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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 六周年】寒山调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打出六周年的时候有些恍惚,一转眼居然这么久了!!!!!!
馒头还是个宝宝啊!!!!!QAQ


IP属地:安徽1楼2018-12-09 22:54回复
    偷摸摸翻出旧坑撒点土,给六周年吧庆凑个热闹
    这坑仔细算起来应该是山水风云系列的第一部,想不到有生之年我居然也有希望凑齐一个系列。。。简直感天动地!!
    溜了溜了
    【寒山调】

    才过正月,年节的热闹喜意尚有余温,齐岳山中凛冽的寒风却仍不遗余力地昭显着严冬的桎梏与恶意。
    隆冬山水最是枯寂,佶屈聱牙的线条与乏善可陈的颜色,教赶路的旅人只觉得愈发疲倦,恨不得即刻回到家中,用活泼泼的炉火与热腾腾的饭食慰藉冻得脆弱的心肝脾胃——倘若能再烫一壶竹叶青,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陈叔,这山路还得走多久啊?”
    马背上的人闻声回过头,顺手拍掉车顶上落着的薄薄一层新雪,“远着哩,翻过这个山头,就到我们今晚落脚的双沟镇。从镇上往北再走三天,才到衔云岭!”
    “那……那么远?”阿华瞪圆了眼,开始有些后悔自个儿莽莽撞撞的出行,“这山里不会有凶兽袭人吧?”
    “那可多了去了!这时节冰天雪地的,野狼豹子找不着吃食过冬,一只只都饿红了眼,就等着咬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娃子充饥呢!”
    一个矮墩墩的汉子笑嘻嘻地凑到马车边逗他。
    少年脸色又白了几分,哭丧着脸看陈叔,陈叔也只管笑,倒是他边上那位黑脸的镖头冲少年摆摆手,“小哥莫怕,山里野兽虽多,架不住咱好把式也多。管它来的是豺狼还是虎豹,通通逮了打牙祭。小哥还没尝过吧,铁三儿烤出来的野猪肉,香得野猪它娘也扛不住!”
    说着,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阿华悻悻地缩回马车里,伸手揉揉酸痛难当的右腿,只觉得被硬板硌久了的屁股也隐隐作痛起来。才踏上旅途时的喜悦期盼几日之内早被磨得不剩半分,翻来覆去的凄山凉水也让人眼里心里一般腻味,至于啃得满嘴起泡的干饼冷馍——不想也罢!
    又叹口气,阿华将身上围着的棉布袄子裹紧了些,百无聊赖地靠着,小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一下下地敲着车板,忽然想起书院里头那株老梅,花开时幽幽的香最是醉人,夫子每到落雪之时,总要在梅下摆一张书案讲《诗经》,而且只讲那首《召南》: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阿华正出神间,忽听得外头一阵嘈杂惊叫,紧接着便觉车身一歪,整辆马车竟往一侧倒去。
    他吓了一跳,才探出头来,整个身子忽的一轻,已被人抓住后领提到了半空中。
    “呀!”阿华自幼体弱,哪经过这般变故,早吓得手脚扑腾,大叫起来。
    “吵死了,闭嘴。”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刺得阿华心里一激灵,下意识地收了声。
    再抬头时,才发觉自己被扔到了林中的雪地上,原本坐着的那辆马车已歪倒一旁,深陷在一处被雪掩住的大洞中动弹不得了。
    “多、多谢兄台……”阿华喘了口气,转过脸想道声谢,却半个人影也没瞧见,不由愣在了那里。
    “小哥儿!小哥儿!”马车边一众人还在慌慌张张地张罗着救人呢,好容易割断车辕,把不停挣扎的马儿拽上来,陈叔赶忙儿跳进车厢又钻了出来,心急火燎地嚷嚷,“人没了!”
    “这坑深不过三尺,好端端一个人,摔一下哪能摔没了?”
    “莫不是土地爷见你家小哥生的俊俏,趁机收了去做童子?”
    “救人要紧,莫要说这些玩笑话!”
    “陈叔,我在这里……”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过微弱,还未入耳便已飘散在风中,众人乱成一团,谁也没听见,只顾七嘴八舌地争论。
    阿华只得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拍拍失魂落魄的陈叔,“陈叔,我没事……”
    陈叔愣了半晌,跳起来一把抱住少年,“好小子,你吓死俺了!”
    待他将适才的情形说罢,众人却都沉默了。良久,黑脸镖头才摇头道,“你说为人所救,可这里除了咱们并无他人,小哥儿大约是眼花了罢?”
