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总有看不完的书。
每天放学回家的鹿晗会习惯性先绕道阳台的那一侧同正在看书的陆沉问好，寒暄一下今天学校发生的趣事抱怨一下作业太多，再挥挥手道别。
关于陆沉，其实鹿晗是许多疑问的，但出于礼貌的缘故从未主动提出——他到底在看些什么书？他一天到底在阳台待了多久？为什么他不用上学？
这些不得解答的疑惑终究随着时间淡化在了记忆里，可是关于初见的领域却被鹿晗小心珍藏起来，在阳光下的照耀下越发熠熠生辉起来。
二零零五年九月。鹿晗升入北京海淀外国语实验学校。
高中的全寄宿制让鹿晗失了唯一与陆沉碰面的机会，整整一个学期，鹿晗都没再遇到过他。寒假回家时鹿晗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绕到阳台侧，扬起脑袋，理所应当又像是出乎意料，他看到了仰躺在摇椅上的陆沉。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陆沉身上盖了一张素色简单图样的毯子，只留出一小节截手臂在外头，一本厚厚的书中分摊开盖在脑袋上，遮蔽了大片的光亮，只留给鹿晗视角里的半边耳朵和几缕头发。
隔着阳台的铁艺栏杆，鹿晗只能窥伺到陆沉身影的一角，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补上了他整个小憩的模样，大约是像高贵优雅的波斯猫酣眠在阳台的台子上，安静美好。鹿晗温柔地扬起了一个笑，不愿意出声打扰这样的画面，静悄悄地转了身正打算离开。
“咣当。”
书本砸在地上的沉重声响从上空传来，惊得鹿晗抬头一看，怔怔撞进了陆沉直勾勾的目光。
安静躺在靠椅上的陆沉不知何时坐起了身，往阳台外的方向倾着身子，脑袋倚靠着阳台的栏杆，头发还乱糟糟的，眼神也有些迷乱。
“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吵醒你了？”鹿晗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冲着陆沉道了个歉。陆沉微微眯了眯眼，淡淡开口：
“你很久没来了。”
鹿晗愣了愣，埋着小脑袋低声说道：“嗯，因为高中是寄宿制的，不回家。”
其实，我也想来见你的。
静默了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鹿晗才听到陆沉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人类将积久养成的生活方式定义为习惯。习惯的养成的本质是大脑命令系统的高级区域对低级区域的逐步控制过程，而我们的语言、思维、认知等各种高级能力均受大脑的新皮层区域直接指挥，该区域的决策能力是最弱的，我们无法改变更高级区域的命令，所以在改变习惯的过程会出现控制乏力的现象。”
“啊？……”鹿晗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陆沉从靠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栏杆将整个身体探出了阳台外，低下头说：“认知心理学认为习惯的塑造大约需要500个小时，你同我打招呼的日子远比之长久，可你突然消失了，我不得不改变我的习惯，营造新的环境做动力转移，进而出现控制乏力的现象。”
“……”
鹿晗觉得这话没法接。
“唉……”陆沉略微有些苦恼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额头，“通俗点来说就是——”
“鹿晗，我想你了。”

后来的鹿晗无数次想起那时的场景都觉得是一场华丽的梦境，他大约是幻听了。毕竟，这实在是不像陆沉口里会说出来的话。
在过去一段接触的岁月里，陆沉很少会有这样大段的发言，更不会有什么表达情绪的句子，也许说想念这件事对于陆沉而言根本不算情绪的泄露，只是如同新闻陈述一个事实那样波澜不惊。鹿晗隐约明白，他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情感和逻辑思维去揣测他的。
不过自那之后，陆沉与鹿晗倒是更熟悉了些。假期没过几周，陆沉对鹿晗发出了来家做客的邀请，愣是让鹿晗惊讶兴奋了一晚上没睡，第二天顶着昏沉沉的脑袋就跑去了人家家门口。陆沉父母看到鹿晗的时候热情得有些失控，那时候鹿晗只以为是陆父陆母好客，后来才晓得：原来他是唯一被陆沉带入过家门的客人。
“来，小鹿，喜欢什么点心自己拿，”陆母喜笑颜开地将放满琳琅满目糕点的果盘推到了鹿晗眼下，眼睛都快要眯成了一道缝了，人刚一沾沙发还没坐热就又立了起来，热情地询问道，“小鹿要不要喝点什么？”
“谢谢阿姨，凉白开就行。”鹿晗礼貌爽朗地回答，伸手点兵点将，在零零总总的点心里挑出一块绿豆糕丢进嘴里，然后搓了搓手拍掉指尖的粉渣，蹬直了一双小腿在沙发上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
其实大院里屋内设置大同小异，横竖看不出什么新的花样——但鹿晗对陆沉曾提过的一间由书房改造的实验室兴趣浓烈，应该比起学校的实验室更丰富有趣，脑海里不自觉勾勒起陆沉划燃火柴点燃酒精灯的场面，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正想着，陆沉就从二楼的楼梯上一路扶着扶手走下来，手里还握着一本烫金花边的书籍，看到鹿晗的那一刻眼底像是隐隐有了些许笑意，随后又归咎为平淡的面无表情。
