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出走终南
“娘！”郭襄叫道，耶律齐忙转过身来，原来来的是黄蓉。
“岳母！”耶律齐忙弯腰行礼！黄蓉已自马上跃下。郭襄心中懊恼，低下了头，慢慢走近母亲身边！其实郭襄的种种，又怎会瞒得过黄蓉？自十六岁生日那晚，那是足以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永生难忘的一幕，如何不令她心惊？杨过呀杨过，你这般为襄儿花足心思，要置小龙女于何地？难道，你已知道，小龙女已死？难道，你看上我的襄儿，要让她来替代那龙女？难道，你便是要襄儿把一颗心放在你身上，然后，让她终生痛苦？
还好小龙女未死，还好似乎杨过对襄儿未无恶意……可是，可怜的襄儿那一腔少女深情，已完全放在他的身上！杨过，你终究是害了她了！
“娘！”郭襄挨向黄蓉怀里。既被母亲发现，她是再无法出城了，再无法去找大哥哥了，这一声叫便带着浓浓的哭腔！
“襄儿，你跟娘说，是不是想去找你大哥哥？”
“我……”郭襄脸上一红，默然承认！
黄蓉叹了口气，自马上取了一个包裹递给她，郭襄瞪大眼睛，黄蓉道：“你大哥哥和龙姑娘应是回了古墓，他们分离了十六载，也许并不希望外人去打搅，襄儿，你想见他，那便去试试，但是，要答应娘的话！”郭襄又惊又喜：“我……我答应！我答应！”
“嗯，你若找到你大哥哥，包裹里有你爹给他的一封信，你交给他。另外，不可打搅他与龙姑娘太久，知道么？”
郭襄连连点头，本来，就只是想见他一面，便心满意足。
黄蓉又对耶律齐道：“齐儿，你送她出城罢！”耶律齐道：“我先送二妹到终南山！”黄蓉摇头道：“不必！你的事要紧，她先前去过终南山，不打紧！”耶律齐应了。黄蓉便道：“好了，去罢，天要亮了！”耶律齐与郭襄各自上马，郭襄依依不舍望着黄蓉，黄蓉微笑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早些回来！知道么？”郭襄点点头。城门打开，两骑向前跃出！
黄蓉望着郭襄的背影，又轻叹了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杨过，襄儿千里迢迢要找你，只望你能跟她说清楚，让她死心！襄儿，只盼你知道，你的大哥哥心里，根本再容不下别人，只盼你回来后，还是我以前的襄儿！
天亮了。
一缕晨光照射山间，重阳宫中隐隐传来“当当”的钟声，翠绿翠绿的翠鸟扑棱棱的飞来飞去，偶有一只停在古墓前的墓碑上，引来了一团“嗡嗡”飞叫而来的蜜蜂。
而石室里的蜡烛尚有弱光，微微摇曳。杨过迷迷糊糊，已伏在案上睡着。睡梦中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江南的破窑旁，遇见了郭伯伯，郭伯母，他很高兴，问芙妹在哪儿？芙妹为什么没出来？他记得，他是这时候要看见芙妹的啊！那漂亮的小人儿会要他帮摘花的啊！好吧，你再叫我，多叫两声好听的，我就不象上次一般与你计较…….