    “才不是……”阿华脸色有点发红,讷讷道,“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这会子我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么?”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中犹有怀疑,陈叔也道,“说不定只是恰好从马车上甩了出来,你也莫要激动,危急之时常有幻觉,算不得大事。”
    “可是,可是我听到他说话了!”阿华急了,下意识地摸摸脖子——那种冰凉的触感,难道真是自己的想象不成?
    矮胖汉子啧了一声,指指身后的雪地,“小兄弟,你瞧瞧这地上可有半个脚印儿?”
    阿华一震,就见他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说不得你福大命大,是被这儿的山魈林魅救了呢!”
    少年张大嘴,只觉得身上寒毛根根倒竖,腿一软跌坐在地。
    “山魈……?”


    IP属地:安徽2楼2018-12-09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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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待坐到小酒馆暖融融的炉火边,阿华仍没有回过神来,只迷迷糊糊地想——那凉冰冰的声音和触感,究竟是不是幻觉?
      然而记忆正是粗心匠人随手炮制的石雕,越是频繁摩挲把玩,样貌越是模糊不清,很快便面目全非,再难辨认。
      “阿华兄弟,别折腾啦!”那矮胖镖师名唤方不圆,最是个心直口快的爽朗性子,坐到条凳上一把揽住他肩膀,“就算遇到甚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瞧它也没啥恶意,还救了你一回,这是好事呐!”
      阿华脸色又白了几分,战战兢兢地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瓷碗,才喝一口就呛得大咳起来,陈叔赶紧过来替他顺气儿。
      这边黑脸镖头瞪了方不圆一眼,“人文文弱弱一位小哥,哪喝得了这么烈的酒?”
      方不圆嘿嘿一笑,也不接话,只自顾自灌饱了酒,这才抹抹嘴道,“燕头儿,你说咱这趟镖能顺顺当当送到么?”
      燕镖头微微皱眉,没说什么,只听那矮胖汉子继续念叨,“咱们成瑞镖局历来只接江浙一带的镖,这可是头一回往北去,漫说人生地不熟是走镖的大忌,便是这穿山越岭的一条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圆老弟只管放宽心喝酒吃肉,燕镖头接下的镖,从来没出过一星半点的岔子,有他那一柄金环大刀压阵,你还怕甚么?”旁边一位瘦高个子的长脸镖师插话道。
      “铁三说的对,你这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么!”有人嚷了一句,镖师们顿时哄笑起来。
      方不圆撇撇嘴,他是才进的新人,走镖经验最少,自然也不便与其他镖师争辩,只好闷声继续灌酒。三碗黄汤下肚,他早将适才的些许忧虑抛在脑后,兴高采烈地与众人划拳去了。
      倒是燕镖头一口酒都没沾,一双眼在挤得满满当当的小酒馆内四处逡巡,显然并未被这暖融融醉醺醺的氛围冲昏头脑,而保持着他一贯引以为豪的冷静与警惕。
      陈叔觎见这个空当,冲他抱拳一礼,“镖头这一路各处都需照应妥当,又费心带着我们这两个累赘之人,着实辛苦。”
      燕镖头朗声一笑,摆摆手道,“秦燕两家素来交好,这点小事不足为道。我们经年在外走镖,再苦再累也不觉得,倒是阿华兄弟身子弱,又是读书人不常走动,这般长途跋涉,我真担心他吃不消哩。”
      陈叔叹口气,转脸瞧着委顿不已的自家小少爷,“可不是呢,往日里从没见他对这些生意上过心,偏就这回软磨硬泡,非要跟出来见识见识,大概是起了玩心吧。不过我估摸着这一趟走下来,以后他怕是打死也不肯再来咯!”
      阿华好容易将胃里残留的苦味辣味都咳尽了,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边,冷不防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正瞧见一张阴森可怖的鬼脸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直瞪着自己,顿时吓得从凳子上跌了下来,“鬼……鬼啊!”
      “唉,你这人胆子忒小,真不好玩。”那鬼脸摇了摇头,原来只是个面具。
      阿华定睛一看,摘下面具后笑嘻嘻瞧着自己的,却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娃。
      “小橘子,你又淘气,吓坏了小哥哥怎么办?”
      老板娘忙过来赔不是,那女娃悄悄做了个鬼脸,待她娘亲一走,立马爬上条凳,老声老气地感叹,“书生原来这般不禁逗,果然除了子曰诗云再无用处呢。”
      阿华讪讪一笑,也不好意思跟个小孩子理论,便拎着茶壶一个劲儿喝茶。倒是一边桌上的方不圆听见了,凑过来逗她,“书生没用也罢了,你倒说说,长大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
      阿华瞪大一双眼瞥他,那意思——怎么好跟个小女娃说这样的话?!