“陆沉哥！”鹿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像一个收到糖果的小孩子，一路欢悦蹦跶着朝陆沉跑了过去，不知被地上哪一块不平整的凸起绊了一下，失去平衡的身体整个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好在陆沉伸手稳稳地扶住了鹿晗莽撞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鹿晗像个弹簧一下蹦起来，立马扶正了自己，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陆沉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远处正在忙碌的鹿母一言不发。
“陆沉哥……我能去逛逛你的实验室吗？”鹿晗迫不及待地提出心中所想，陆沉回过头看向他那双好奇的眼睛，渴望的目光里冒着闪闪发光的小星星，让人不忍拒绝。
“不行。”
实验室里危险试剂药品很多，价格昂贵不说万一不小心打翻哪一瓶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陆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鹿晗的要求。
“啊……”被拒绝的鹿晗有点受伤地垂下了头，有些委屈地扣着手。陆沉将手上的书轻轻拍在鹿晗的脑袋，话语里隐隐夹杂着几分笑意：“我带你去二楼阳台看看吧。”
鹿晗有些惊讶地抬起脑袋，略带不确定地问道：“阳台？是哪个——”
“是我们遇见的那个地方。”

“我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说话的那一天，正在读培根的《On Friendship》，里面聊到了友谊的效用——在颐养和支配情感的同时也能启发理智，对一切人类的活动和需要都有所帮助，有所参与。”
鹿晗跟在陆沉的身后朝着二楼走去，软底的拖鞋蹭着木质的楼梯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突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陆沉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鹿晗：
“但我想，培根在这本书开头写的那句话才最适合我。”
鹿晗懵然地下意识想开口问那是什么话，却在望向陆沉深邃又汹涌的眼底时，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陆沉有些歉意地埋头顿了顿，才接上了话茬：
“培根说，凡是喜欢孤独的人，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不擅与人交际的人，不是自闭就是自大。喜欢孤独，大约也意味着没人会接受他，在别人眼里是没有灵魂也没有自我的存在。野兽不是人，神灵亦不是人，所以离群索居，脱群而生。
鹿晗并不很理解陆沉说这话的心境，只是觉得这句话有点酷。陆沉大约也感受到鹿晗的不理解，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回过头继续往上走，一路轻车熟路地走到阳台上，惬意地在编织摇椅上躺下，顺手拿起一旁茶几上放的书读了起来。鹿晗则是仰着脑袋打量着室内顶天的书柜，满满当当塞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天上地下古今中外无一不囊括其中，竟连花卉栽培指南这种书都有。
鹿晗瞥了一眼正在看书的陆沉暗自感叹了一句厉害，打算随便拣一本看看。
“第二个柜子第五排第十四本。”
“嗯？”
鹿晗有些懵地看向陆沉：他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第二个柜子第五排第十四本。”
直到陆沉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鹿晗才确定陆沉确实是在和他讲话，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书柜的排序，赶忙按照他所说的顺序找了起来。
手指拂过一本一本外国小说的书脊，鹿晗察觉到这一排放置的都是些偏向于儿童文学的童话故事，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陆沉这是把他当小孩子了？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小声嘀咕数到了第十四本，鹿晗的声音顿了顿，刷得将书柜里的书抽了出来，视线在封皮上水粉蓝的夜空里闪烁着小小的星球和璀璨的星星上定格了片刻，才将上方那行儿童手写体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读出声来：
“《小王子》。”
法国作家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于一九四二年写成的著名儿童文学短篇小说，是一部知名度很高的外译作品。鹿晗虽然没有正儿八经读过内容，朦胧也知道这本书讲的大概是人和动物和植物三角的不论之恋。
鹿晗拿着书瞥了一眼阳台上的陆沉，他倒是闷头沉浸在自己的书里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心底略感无奈地撇撇嘴，鹿晗又埋头翻开了书的扉页，空白的一页上留有两行蘸水钢笔写得花体英文：
One loves the sunset, when one is so sad.