可是郭伯伯说她闯了祸，把她关在桃花岛密室里，不许她出来了！郭伯母你不是很疼芙妹的么？为什么你没帮着她？她那么爱动，在密室里，会把她闷死的！她究竟闯了什么祸？她砍了我的手臂，射伤了我的姑姑，我都没有怪她，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严重么？为什么要关着她不来与我见面？郭伯伯沉着脸说就是砍下你手臂的事情，待回去也要把她的手臂砍下！
别！别伤害芙妹，我不怪她，莫说一条手臂，便是她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怪她！郭伯伯你敢动芙妹一根毫毛，我定要与你拼命！
郭伯母笑说过儿，芙儿与你相遇无益，她始终是要嫁给别人的；而龙姑娘，才是你的妻子……是啊，他想起来了，原来，他本来可以娶芙妹的，是他拒绝了，为了姑姑，他拒绝了娶她。现在，芙妹已嫁人了，她丢下他嫁人了……他记得那天襄阳下了大雪，那么冷冷的阴沉的夜晚，郭府居然张灯结彩，她，居然在这么一个不吉利的日子里出嫁！
“郭芙，你害我夫妻分离，自己却妄想嫁人，我定不饶过你！”
巨大的声潮，掀起阵阵冰冷的海浪，轰鸣着向他身上拍去，夹杂着沙石，打得他浑身疼痛……痛彻心扉……
“啊！”如同要被灭顶似的感觉，他运起全身劲力回击，仿佛在力战一头海底猛兽，邪魔神怪他神雕大侠都能慑服，要让这个小小的女子向他臣服有什么难的？他一定要赢！赢回一切！
汹涌澎湃的浪潮不绝地涌往他身上，仿若千军万马……真的是千军万马，战旗招展，血腥遍地，兵器狼藉……
是襄阳大战，喊声杀声震耳欲聋，无数人倒下，又无数人冲上。他拼命睁大眼睛，她在哪里？在哪里？
终于看到了，那一袭红裙，分明正朝他奔过来……心中狂喜，几乎便要伸手去拉她……
“求你，救我齐哥！”她重重地跪了下来，花颜悲凄，双目含泪……
“芙妹！”他惊叫而醒！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手掌触到蜡烛火光，被烫得灼痛！几只蜜蜂飞了进来,响起细细的“嗡嗡”声，周围仍是死一般的沉寂，哪里是什么万马奔腾的战场？哪里有什么……芙妹？
芙妹……芙妹……一定是……一定是我老觉得不该让她跪，才会……才会做这种梦！他伸手擦擦额上汗珠，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回忆，怎么……会在这石室里睡着了？
更多的蜜蜂自石室门前飞过，他知道外面天已大亮，这些蜜蜂又飞到断龙石处，自那细小的缝隙飞出外面的世界，在那各式鲜艳的花儿间嬉戏采蜜，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可以不回来……
他伸手捉了一只蜜蜂放到案上，你故意从我眼前飞过，是么？你故意来笑话我，神雕侠居然逃不出这小小的古墓，是么？谁说我不想和姑姑做夫妻，她就是我妻子，比你美丽千倍万倍的妻子……
你会去君山吧？你缠在他身边，是故意给我看的吧？是想我去找你吗？是想我看见你们夫妻和美吗？我偏偏不去！我和姑姑，会一生一世在这里，一生，一世……
“嘶！”小红马在城门前停了下来！刺眼的阳光照得郭芙几乎睁不眼睛，她睡得太沉了，根本不知耶律齐是什么时候走的：“好啊，齐哥，你敢丢下我自己走！”她匆匆梳洗，骑了小红马便追了出来！
“娘！”郭芙看到黄蓉竟也在城门前，心中甚是奇怪！
“娘，齐哥呢？走了么？”郭芙跃下马来，撇了嘴道：“说好的，一起去的！”黄蓉笑了笑，道：“成亲多久了？一日不见也不行？”
“娘！”郭芙红了脸，嗔道！黄蓉伸手理着她秀发，心中只是感慨：“襄儿注定情路坎坷，芙儿，只盼你可以一生幸福，只盼齐儿……可以一生爱你……”
“娘！齐哥他说了什么没有，干么一个人走？”郭芙踮起脚望向城门外，却已望不到人影。
黄蓉笑道，“他一个儿去，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郭芙不解道。
黄蓉点了点头：“当初丐帮大会，几位长老均拥杨过为帮主，是杨过推辞，齐儿才担此重任，但这一来，帮中未免会有人不服……”
郭芙怒道：“谁敢不服齐哥！”