      小姑娘却一点也不羞怯,清清脆脆的嗓音像洒落的金豆子一般蹦个不停,“当然要嫁大英雄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将军,纵横江湖除奸惩恶的侠客,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样子!”
      “嚯!小妮子很有见识嘛!”方不圆乐得哈哈大笑,跟她逗趣,“咱们镖队里就有好些年轻有为的侠客英雄呢!你瞧瞧中意哪个,我给你做主,今儿就把聘礼下了!”
      阿华扶着额头叹气,小姑娘却真个仔细打量起来,只是一圈看下来,她摇摇头,托着下巴也叹气,“都不成!”
      周围人早听见动静了,这会子都抽了口气,铁三忍笑问她,“屋里这么些人,难道一个都没瞧上?”
      小橘子摸出把瓜子边嗑边一个个指,“矮、胖、瘦、傻、呆、闷、丑!”
      被她指到的那些人个个蔫头耷脑一脸郁卒——这娃娃眼毒嘴也毒!
      没被指到的人都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晓得轮到自个儿时还剩下什么好词……
      只是小丫头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小手指着门口动也不动,脸上红扑扑的,半晌才一拍手,喃喃道,“这个完美了!”
      众人转眼看去,就见一个少年刚巧走了进来,似是赶路的旅人,肩上背着包袱还落着些雪花。待他抬起头来,众人一起默默感叹了句——当真完美了!


      IP属地:安徽3楼2018-12-09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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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华出身虽非大富大贵,父辈却也是行商坐贾的世家,家境颇为殷实。他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右腿落下了轻微的残疾,不能似其他孩子般跑动跳跃,也因此爹娘家人对他格外疼惜些,自小到大除平安喜乐品行良善外并不做任何要求,家中诸般生意杂务自不劳他费半点心思,连读书一事也不过怕他在家常日无聊,特意请了一位先生上门教些诗书解闷罢了。
        大约是家人看护太紧的缘故,阿华甚少有出门的机会,更遑论结识同龄的伙伴一块玩耍。幸得他性子安静平和,也耐得下这份清寂,常常在书阁中一待就是一天。实在闷得狠了,便坐在自家临街的店铺里看外头人来人往的街道。
        江南的市集总是热闹得像夏初的金盏花,明艳艳乱哄哄开了满城,一整月的阴沉梅雨也抑制不住其中的勃勃生气。小桥流水滴滴答答,扁担马车吱吱呀呀,当官的赶考的贩货的过路的,你来我往川流不息,将七八块青石板宽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连一丝偷偷漏下的阳光都插不进去。卖甜枣的老大爷拖长了嗓子吆喝叫卖,大红花轿当街抬过落下一地喜气洋洋,名落孙山的书生倒在墙根下酩酊大醉,空酒壶咕噜噜滚到街口,被几个飞奔过的小伢子一脚踢飞,正中隔壁寡妇家摇摇晃晃的门扇,惹来一连串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惊得烧饼铺门口打盹的黑狗嗷一声蹿进鸡窝,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阿华噗嗤一声笑了,而后却悠悠叹了口气。
        那时大哥问过他,这街上走来走去的不都是人么,有甚么瞧头?
        阿华挠挠脑袋,回答得有些随意又有些呆气,“世上那么多人,为名为利为生为死,都忙着走自己的路,我想瞧瞧有没有不一样的人……”
        大哥想笑又有点发愁,觉得自家小弟是不是念书念得傻了,普济寺里化缘的老和尚刚好从一旁经过,闻言念一声佛号,“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阿华伸了个懒腰,仰脸指了指天,“不过是冷眼看而已。”
        老和尚大笑,“呆子,呆子!你性情乖僻于世无益,倒尚有些佛性慧根,不如舍了尘缘随老和尚去罢!”
        这话传到阿华爹娘耳中,夫妻俩生怕激起这孩子的呆性来,真个出家去当了和尚,于是越发纵容,不准任何人拘束于他。
        阿华就这么看了两三年,越看心却越凉了——
        那些迥然各异的面孔上满是千篇一律的挣扎,被心底欲望滋生出的重负压得抬不起头,只得一个跟一个懵懵懂懂亦步亦趋,看不清悲欢离合,触不到风花雪月,避不开生老病死,求不得何去何从。
        可眼前这人,似乎跟他们都不一样。
        他穿着一身简而又简的蓝衣,年纪极轻,面容极俊,眉眼皆是入画般灵秀清润,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纯真,却并无一丝初出茅庐的轻狂,目光相触时嘴角会微微翘起,眼中的笑意安定而从容。
        仿佛……仿佛跋涉千里也只是闲庭信步,沧海桑田亦不过弹指须臾。


        IP属地:安徽4楼2018-12-09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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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只顾瞧着,原本吵吵嚷嚷的酒馆一时静了下来,那少年却并不在意,径自寻了张空桌坐下,老板娘赶忙过去招呼,“小哥大雪天赶路着实辛苦,可要来一壶上好的梨花烧暖暖身子?我这儿的鳝丝面也是顶有名的!”