Le Petit Prince
“这是个很适合你的故事。”
没想到陆沉会突然说话，鹿晗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陆沉歪着脑袋正看着他，阳光正好地洒在他侧脸的弧度上，他的笑容温柔又耀眼：
“又或许，这就是你的故事吧。”

这是个很适合你的故事，又或者，这就是你的故事吧。
【0.END】

「1.于黑夜唤醒的清晨」
陆沉八岁那年在医院检查结果得出的病症名为回避型人格障碍。
年幼模糊的记忆里是陆父在医院的蓝色公共座椅上静坐了许久，而陆沉就缄默地站在一边，感觉细胞似乎已经被满目的白和浓烈的消毒水味刺激到麻木失灵，只剩下听觉系统还在勉强运行。
“小的时候我总是在你睡的时候发出点声响吵你，你一醒就会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生怕你看不见、听不见，哪里有点缺……”
不知怎么的消息就传开了，陆沉比之同龄小孩的成熟、冷漠、沉默寡言不爱嬉闹被打上了病症的烙印，就此成了旁人眼里的“有病的怪小孩”。陆母大约是不想让陆沉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多待，即便是在陆父的百般劝阻下，还是毅然选择了让陆沉休学回家自学。
那时候陆沉不太明白陆母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明明按照医生的说法，融入人群才更有利于克服社交障碍。后来读了一些书才稍微能够理解这样不理性的行为，那大概是因为他的母亲对他的“爱”。因为爱他，所以才不忍心他去听那些流言蜚语——虽然陆沉并不在意。
但是爱到底是什么呢？
长大后的陆沉一度认为，自己心理医生的诊断是错误的。他自认自己并不存在回避型人格中存在的自卑和敏感心理，只是睾酮、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后叶加压素这些影响情感变化的性激素和肽类激素分泌低于常人才会导致自己存在一定的情感障碍。并不是因为社交障碍才会形成回避型人格，而是因为无法感受到亲情、友情甚至爱情，才会选择放弃与他人接触。
毕竟没有情感作为嫁接桥梁的人际关系，只能是因为利益。
父母繁忙工作缺失的关照和过于封闭的成长环境是诱导这一切形成的原因：陆沉没有爱过人——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他的朋友——可能，他根本没有朋友。在他的世界观里对于情感的概念是模糊的，这源于他自降临这个世界以来就没有感受过爱。
可无法感受，不代表不想感受。
陆沉将鹿晗比作小王子的时候，大概潜意识里是把自己摆在了狐狸的位置上，那只知识和智慧都比小王子更丰富的聪明的狐狸，却在故事里请求小王子驯养它。
当陆沉读《小王子》到这时曾困惑过，他不明白为何聪明的狐狸会愿意被天真无邪的小王子驯养，想来想去，大约只能用“命”这个玄乎的东西来解释：无关你是否聪明智慧，命运安排好他前来驯养你，所以你们才会相遇——正如陆沉在读到那一本论友谊的书籍时，鹿晗正好站在阳台下的水泥地上。
没有预兆和道理的，恰好在那个时间，恰好在那个地点，恰好在那个情景，恰好他们的视线交回，恰好书上的那一页停留在那一句：得不到友谊的人将是终身可怜的孤独者，没有友情的社会则只是片繁华的沙漠。
权当是好奇心作祟，陆沉在那一刻肖想的是，拥有一个朋友是怎样的感受。
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没有逻辑可言的判断，认定那是命运安排的解救他出孤独的人。他并非神灵，也不想做野兽，活了十几年的孤独怪小孩也会有一刻企图接近他所认为的救赎：
“你好，我叫陆沉。”
也许他就是那个前来驯养他的小王子，鹿晗。那一刻，他甘愿听从命运的安排，做那只甘愿被驯养的小狐狸。
午后等待的时光里，只是匆匆朴素的只字片语，陆沉也感到知足。他埋头所看向的少年眼里满是青涩而又纯澈的眸光里，写满了他的希翼。
只是没有人告诉陆沉，如果小王子离开了小狐狸后会怎样，书里只告诉他小王子最后去找他心心念念所爱的玫瑰，没有告诉他离开小王子的狐狸到底活成了什么样。
后来鹿晗消失的半年里，陆沉反复在想：这大约是不公平的。小狐狸教会了小王子相爱离别，教会他承担责任，教会他表达情感，义无反顾，却无所回报。他不喜欢这个结局，他不喜欢小狐狸离开小王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大概也不想离开鹿晗。

“这学期我们班上将会转来一位新同学，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
“大家好，我叫陆沉。”
中年男人醇厚压抑的嗓音混合着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声响在教室上空盘旋着，驱赶了一丝浮躁。二月底的樱花才刚刚开了个朵儿，空气里带着沁甜的芬芳，连同陆沉经过鹿晗身侧扬起的那阵风都变得有些醉人。
像极了所有小说的开头，生命里的重要角色如命运安排好的一般的出现在你方圆几里的世界里，视线交错的那一瞬将你世界泼满了绚烂多姿油彩，让一切都变得栩栩如生。
