在要去调整那个该死的控制面板了!”
                      焚化炉和发动机加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噪音,但他还是听清了。他疯狂地朝对方挥动着双臂给予回应,
                      “西里斯·布莱克!......我曾经揍过一个教皇的脸!”
                      他沿着通道向工程舱继续走去,脚步不禁愈来愈快。如果地狱真的正在以每秒八百公里的速度朝他们接近,那么他一定要做好这或许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件事。他以为他可以像在故障检查当作那样关掉引擎系统,但操作台不知为何不听他的使唤,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主反应堆关掉。气急之下他竟然想到破坏掉工程舱的配电箱。但刚刚当他将自己的门禁卡掏出来按在一旁配电间的感应器上,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嘶......嘶......
                      “波特。”
                      嘶......嘶......
                      “波特,这里是佩蒂格鲁。”
                      西里斯费力抬起眼皮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配电间冰凉的地上。他试图直起身来,但上身像瘫痪了一样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他又试图凭着双腿移动,但两条腿像不属于自己一样纹丝不动。他开始专注地谛听这场对话,并察觉到许多异常,例如他以前似乎没有怎么听过佩蒂格鲁直接称呼詹姆。
                      对讲机又传来一阵嘶嘶声,然后詹姆模糊的声音传来。
                      “你还活着!快,去工程舱找布莱克!我......”
                      然后他有些惊恐地听到佩蒂格鲁发出一种咯咯的笑声,这种笑声类似充满恶意的幼童或萎缩的老妇,充满了不自然。
                      “詹姆·波特,你还在想着怎么逃离地狱吗。”
                      “你是什么意思?”眼前这个矮小、苍白的男人此刻一点都没有佩蒂格鲁的样子,这让西里斯感到不寒而栗。他用没有手的那一侧肩膀夹着对讲机,并缓慢看向西里斯。
                      “我抓到了布莱克。他现在全身处于被麻醉的状态。我可以选择切了他的右手,就像我那样;也可以选择把他扔进焚烧炉里,就像尤尼斯一样。”
                      “你疯了,佩蒂格鲁。”西里斯听见詹姆的声音有些颤抖,“快放了布莱克,否则我们都会死。”
                      “哦,可是有罪之人是无法逃离天启的。”他仔细查看布莱克了无生气的肢体,“至少你不能,波特。他也不能,所以,我要带他回去。”
                      “现在听清楚,到控制台那里去,你会发现一把钥匙插在锁孔上,那是救生艇的发射器。等待,直到我说可以的时候顺时针拧两圈。”
                      对讲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詹姆的声音再一次从杂音中出现。“你还是会死的。尽管有空间跳跃的力量,但那远远不够你回到猎户螺旋臂。”
                      “地狱的热浪足以推动我回溯到人间。”他的眼神邪恶得发亮。“你一定会死的,波特,但死法可以有你自己选择。”
                      如果能喊出声就好了,西里斯这样想。他会用全身力气叫詹姆不要这么做,并咒骂这头肮脏而邪恶的疣猪。但他的嗓子也无法发声,噩梦织成的茧将他牢牢束缚。
                      “来吧,选吧,指出你喜欢的那条通往地狱的路。”
                      长久的沉默中西里斯很难猜测詹姆的心情。他难以想象蓝色行星渐渐在可视窗上愈来愈大,热浪一波一波拍击舱面的景象,他也难以想象那双柔和的绿眼睛在镜片后抬起又垂下的模样。
                      对讲机发出不甚清晰的声音,在狭小的配电间传来一点回声。
                      “地狱没有饶恕过任何一个人,佩蒂格鲁。我们另一边见,西里斯·布莱克。”
                      他的心在那一刻完全地破碎了,他感觉他的头颅在下坠,下坠。脚踝被拖动着,他在冰凉的地面上滑行。他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说了什么话,爆炸的声音就像是在遥远的地方放一场礼花。他纵身坠入滚烫的惊涛骇浪,气体掩盖了他的身体。他的最后一瞥得以看到地狱的深渊,以及永不熄灭的蓝色火焰。


                      IP属地:北京23楼2018-08-15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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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两周之后他参加了自己的复职资格鉴定会。一反常态地他西装革履,没有出现皱巴巴的衣领和落灰的皮鞋。在舰队指挥总部,委员会的秘书带领西里斯去了一个宽敞又明亮的房间,在那里的扶手椅上他看到了军队里亲自教授他的教员、教廷军事委员会的红衣主教以及他所在教区的代表人员、以及一些鉴定他心理状况的神父。他毫不意外地看见施瓦茨彬彬有礼地坐在桌前,一支圆珠笔插在胸前的口袋。他朝在场所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们请他坐下,在确认康复情况的一张表格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照做了,而他们请他叙述一下想要复职的理由。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服下摆,鞠了一躬,并观察所有在场的人员都露出的礼貌倾听的姿态。没有义人,连一个也没有;没有明白的,没有寻求神的;都是偏离正路,一同变为无用;没有行善的,连一个也没有。他说。然后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子弹直接从施瓦茨的耳朵上射了进去。


                        IP属地:北京24楼2018-08-15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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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一股神秘力量告诉我今天晚上番外写不完了。


                          IP属地:北京25楼2018-08-15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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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题人来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8-08-16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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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c沙发!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8-08-16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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