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已是空城。】
【非人空、非货空，是忠心臣责，荡然无存。其城务上下如铁桶一块，水泼不进。广袤苍漠长眠于此，惯看边陲手段，但它仅予我以沉默而暴戾的风沙，少年人无从听取一个老成而周到的对策，无可奈何。】
【骋马扬鞭，骝蹄向西，烈烈炎日下，响马也无踪。】
地势开阔，彼此都看得分明。大约未出唐境，马贼未敢出没，还得向西。
【鞭指兑隅，一夹马肚】
走吧，去沙丘后。
【金色，左勒缰、右执鞭，两厢弥眼都是金似的沙，风过浮沙，吹就一道道细纹，软如湖上轻波。温情地覆上一层假象。后顾是无垠的沙漠，苇草千里迢迢地缠纠着马蹄，奔赴来此，而后再无所踪，唯有干涸的胡杨佶屈地伸展毫无生力的躯干，干瘪是它对世界最后一个注脚。而望前，是青灰戈壁，苍穹白驹。】
【神佛大刀阔斧地劈就了这处芥子，而恢弘的景象，很易让人生些英雄的想望。】

【风，是诡计的操手，乘云送去秘辛。下风口的马贼是狼，些微声动与气味，都足以勾动久违血腥的獠牙。沙漠里的狼是可怖的，但不独响马——人人皆可为狼。】
【在兵部衙署排兵布阵的年岁里，桌游之外，还有草拟的灰狼招，便成此时沟通的利器了。】
【目越沙丘去，隐约见马贼驻扎处，熠熠甲胄，恍如大唐明光。示意济川看去，虚空题一“明”字，询他是否亦睹。若当真如是，则物证已现。】

【若先前只疑心是我看岔，当他颔首时，心蓦地一沉。圆护当胸，兜鍪护首，非大唐工匠不能制得。一群散贼流寇，何以能着此甲？——不敢深思。】
【遥见一贼出行伍，只手握拳稍挪，又以掌拟刀，在左手心剁了两剁。意，杀此落单马贼。】
【下马绕沙丘，藏影于戈壁之下，悄然至其身后，举刀横劈，寒光一闪，血汩汩而出。温热的红染上衣角，喉头翻涌着难言的起伏与不适，侧让一道与他，蹲身看此马贼尸。】

突厥人。
【无声吐出这三字，而眉间的川纹更重。如若只是普通响马，大可以是都督贪财卖出，而今却成了突厥人，通敌绝非小罪，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则不得不让人疑心起，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
【剥下其明光甲一截，胡乱用黄沙掩去血迹——沙漠最善藏纳秘密，流沙一走，经年才能显现。我以异族血祭沙漠的神仆，他不会降罪于我，亦不在乎多这一条人牲。】
【待济川行事毕，遥见马贼队列有动，屈中三指稍摇，又疾锤虚空三回——异来径而离，速。】

【我的愤恨与怒火，被流沙浇灭，干裂的空气使我无暇更去做无谓的指责。长安太平，唐祚鼎盛，焉知在此西陲，尚匍匐窥伺着一只豺狼，一点点蛀空边防。而我们对此，几乎是无可奈何。】
【但凉州都督此人，不死何平武威之殇？】
【依旧是唇语】走吧。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