鹿晗回过头用余光偷偷瞥向坐在自己右后侧的陆沉，陆沉有些艰涩地扬起了一个自认为还算过得去的笑容，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同周遭人嘻哈活力的模样无异，但还是让人感到了些许的格格不入。
但落在鹿晗眼里，那更像是独一无二。
他本不像属于这里的人。
当陆沉同自己的父母提出想要去学校的念头时，陆母是喜悦而又纠结的，喜悦于自己的孩子终于有了想要接触人群的念头，纠结的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会被人群所伤害。陆父倒是支持了他的决定：“总也不能在我们的保护下生活一辈子吧。”
其实陆沉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他的视线平淡地扫过鹿晗精致得如同瓷器的侧脸，后者正在全神贯注认真听讲，平淡地注视了几秒后才看向了不知道还在讲台上交代什么的班主任。新开学的祝福和寄托总是大同小异，无外乎是聊聊读书与高考的问题，陆沉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趣，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摊到桌子上读了起来。
“诶，”坐在鹿晗前排的高苏尧微微翘起了椅子使自己的身体微微向后倾，压低嗓音问鹿晗，“这是你那个性格古怪的隔壁邻居？”
大院里的关系网很小，每家每户几户人口都不是什么秘密。虽然陆沉很少露脸很少社交，但是大院里知道他名字或者样貌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其中就不乏鹿晗的发小之一，高苏尧。
“还好吧，他只是不怎么爱讲话比较爱看书。”鹿晗用笔记本挡住自己巴掌大的脸，前倾着脖子也压低了嗓音回答道，期间还不忘偷偷瞥了一眼正埋头看书的陆沉。
陆沉没有感应到鹿晗的注视，自顾自又翻过了一页书籍，干脆利落的纸张摩擦声被讲台上唾沫飞溅的教育声掩盖得一干二净。
“看得出来很爱看书了，农哥在都敢看书。”高苏尧偷偷将自己的左手夹在胳肢窝里，在台上老师看不见的视觉死角里比了一个大拇指。农哥全名陈祖农，是鹿晗班的死亡班主任兼业务能力满分的数学老师，一个步入中年期性格佛系但是说起话来有点阴阳怪气的祖国园丁，按道理农哥是不可能允许自己讲话的时候有人做别的事，但是……
鹿晗下意识看了看讲台上讲话的农哥，又看了看陆沉座位的方位——也不是什么极其隐蔽的地理位置啊？难道是没注意？
“怎么说呢……”鹿晗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忍不住用笔记本盖住了自己的脸沧桑地说，“真正的勇士，敢于在农哥眼皮底下开小差。”

结果等到农哥将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陆沉仍然没有被点名，倒是广播里又传来集合参加开学典礼的通知声。学生们像是突然开了笼子门的鸟儿一样从教室鱼贯而出，在教室外推搡着排起了队。鹿晗本打算和高苏尧一道走，结果回头一看，好家伙，陆沉这是淹死在书海无法自拔了？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呢。
鹿晗同高苏尧交代了一声，返到陆沉的座位旁边，拍了拍他的课桌板：“哥，排队了。”陆沉埋在书里的头才微微抬起，看了一眼鹿晗，又望到外面已经整齐的队伍皱了皱眉。
“走吧，别让大家都等你，”看着跟木头桩子钉在位置上一样的陆沉，鹿晗有些头疼，不管不顾地一把挽住陆沉的一只胳膊有点半拖半拽地将他带到了队伍的中后段，“你和我个子差不多，排我前面吧。”
陆沉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看了看鹿晗捏着他肩膀的双手，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视线淡淡扫过前后左右站着的人，叹了口气。
“好。”他回复道，视线不经意对上了站在队伍一侧的农哥，后者的眼神里像是有一些诧异和询问，陆沉微微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排进了队伍里面。
其实，他的母亲早就和学校的人交代好了自身的特殊情况，靠着一些关系开到了可以长期避免人群活动的假条，本可以不用参加此类空有虚名无所意义的活动。只是，他望着站在他前排一群人整齐排列的后脑勺，背后是鹿晗和周遭同学嬉笑聊天的声音，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亲爱的同学们，美好的假期已经结束，新的一个学期已经开始，你们即将踏上新的征程……”
官方套路的演讲稿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格子，声音尖锐的女校长在话筒前一字一句地念着演讲稿上的内容，声情并茂，激情高亢。台下的学生却没有因此调动起多大的积极性，只有话茬到了情绪高涨处才会响起还算整齐的鼓掌声。
