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马克一怔,他没想到锁死的大门内居然还能冒出卫兵。
“你是谁?”两名英国红衣军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的李式步枪在第一时间锁定了马克的头颅,马克举起双手连连后退,随着两名士兵一步步走入灯光,马克瞥见一名士兵腰间铜黄色的挂坠——一把崭新的黄铜钥匙。
“马克·列兹尼克。”马克出示了证件,说道“贺布将军派我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一名士兵问道,另一位则稍微聪明一些,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机密。”马克笑道“贺布将军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你如果是个聪明人,应该懂这件事。”
“你...”第一位士兵刚要再度发问,却被第二名士兵拦住“算了,知道太多对我们并不好”接着他转向马克,态度比之前稍稍恭敬了些“列兹尼克先生,按照规定,进入档案室者不允许携带任何危险物品。所以我们必须进行搜查,请您见谅。”
“没关系。”马克笑笑,他身上自然是有些“有用的小东西”的,但是他自信以他的技术能够让常人难以识破这些工具的伪装。
而且,他也不需要刀枪。
“这是什么?”指着他腰间那造型奇异的鸟嘴面具,一名士兵问道。
“防毒面具。老式,但实用。”马克以看痴愚者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似乎在嫌弃他的孤陋寡闻。“我想,这不算什么危险品吧?”
把那面具解下来反复查看一番,士兵敬了个礼将其交还“例行检查,列兹尼克先生,还望谅解。”
“没事,我想现在能开门了吧?”马克友善地笑笑,目光还是不住地瞄向士兵腰间的钥匙,同时手有意无意地探到了面具上。
“当然。”拿钥匙的士兵回身开门,另一位仍然守在门外,可见这两人也是受过一定的训练的。可惜,这并不足以应付来自内部的意外。随着房间门在锁簧的响动下敞开,一股带着可见尘灰的污浊空气喷涌出来,马克和那名士兵都不由皱了皱眉头。
“防毒面具在任何情况下都很重要,士兵。谨记机械师的忠告”马克指了指腰间的面具,似乎丝毫不介意士兵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上面。走入昏暗的档案室,马克手一晃便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在熄灭的煤油灯上只一点,光明立刻降临。大量的柜子贮藏着层层的卷宗,这些东西中有日不落帝国在此地每一笔“理所应当”的攫取的账单,有港督和太平绅士的升迁调动资料,但更多的还是图纸——它们只是薄弱易损的纸张,但凭藉它们,日不落帝国可以把领先世界的工业水平最高效率地转化为战斗力,维护女王的荣光和对世界所宣誓的统治。
“您要找什么?”士兵问道,同时身子似乎无意地动了动。但马克的视线早已捷足先登,列兹尼克家制品——一个机构精巧但并不很大的保险柜,上面贴的字母拼凑出一个单词“绝密”
“我要找...”嘴上说着,马克故意往远离士兵的方向走去,他自己的身体遮蔽了士兵的视线,士兵连忙前行几步,但只看到马克突然回头面向他,不算英俊的方正面孔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接着,他感到颈部有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张口想喊,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胸部一片湿乎乎的温热随着颈部的冰凉一并传入大脑,随之而来的是彻底的黑暗。
他的喉管和颈动脉在一瞬间被齐齐断掉了。
另一名士兵听到档案室内倒地的声音,连忙持枪冲进去,但当他看清站在里面的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嘴巴惊恐地长大了,甚至忘了发出尖叫,更忘了自己的食指其实就搭在扳机上。
一个人身鸟面的怪物正站在灯影中,细长的眼部花纹后隐藏的湖蓝色瞳孔正静静注视着他。接着,那鸟嘴猛然张开,一道寒光在他的视线内越来越大,最后,随着眼眶中的一股凉意直通进颅腔,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马克摘下面具,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不过这无形的默哀也只持续了不过数秒,他回身在那保险柜不起眼的边角处轻轻一旋,最高机密的保险柜就如一道未上锁的门般直接洞开,他搜出了自己所亲手交付给贺布的几份资料,毫不犹豫地将这些心血之作直接探进煤油灯的火苗中,火苗欢快地窜上纸张,如精灵般跃动着,将雪白一点点化作黑灰。
为了确认没有副本留存,马克又将柜子整个倾覆,大量的资料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瑞雪洁白了档案室的地面。他蹲下去细细查看,其中一份资料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大清文武营备,官仕谪遣,书墨韬略,事事出夷狄之右,独火器万不能及...大清钦差林则徐,择西洋善工器,合前朝火铳飞石之法,成此红夷新械以备夷,广州内务府敕造。”
原来,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为了抵抗列强的坚船利炮,林则徐曾经吸收西方先进技术,又调出了自清鞑入关以来便开始不受重视的火炮科技,临时制造了这一批火炮,可惜清与英军之差距非是几门火炮可以弥补,又可怜林则徐先因诬陷免职,英军趁议和间隙发动反击,并在虎门摧毁了清军海军主力,林则徐苦心经营的新炮图纸也随之落入敌手。如今,这图纸几经辗转,居然又落入马克手中。
“就这样,为遵为人类谋幸福之圭臬,我父亲暗中趁亚罗号战争(中国一般称之为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前往香港岛英租界销毁了为英国军方所提供的新机械的资料,虽然在面对落后的清军时这些新军械无关紧要,但这迫使英国在与法国和以德国为首的各新兴列强的军备竞赛中处于不利地位,也让列兹尼克家与英国军方的合同在到期前提前破裂。英国军方借以向我父亲勒索高额违约金并限制他出国发展以免为别国所用。万般无奈下他归隐到了这里,瓦特先生出生的地方,我们家族最后的伽蓝地。表面上重拾祖业以钟表店营生,但实际上仍暗中研习机械。
1870年,我父亲晚年得一独女,名特蕾西·列兹尼克,那就是我。因为早产的缘故,我自出生后三刻钟便没了母亲,但母亲的生命并没有换来我的健康。”言及此处,特蕾西湖蓝色的瞳孔早已被泪水充盈。“父亲说过,我可能是这个家族最后的一名成员...”她哽咽着,有些歇斯底里“他曾经同我约定过要一同复兴列兹尼克家!但就在我即将掌控他所传授的一切的时候,他扔下了我....自己先去....去....见瓦特先生了....”
她抽泣着,浑身颤抖,瓦尔莱塔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二十余载的生命从未教会她安慰这个词。她试着用机械手臂抚上特蕾西的后背,但随即意识到这似乎不对,连忙又伸出自己本来的手,但出乎意料的是,特蕾西止住了哭泣,一把抓住了那要抬起的机械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