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济风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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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二月，乍暖还寒，然适逢惊蛰刚过，万物复苏，醉柳扶风，染过枝头，抽出嫩叶来。）
（。驱车至舒穆禄府，未及入内但闻笙箫唢呐不断，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虽不知头次见这般阵仗，然心情却跟着有些欢愉不少。携碧珠下车，落地而立，未几，便见小厮前来招呼，偏颈示意碧珠递送了贺礼，交付于人，是以才提步入内。）
（。满堂落座，来来往往，熟悉陌生的脸庞都有，混杂一起，却寻不得南仙半点身影，微微颦眉，寻一处安静地儿落座，支臂案桌托腮，瞧着往来人群。）

（ 复是一年春，寒意未褪，枝杈上尽是草头悬露的春苞。舒穆禄府的廊檐下，远远的，便可瞧见早春的桃叶探出了一方脑门儿来。）
（ 这样的光景，委实喜庆，也悦人。仿佛连带着旧日里的苦闷，都随着划开的冬雪，被春风散尽。连臂弯里钩着的那盏小花灯，都在和煦春光间，跃跃的摇晃着。）
（ 我与表兄别过，人潮自在远处交汇着，迢遥望去，俱是拈花笑语，或觥筹杯错。而我却尚还在怀缅当年筵席上那壶比东风更醉人的花蜜酒。丫鬟上了一盏新茶与一碟豌豆黄，我顺着那茶叶浮弋的尾梗望去，却在同为僻静的一隅，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这是......小栗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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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动，迎面而来，微微凉意，不禁缩了缩肩头，然新绿抽新，却也瞧着欢喜，只往来人群，尽数忙碌，并未有人搭话，显得有些郁闷和无聊。托腮瞧着人群，愣神，恍惚间似乎听闻一句小栗子的话语，眉眼一顿，便来神，偏颈侧眸，四下张望。未及，隔着人潮，似乎瞧见一抹身影，甚是熟悉，偏颈侧眸，于脑海里头想了半晌，似乎想起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黛眉一扬，笑染眉梢，支臂起身，疾步靠近，止步与她跟前 ）
“仙女姐姐——”
（。还她一句仙女，全然是她担得起来，印象中，似乎也是如此这般，细细想来，年幼时的相遇，到如今，似乎已然许久，而她却始终如初。）

（ 我曾见过她，在西郊归来的湖心亭。彼时的春雨好像永不知停，淅淅沥沥的从云端倾泻，她站在熙攘人群中，身量尚小，捏着个小拳头，连泪花都在那葡萄般剔透的眼珠子里提溜打转。而后来的破涕为笑，和雀跃离去的背影，仿佛也不过昨日而已。）
（ 岁月与她，似乎改变了什么，却也像什么也没变。我曾经不希望她懂的那些东西，她仍旧不懂，也许这便够了。）
：“还以为没有阿凫，你会认不出我呢。”
（ 壶里新绿上拂掠的叶儿片，在茶汤里翻滚，远处仍是喧嚣，周遭却是僻静。我将臂弯里那一提小花灯解下，隔了一张青案，递到她掌心里。）
：“上回答应过你，要让你下次见我时，摸摸阿凫，如今没能应诺，便送你一提花灯吧。”
（ 她出落得极好，腰肢纤挺，脖颈修长，一双眼弯如弦月，四目相对时，却又仍是当年那一对葡萄。）
：“我呀，还是当年那个只食人间烟火的世俗客而已，不是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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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动，吹拂青丝，分两侧，露光洁额尖，伴着嘴角微勾，梨涡漾起，染着眉梢笑意，端将她仔细瞧了瞧，一如印象中的人，似若置身仙境，衣带飞扬，仙气环绕一般。音似雏鹰初啼，婉转绵延，又是高山泉水，清冷悠长，听她一句阿凫，眸微动，似若回去过往那场淅沥沥的春雨，洗涤大抵，净化我那躁动的心，亦是带来的缘分。不禁增笑意，打趣一句 ）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栗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怎会不识阿姊——”
（。她当时所言的点点滴滴，深藏于心底，久久难以忘怀。莲步轻移，自她身侧上前，于一旁落座，偏颈侧眸，眸随她动，但见一盏花灯，莲花模样，染着粉嫩，中心一点蜡烛，未点燃，却平生几分趣意。她的指腹划过我的掌心，带着余温，软软的。闻其所言，不由低首一笑，道）
“看来在仙女姐姐眼中，我还是那个墨瞳含泪，爱哭的小孩子——说来却不知阿凫怎么样了——”
（。掌心握着花灯，低首盯着中心蜡烛，凑巧是染色的黄色，更像是莲花花心，栩栩如生。只听她后头一句俗客二字，抬眸秋波转，渡她一记娇笑，道 ）
“好巧，我也是俗人一个，缘分！”