陆沉坐在班级座位区最边缘的那个位置上，倒是看起来听得很专心。鹿晗坐在距离他好几位的中间位置上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差一点就一头栽在前面男同学的身上。
直到开学典礼结束回去的队伍里，鹿晗才稍微恢复了点神气，和身后的同学朱宸聊着一会中午要去吃哪个窗口的饭。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鹿晗拍了拍陆沉的肩膀：“你还不知道我们学校餐厅在哪吧，等一会下课我带你去吧！三号餐厅最好吃，可是位置最少，所以必须马上去抢。”
陆沉淡淡瞥了鹿晗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兄弟刚才校长发言的时候听得太认真了，把我都惊呆了。”朱宸看了看陆沉，忍不住感叹道，“这年头可以这么处乱不惊地听那么多废话的人真的不多了，兄弟，是个人才。”说罢，还伸手拍了拍陆沉的背。
陆沉的身体一僵，轻咳了一声：“没带书，无聊……”
“所以，难道不会越听越无聊吗？”鹿晗诚挚发问。
“那个女校长的发言，两处用词错误，一处引用不当，还有四处语病……”陆沉默默念叨起来。
“……”鹿晗和朱宸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后，鹿晗在那个女校长发言期间一共打了十七个哈欠，回头九次，和身边人说话五次……”陆沉又继续念叨起来。
“等等等等等，你为啥知道的那么清楚……”鹿晗一脸难以置信地打断了陆沉的发言。
“……谁让这个班我只认识你呢，你又坐我旁边，”陆沉耸肩笑了笑，“我不看你看谁。”

像是正在播放时视频猛然被摁下了暂停，画面静默了那么几秒钟。
鹿晗和朱宸的脸上同时写满了“这话我没法接”“要不然您再说两句”“算了您还是别说了”这样迷惑而又无奈的台词。
如果鹿晗是个女孩的话，陆沉的这句话百分之百会被打成在撩妹——虽然这件事就算不假定性别好像也可以成立。可是，“撩”这个字看起来就和陆沉不应该有什么关系啊？！鹿晗脑子里的陆沉就是个淹死在书海中间的书呆子，朱宸脑子里的陆沉就是个淹死在书海里很酷不聊天的学霸书呆子，刚刚那句台词Out of character了吧？！
最后，还是朱宸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带着些许困惑和探究的语气眯着眼看这陆沉：“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用这么理直气壮的口气来说出如此微妙的台词的。”
“大概，是思维体系存在差异导致的观点感受偏差吧。”陆沉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任何不妥。
画面又静默了那么几秒钟。
“……他刚刚说什么？”朱宸痛苦的扭头举白旗投降，宣告着自己同陆沉的交流失败，用迷茫而又求知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旁静若处子的鹿晗。而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鹿晗此刻只是沉着冷静地挑了挑眉，顺带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果然，这才是陆沉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说你蠢呢，理解不了我们聪明人的世界。”
说罢还挨着陆沉近了点，用手在自己和朱宸之间比划了一条隐形不存在的分界线：“我们，聪明人，你，蠢。”
这次的网速倒是极佳，画面没有暂停缓冲，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鹿晗就像一支离弦的弓箭飞了出去，朱宸紧跟其后，一边追还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你站住！！有本事别跑！！放学后别走！！小胡同约一架啊！！”
“我不走！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吗？我不走？？？”鹿晗一边跑一边回头对着朱宸做鬼脸，扯着眼角略略略了几秒又一脸害怕被追上的惊悚撒开了腿飞快地跑，不一会两个人就消失在陆沉的视野范围之内。
整栋三号教学楼的每一间教室窗口都有机会瞅见两个人追逐打闹飞奔而过的画面，以及游离在画面外的那个楼梯口慢悠悠如饭后提溜鸟笼的老大爷一样散步回自己教室的陆沉。
走到教室门口的陆沉扶着栏杆沉思了片刻，大约是走廊边的花艺铁栏杆同陆沉家阳台有几分相似，生出了几分无端的亲切。随后两抹残影飞速闪过身侧，教室前门“砰”的一声惊天巨响，惊得停留在建筑外空边缘台子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
“鹿晗你丫的给我开门！！！”朱宸整个身体抵着前门，好几下差点把门拱开，又被里面的人死命地关上。透过门边的那个玻璃窗户，陆沉可以看到鹿晗一边痞气地坏笑一边把整个人的重力试压在门板上企图堵住外面的人。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恰巧少年他眼角带笑。