黄蓉微笑道：“齐儿此去君山，不会有我和你爹爹的帮忙，你杨大哥也不可能出现。能否把丐帮各省弟子召来，要靠他自己的本事。此后襄阳兵力大增，便是他的功劳，如此一来，我女儿这帮主夫人，可不当得风风光光的？”
“有那么要紧么？”郭芙低声道，心中却喜不自胜。
“走，回府！”黄蓉笑道，“不要紧，瞧你嘴角要弯到眉毛上了！”
“娘，我不回去，我还是想和齐哥一起走！”郭芙道。
黄蓉摇头道：“芙儿，听娘的话，也别让齐儿为难，好么？”郭芙低头想了一会，终点了点头。
“走罢，咱们一边走，一边说说话！”黄蓉拉过她手，两人牵着小红马慢慢朝郭府走去。
“什么？襄儿出城了？”郭芙猛的停下脚步，“娘，你怎么让她出去了？去哪里了？”
“古墓！”黄蓉道。
郭芙脸色一变，眉尖蹙起：“娘，她……她去找杨过？”
黄蓉叹道：“芙儿，襄儿的心事，你知道么？”
她是知道的。那晚的小英雄大会，那三件轰轰烈烈的生日礼物，她也看在眼内，而且，她知道那是杨过所为。她曾莫名一阵恼怒，她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不过，她不稀罕，她身边有齐哥，她紧紧靠着齐哥，一步也不离开！杨过杨过，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你救了我，就算你烧了蒙古粮草，就算人人把你捧到了天上……我郭芙，偏偏不把你放在眼内！
直至他救了齐哥，她才认输，她才服气。战场上，她也看到襄儿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特别在华山之上，那滴落在脸庞上的泪珠，她知道这个妹子或许是爱上他了！
“娘，我……知道。不过，杨大哥已有杨大嫂，襄儿去找他又有什么用？”
“有用没有，这丫头若不再见他一面，终不会死心。倒不如，便了了她的心愿，见过了，也就死心了！”黄蓉道。
郭芙急道：“娘，你不了解杨过，他才不会帮我们，他定要把襄儿拐了去了！”
黄蓉微微一笑：“你杨大哥身边有龙姑娘，怎会拐襄儿？放心罢，我给他写了信！他也不小了，知道怎么做的！”郭芙恍然道：“这倒也是，他若敢碰襄儿，瞧龙姑娘不把他的手打断！”忽地脸上一热，忙道：“不，把他的……腿打断！”
好半天过去，蜜蜂早已全数飞走。杨过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昨天只喝了点蜂蜜，应该没有米了吧？应该要出去买米了吧？他想。
走出石室，四周空荡荡的。
“姑姑呢？”杨过心中一跳，有点儿慌乱了起来。
“龙儿！”他叫道。没有人应答，找了一个石室又一个石室，难道，姑姑出去了？杨过越来越急，“龙儿！”他大叫，空旷的墓穴中隐隐传来“龙儿！”的回声！
小龙女确已不在墓中了，“姑姑，你又要离开我了么？这一次，是八年？十年？还是……再一个十六年？”杨过苦笑摇头：“你明知我最怕你离开，你就偏偏离开，十六年前这样，十六年后也这样？姑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杨过细细寻找，只望能找到小龙女留下的只言片语，若他记得没错，每次她离开，总会给他刻下一些字，或是叫人告诉他一些话，比如在那小店中，比如在襄阳，又比如，断肠崖前……这里没有外人，只能自己写下什么吧？可是他翻遍了整个古墓，看遍了整个墓中石壁，也没有发现小龙女留下什么字条之类，最后他累得头晕眼花，她什么也没留下，我要怎么找她？姑姑，姑姑，你去哪儿了？
呆了半晌，他匆匆收拾了些东西，不管怎样，先出去看看。姑姑一时生气，不会走得太远!
终南山上甚是热闹，重阳宫弟子分成几人一队的下山，约有五六个小队共三四十人，神色均有些自豪与得意，神采奕奕的正朝山下走去！杨过心道：“姑姑出来，莫不是也能打听到君山要开丐帮大会？她……会去看热闹么？不不，她不喜热闹，不会去那里，那么，我便朝相反方向找她，总可以再找到她的！”想到此处，心情稍为放松开来。
炎炎夏日，阳光照在他尚在滴水的衣衫上，反而让他觉得暖融融的很舒服。很久，没有走出终南山方圆十里了，那山下的小镇什么也没有。这次，真想到外面找一家酒馆美美的吃上一顿好鱼好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