（ 萧萧有风穿堂而过，尚有几道春光，从支摘窗外透进来，在她被微风撩起青丝的额尖上轻柔的烙下分明的光影。这样的姑娘，光都不忍触到她。而那双熠熠的眼睛，早已褪了当年那未脱的稚气，却又像是山间草鹿一般懵懂，连岁月都不忍欺负。）
（ 她这些年，大抵过得很好。）
：“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般模样，只我却老了——”
（ 她像数九的一轮东君，举手抬足，颦笑之间，俱是扑鼻而来的少年气。反观自己，却又像是天山的冰窖里深埋了数十年的藏雪。白净，却也脆弱，孤自的腐没进过往的泥淋里。）
：“真好，你过得好，阿凫应许也过得很好吧。”
（ 她面上俱是明媚的笑，仿佛什么也打不倒这样的姑娘。）
：“阿凫的翅膀后来好了，我便送它回了潭柘寺，总不能求他陪我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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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喧杂，而同她处一处，却平生几分安静来，似若周遭并无人烟一般，一如她与人感觉，如高山雪莲，立于俗世，却并未沾染半分凡尘，高耸而立，不畏严寒，却也不让人近身来。但于我之间，大抵也只比陌生人，多几分熟稔罢了。弯了眉梢，端将她面容一瞧，弯弯弦月缀其面上，深远而漆黑，瞧不清明里头情愫来。压了压皓腕，将花灯于跟前一立，再问其言，不偏颈侧眸，渡她一笑道 ）
“阿姊说笑不是，于我心中，阿姊一如仙女落凡尘，却并未沾染半分俗事——”
（。提手指腹沿着花灯莲花瓣描绘，做的精致，栩栩如生，不忍心用力，许因为花灯，也许是因为她送的。低了低首，还未来及的思索，聆她言语，一句阿凫应许也过得很好中的不确定，便听她后头解释，恍然大悟，道 ）
“是该放他回去的，自由惯了的阿凫，又怎堪金丝笼的束缚呢——”
（。一如我，拘泥于尘世，沦陷在父母恩情中，却又相悖的，祈求一份自由。）

（ 熙攘的人流里，或多或少的，总会与新客的眉目在半空中交会，又纷纷错过。仿佛动静俱是他们的，而剩下那僻壤里的喧嚣，尽数留给了自己，与眼前人。是一份难得的安逸，取自闹景，便更显得金贵了。）
（ 眉梢一弯，新月般的一双眼里，是霭霭的柔波，而波浪里沉沉浮浮，却是一瓣寡淡孤弱的红莲。身有避世心，却惹凡尘。）
：“你总把我想的那般好——”
（ 隔着那扇莲灯，将她垂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尾音的那声嗔意，却渐渐随眼波沉寂。）
：“这盏灯，你喜欢便好。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他也喜欢这样的灯。可惜，后来我寻不见他了。”
（ 那边的迎亲队伍奏起了喜庆的调子，将后话也尽数收尽了唢呐声里。仿佛每每遇见她，总是在过往将将要把我击溃的时候。我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凡尘，俗世，人间烟火，像泥沼般陷住了我。于是动情也易，脱身却难了。）
：“罢了，不提那些了。下回若有机缘，我该去潭柘寺探探阿凫才是。兴许，他业已成了家，娶了妻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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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日光，我瞧她入眼，有些迷蒙，不禁眯了眯双眸。我曾幻想过过往，亦曾想过再见时的情景，形色各异，却皆不如今日来的突然，她依旧清冷，于周遭纷杂中，独立其中，只是眉眼间的染着情愫，暗沉微迷，若非瞧的仔细，大抵也是分不出来。听她一句极好，不由颔首一笑，未曾言语。）
（。那场春雨，淅淅沥沥洗涤万物，却也净化我当时心中苦涩，得以遇见她，我便庆幸过，那时候如此，而今亦然。聆她提及手中花灯一句欢喜，听处遗憾，便知悉那眉眼的情绪，大抵不过情之一字。）
“该放则放，人总该是向前看——”
（。我不知她经历何事，但却不舍她当下这份申请。未及，拜年听她提及潭拓寺一行，抬起臂弯与她跟前，葱指贴附她的手背，道一句 ）
“我也想瞧一瞧阿凫，姐姐带上我一道可好。”

（ 客坐廊下有一支潺潺的溪，从府湖中起，梭过聚散的人丛，尚还有落花几簇，沿着清棱棱的碧水，聚散沉浮，我一壁支着肘望她，一壁又望向那水上花。）
：“你说的也是，天下万水归一，尽向东流，人应也如是。”
（ 逆水行舟者，多也付之东流。我向红尘里去，也向凡世间望，脱不开身，何不置之死而后生。白驹过隙，过往的浪打浮萍，不会流散，也会在心坎里碰撞。只浪花时有，却也会有雨，有风，有霜雪。）
（ 指腹刮向她的鼻弯，这一瞬，说勘破红尘，倒不如谈，看轻了红尘。孰错，孰对，身后名的种种，与我何干。）
：“等过几月，潭柘寺上的榴树盛满了花，我便带你去寻阿凫。”
（ 后话寥寥，她掌心仍捧着那扇灯。可应许，是最后一盏了。灯夜乐游春时的那朵浪花，也将随着流逝的时间散去，那只狐狸，我捉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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