陆沉空荡荡的心脏忽然有种填满的酸胀感，他真情实感的觉得，一切或许都在自然而然地往很好的方向发展。
而他，只需要静待夏天到来。

我不看你看谁。
【1.END】

「2.糖果和春日」
四月中的天气春意酥怀，温暖和煦的春风吹拂着青涩的面庞，学生欢歌笑语的身影穿梭在操场的每一角，乍一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然而，就是在这么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早晨，迎接着鹿晗的不是来自大自然清风的拥抱，而是万恶的……方阵练习。
也不知道是学校的哪届班子想到的如此形式主义的运动会开幕仪式，非让每个班的学生在运动会开幕前搞个入场仪式，排成个小方块齐步踏步走着学校老旧的塑胶跑道上，路过主席台的时候老师还要威慑四方地说句“同学好”，学生还要歪头敬礼喊句“老师好”，老师还要回句“同学们辛苦了”，学生还要再回一句“为人民服务”？
实在是把祖国的花朵当狗尾巴草。
“哦，我希望想出运动会走方阵这个主意的校领导晚上不要出门，毕竟这是一个板砖横飞的年代。”操场中央，朱宸飞正吊儿郎当地挎着高苏尧的肩，将自己身体绝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高苏尧被压得直翻白眼，回身给了他小腹一拳：“莫挨老子！”
“我又想起刚进高中军训的时候了，噩梦啊噩梦。”沈鹤在一旁有些哀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朱宸听了她的话不满地嘟嘟嘴：“咱们班教官管女生管的可松了，我们才是最惨的好吗？我记得我们因为彩排正步踢得不行抬脚抬了一小时，我跟你说那个脚放下来的时候我感觉那都不是我的脚了。”
“堂堂七尺男儿，不过是踢个正步算什么！小场面，不要慌！”朱宸直了直腰板，拍了拍胸膛，一副自信满满的姿态。
“那班级旗帜给你举了，上吧，真男人不怕不举。”高苏尧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朱宸的肩膀，然后把班级的旗帜塞到了赵铭的手中。
“？？？”
相比于不远处闹腾的一群人，操场角落的树荫下显得更为岁月静好些。
鹿晗一屁股坐在陆沉的身边，头上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震动声，片刻又归为宁静。陆沉正埋头看着书，看到鹿晗的到来微微瞥了瞥头，两人的目光在电光火石间不经意会上，带着点宿命的意味。
“你不去参加方阵练习吗，老班会给你排站位的。”鹿晗以为陆沉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应该在方阵里站在哪才跑到角落里来的，好心说道。
“我有假条，而且我不想和人打交道。”陆沉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视线重新落到了手里的书上，便再没有移开过片刻。他的私心里并没有想要与更多人交流的愿望，社交活动能避则避，反正自己的身体情况是个百试不灵的借口，可以说话的人，眼前这一个足矣。
“……”鹿晗噎住没接上，只是眯了眯眼看着远处还在拌嘴的高苏尧和朱宸，时不时还挥舞着手臂互相打闹着，站在一旁的沈鹤咯咯咯笑得弯了腰，像一只弓着背的虾米，温馨美好的画面。
“你从来没有过朋友吗？”
这大概是鹿晗问过陆沉最失礼的问题，大概是因为鹿晗实在是太好奇：陆沉是怎么做到完全独来独往这么久的——换做是他，大概早就疯了。
陆沉的视线从书中移开，落在鹿晗的脸上，停了片刻才说：“以前是这样的——”鹿晗听罢挑了挑眉，想要开口说什么，陆沉却笑了笑，接上说：“不过现在，我唯一的朋友正坐在我旁边呢。”

鹿晗愣了好一会，才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凑到了陆沉的跟前，像是献宝的小孩子一样惊奇地说道：“你刚刚笑了诶！”
陆沉被鹿晗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话和探过来的身子给吓得往后一缩，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疼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所幸底下是草坪做缓冲没什么大碍。鹿晗被他这一摔搞得有些懵，有些慌张地站起来牵着陆沉把他拉起，赵铭飞的声音在背后不疼不痒地响起：“二位玩的有点野啊，班级该集合了，快着点来。”
鹿晗对着赵铭飞欠揍的背影就是一个左勾拳，回身冲陆沉摆摆手：“哥我先走了。”
陆沉看着鹿晗朝着赵铭飞的方向飞奔而去，随后一个起跳伸手勾住了赵铭飞的脖子，身高较高的赵铭飞不得不佝偻着腰被拽着往前走，两人说说笑笑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内容，眼眸暗了暗，伸手拍了拍自己裤子上沾着的青草，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原处，摊开了书本。
班级方阵内。
