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一合计，光是有那容庭的口供委实难以指证——更遑论我曾担保要为容庭瞒下此事，倘非要他现身说法，恐怕还得好一番劝说。索性二人亦在工部衙署，便与陈知端一并往那档案处去。 】
【 如果说胡图当真做了那抽换建材、以次充好之事，那么勿论如何，从账面上总该得到些许线索，此行绝不应空手而归。 】

知道出了问题的水道在何处，底下顺藤摸瓜去排查负责人便要容易许多。工部于我并非如鱼得水的乐土，也不指派书吏去搬卷宗，没得入了哪路神仙的法眼，牵来云霞遮掩，生生挡住一条明路。
顺着标记的年份一路看过去，停在万泰十年的架子前。
：工部上一回整修京城水道就是万泰十年的事，我当时还在户部，记得很清楚。
大抵同工部相关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楚。

【 还想着要逐个查阅过去——这等事情毕竟不好使小吏来问询，免得走漏了风声。如今闻他记得，自然是少了一档子麻烦。松一口气，便被粉尘呛得直咳。我拿袖口掩住口鼻，皱眉对着书卷积来扬尘，对陈守拙的话生起几分犹疑。 】
你在户部，何以对工部的事情这么上心？
【 这小子，莫不是还在替我阿玛干着活儿就想着要跳槽？ 】

卷宗放的时候久了，就算有人打理，也难免尘土飞扬，早就先见之明的退了一步，免去蒙尘之苦，还能好整以暇的嘲笑他。
：你急什么，这里说话大声点也能下一场灰尘雨，堆的时候长些，库吏也不大上心了。
轻手轻脚的抽出一卷翻了翻，又轻手轻脚的放回去。到底彼时我不在工部，谁晓得那东西放在哪个犄角旮旯。
：为何对工部上心你还不知道，当时他塔拉大人还没有致仕，工部的事不上心甄别，没得又招部堂不悦。

【 光记得奚落他了，倒是没想起濯秋大人这一茬。扬扬眉，掩饰道。 】你不是说濯翁乃是磊落君子么？
【 便是再如何清廉的部堂，也不能教手底下都和他一样清廉如水。是以我知晓这胡图恐怕旧事犯了也不稀奇，试问又哪个衙门里头能清如水？便是刑部也不成，不过眼不见为净罢了。看他轻手轻脚得熟稔，索性撒了手，教他一人寻去。 】

他是磊落君子，也不过是能松快些许，底下指望拿着功劳去讨好他，寻他邀功的，我不必去问去调查，也晓得不在少数。
：若我得罪了你，便是你懒得同我计较，就没有你贴心的下属拿捏我给你出气么？
抽出一本标记着北京城水利整修的卷宗，翻开大略看了看，递给他。
：是这本了，你要寻的哪一段？我也懒得问你到底哪儿了，自个儿看。

【 他说的倒也是，只耸了耸肩，我接过了那卷宗，也未及多想，便兴冲冲地待要翻看，却被那连串的数与名头转得头晕，忙折节将卷宗交予陈守拙，讪笑道。 】
那段下水道是在驴儿胡同附近，你瞧瞧这里可有。
【 我本不通庶务，倒也无意担这虚名头，总归这些个烦恼人的事情交由皂隶来干，我做个把总岂不好？便一直未通晓这些个东西，此时倒是才觉得有些好不方便起来。 】

打他手里接了卷宗，头次在河南的时候，他便理直气壮的把账本丢给我来查，如今竟也一般无二。先翻到尾页看了签押，指给他看。
：万泰十年果然是胡侍郎负责的京城排水整修。
驴儿胡同的位置大概在脑海中过了过，耐着飞灰，随手翻开，每每卷宗的整理，都有地方的顺序，跳过无关紧要的账目，很快圈定了驴儿胡同的一页，亦先翻了两页去看签押。
：唔，傅恒？见过，不过这人我倒是不很熟。

【 我接过卷宗，看清了那上头的署名与其后小字附上的官职，灵光一现，想起了此前兆辉与我言说的可疑之处，可不正是此人？拧眉一晌，旋即松颜一笑。 】
堂主事？是你部中人那便好办，只消你将他哄来刑部，我再问询他，离工部虽咫尺，但两个衙门相隔，他闹不出甚么幺蛾子来。
【 明面上是这般说，实则已经打定主意，他那“知交”容庭可在，两相一对峙，何愁不能得？ 】

他这个用词不妥极了，随意寻个差事就能支使他去刑部跑一趟的事，正大光明，何必要用一个哄字。只是如今并没有什么现成的证据在手，少不得要迂回些许，若是能拿到供词，才算是掌握了主动，做出个名正言顺来。
：得，你什么时候安排，知会我一声，我寻个由头把他派到刑部去，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你这个尚书身上的责任，可不在小啊。
又闲话几句，定下路子，他诸事繁忙，账本仓促之间我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不去虚留，送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