回到队伍中间的鹿晗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瞅了陆沉一眼，后者埋着头表情不明，大约是在看书吧。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鹿晗回过头看到农哥正在安排方阵的排列，朱宸正举着旗杆以一种极其扭曲的翘臀姿势站在农哥身边。
“宸哥这柔韧度够可以的啊？”鹿晗憋笑揶揄道，拍了拍高苏尧的肩膀，“可以与你一较高下！”高苏尧撇头翻了个白眼，一脸完全不想理会的表情。
“小鹿，陆沉不来走方阵吗？”沈鹤突然皱眉抱着手臂走到鹿晗身边，昂了昂下巴指向了陆沉的方向。鹿晗小声回复道：“他不来，他有假条。”
“我帮老板整理转学生档案的时候没听说他有医生证明啊？”沈鹤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头，“你还是不要和他玩得太好了，怕就怕是个靠着家里关系在学校搞特殊化的公子哥，到时候仗势欺负你怎么办，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好相处。”
“不可能，陆沉哥不是那种人，他就是不爱说话……”鹿晗听见沈鹤的话也有点不悦，替陆沉辩解起来。
“那他到底啥病啊这么娇弱？心脏病还是哮喘？一个大老爷们……”赵铭飞忍不住嫌弃吐槽，眼看话要出口，鹿晗飞速戳了一下赵铭飞的腰肢窝，敏感的赵铭飞一蹦三尺高地跳出队伍大叫起来：“鹿晗，你暗算朕！！”
“嗯？”正在安排队伍人员的农哥一记眼刀飞了过来，赵铭飞立刻怂得弯腰合手道歉走进队伍中：“不好意思，朕的江山已经没了，已经没了。”
“鹿晗，你谋朝篡位！”一进队伍的赵铭飞压低嗓音嘶吼道，鹿晗却没有什么心情和他说笑，严肃地板着脸说道：“不许拿陆沉的病开玩笑。”
气氛默了那么几秒钟，赵铭飞有些抱歉地缩着脖子摸了摸鼻子：“知道啦，我不说不就是了嘛……”
鹿晗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翼，耐心解释道：“他的问题不是简单的身体问题，是……”
“精神病？”
“你才精神病呢！总之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是是是……”赵铭飞比了一个给自己嘴巴拉链上锁的动作，示意自己不再讲话。沈鹤也耸了耸肩没再接话，转过头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树荫下。
陆沉有些疲倦地摁了摁太阳穴，在直射阳光下看书刺得他的眼睛有些发酸，他阖上了书页，素白的封面上是简单的文字排列，说明着书本的名字和作者信息。《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树。
不同常人的，陆沉对这本书印象最深的部分并非春天的小熊和心中的森林，而是那片爱的沼泽。村上春树在书中这样写道：
「我因为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
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样脆弱不堪，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
而我爱你，就是想把你也拖进来，却希望你救我。」
“……真自私啊。”陆沉如此感叹道。

在那种青涩幼稚的年岁里，少年们对于爱的定义是模糊不清的。
但陆沉想，他是爱鹿晗的，因为他爱鹿晗，所以他抓紧了鹿晗的手，他不确定最后的结局是他被鹿晗带出深渊，还是鹿晗被他拖下沼泽，如果可以，他希望是前者，如果是后者，他也承认。
他的爱是自私的。
鲜艳刺目的红色塑胶跑道上，烈阳将少年的脸庞晒得通红，滴滴答答的汗淌在额角，留下水痕。随着教官一声哨向，解散的命令声音嘹亮响起，原本方方正正的队伍立刻化作鸟兽散。坐在草坪上的陆沉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和背后的杂草，合上了书页，从树荫底下走了出来。
阳光刺的他瞳仁一瞬的收缩，有些睁不开眼。
陆沉无言地走到了仰躺在地上的鹿晗身边，坐了下来。
原本闭眼休憩的鹿晗感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眯开一道缝隙看向来人，刷的一下睁开，然后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陆沉伸出了胳膊凑到他跟前摊开了掌心，里面躺着一颗水果味的糖果。
“给我？”鹿晗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嗯。”陆沉点了点头。
其实陆沉不爱吃糖，也不喜欢甜食。只是有的时候他会因为看书太过投入忘了吃饭，为了避免进食不够的低血糖造成的头晕，他有随身揣带糖果的习惯。入校后托了鹿晗的福，三餐饮食规律的同校内作息表分毫不差，糖果也就渐渐没了用场。
刚刚在口袋里摸索一番，果然还在。
鹿晗不客气地接过撕开了包装袋，丢到了嘴里，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他笑得眯起了眼睛：“谢啦，很甜。”
陆沉看着鹿晗开心的模样，回忆了一下糖果那又酸又甜的味道，丢入口中的那刻便刺激的牙龈敏感口腔壁发麻，甜腻的余味即使在整个糖果都融化以后也能在蓓蕾上存留许久，就同此刻在阳光底下几乎晒得发光的人一样，甜的令人瞩目。
那句话挺俗气的，但是用在此处却很合情理。
众生皆苦，唯有你是草莓味的。

往后，很长的时光里，陆沉都会抓一把糖果踹在口袋里。不仅是鹿晗，连朱宸和高苏尧偶尔也会来“蹭”上两颗。陆沉的口袋就像是多来A梦的百宝箱，总能变出五彩缤纷不同口味的糖果，因此朱宸还戏称之为“糖果小哥”。
鹿晗喜欢吃酸糖多过甜糖，硬糖多过软糖，尤其爱吃带棍的棒棒糖。有些时候他不希望别人发现他在吃糖，就连同整个棍都含口里，本来巴掌大一张脸，一侧戳出一个尖，一侧鼓起一个球，想不被人知道都难。
熬过军训的两个星期，终于到了接受检阅的时刻。在四百米的跑道上绕行一圈后还要在中央的草坪里听领导一个小时的发言，得亏那天的日头不毒，否则真是熬不住。
夜幕降临，凉爽的晚风惬意地拂过脸颊。这是军训期间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就要正式开始高中的生活。临走前的教官同自己带班的学生围坐在草坪中央，唱着嘹亮的号子军曲。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短，有些感性的女同学产生了不舍的感情，在分别的时候掉起了眼泪。
“啊……”鹿晗同陆沉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拱着膝盖歪靠着脑袋，“这个曲子……”
“每天早上都听着这歌起床呢。”陆沉附和道。
“很久没听到了。”
“嗯。”
自打读了寄宿制的初中后，鹿晗在大院待得时候就少了许多。曾经叨扰好眠的号角曲，此刻居然也有了几分亲切的意思，时光果然会让耳朵变得宽容。
不知是哪个同学提议了数字炸弹的游戏，报数的声音此起彼伏，输掉的人惩罚表演节目，鬼哭狼嚎的歌声，扭捏造作的舞姿，以及牙酸脸疼的冷笑话定格在了那个温柔的夜晚里。
当鹿晗左侧的同学嘹亮地喊出一个绝对安全的数字，鹿晗转头看向陆沉的那一刻，却愣了片刻。
“……”
陆沉此刻也正撇头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却很明亮，像夜空里的星辰浩瀚。在这个温柔的夜晚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其实鹿晗也说不清那一刻他在迟疑些什么，也许是担心陆沉没法参与进这个集体活动，也许是担心陆沉没法输掉后站在众人面前表演节目，也许……
“你爆炸啦，小鹿爷！”
迟疑的时间过长，让人群里爆发出一阵讨伐的笑声。鹿晗歪过脑袋，咧了咧嘴，对着周遭推搡他去人群中央的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得了得了，我唱支歌不就行了。”
鹿晗爽朗地接受了惩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陆沉的视线追随着他走到了圈子中间。四周围着的同学视线顿时聚拢在鹿晗的身上，鹿晗轻咳了两声：“我就唱一首，周杰伦的《发如雪》吧！”
那个时候，周杰伦还是长辈眼里“吐词不清”的不良歌手，但在年轻一辈的眼中，他却是风靡流行如指向标一样的存在。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一阵掌声，鹿晗吸了口气将手踹在口袋里，拽拽的模样倒有几分痞气的味道。一开口，就扫除了方才几个唱歌之人折磨耳朵的气场。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举杯 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 几番轮回
你锁眉 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爱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你发如雪 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 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 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
没有伴奏也没有声响，纯粹的，干净的，毫不修饰的。那个只有虫鸣的夜晚，四周都显得格外静谧，只有鹿晗闭着眼唱着歌。
“好干净的声音。”
The childlike voice of the Scorpio is the closest to God.
孩子天籁一般的歌声，是最接近上帝的存在。

The childlike voice of the Scorpio is the closest to God.
孩子天籁一般的歌声，是最接近上帝的存在。
【2.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