          “有劳。”少年点点头,抿唇一笑,众人又不约而同地抽了口气。
          再看那小丫头,已经捂着心口一脸沉醉了,“声音好好听,笑起来杀伤力太大!”
          “燕头儿,那是剑罢?”方不圆向燕镖头使了个眼色,对少年放在桌上的布条包努努嘴。
          燕镖头微微皱眉,轻轻一摆手,“莫管,莫管,吃你的酒便是。”
          方不圆与铁三对视一眼,对这突然出现的少年都有些好奇,只是他们走镖的素来谨慎,对行走江湖的生人以防备为先,因此没有贸然上前搭话,只招呼着同伴们继续吃酒,那眼神却时不时往少年身上飘去。
          少年察觉到酒馆中人好奇的目光,转眼望去,见是一队走镖的镖师,便一拱手道了声“辛苦”,言行之间十分坦荡。
          方不圆乐了,忍不住对他挥挥手,“小兄弟,你打哪里来?”
          少年笑了笑,“与诸位一样,自常州府来。”
          “萍水相逢,你怎知我等来历?”方不圆吃了一惊,霍然站起,倒是一旁铁三拍拍他肩膀,一指桌旁立着的镖旗,笑道,“小兄弟好眼力。”
          方不圆自知反应过度,讪讪坐下,忽而又嘿嘿一笑,双手抱胸道,“来处也罢了,你若瞧得出我们往何处去,我老方才服你!”
          少年眨眨眼,歪过头瞧他,神色间透出几分顽皮,倒似得了趣的猫儿一般,“怎样算服?”
          “你若猜得,今儿这顿酒我请了!”方不圆大手一挥,很是豪迈。
          燕镖头眉头一皱,却没有阻止,就见少年转头瞧了自己一眼,而后不紧不慢道,“这时节天寒地冻,诸位舍官道而越山岭,车马劳顿、一路向北,莫非要赶在白河化冻前穿过衔云岭,直往汴京去?”
          方不圆张大嘴巴,半晌,方才伸手挠了挠头,“小兄弟真是厉害,竟被你说中了,我们正是……”
          “不圆!”燕镖头面色微沉,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方不圆一个激灵,忙摆摆手,对少年歉意一笑,又指指才端上来的面和酒,拍拍自个的胸膛,示意说话算话。
          少年笑着摇摇头,刚拿起筷子,就听一个清脆童音道,“鳝丝面添一勺杏花醋更好吃哦!”
          说着,小橘子快手快脚地拿来调料,而后捧着脸坐在桌子对面,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他。
          少年依言而行,果然觉得那面味道愈加鲜美可口,不由赞了句,“好香!”
          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少年点点头,眼睛又亮了几分,“好酒!”
          小橘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大哥哥,你好像我家那只狸花猫哦,每次啃鱼骨头的时候,它都是这个表情!”
          “咳……”少年正喝酒,被她一句话呛得直咳,好容易才顺过气来,便佯装生气板起脸道,“哪里像了?”
          “眼睛、嘴巴,还有神情,都像极啦。”小橘子才不怕人呢,一本正经地扳着手指答道。她眼珠子一转,忽然露出几分羞赧,“不过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就像……像神仙一样!”
          “比狸花猫好看?”少年边吃面边逗她。
          小丫头用力点头,“比狸花猫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


          IP属地:安徽5楼2018-12-09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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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大一小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其乐融融,方不圆坐在旁桌倒也听了个正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妮子眼光不赖!其他人也罢了,若是被这位小兄弟比了下去,我老方头一个服气!”
            许是酒意上了头,他起身摇摇晃晃绕到柜台边,又冲里头嚷开了,“我说,这正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老板娘你可得趁早下手,莫误了咱们小娘子的姻缘!”
            老板娘显然见惯了世面,闻言也只是笑笑,并不理会。
            小妮子却不乐意听他大着舌头白话,一张小脸皱成了团,气鼓鼓地撅起嘴,“大哥哥别听这人浑说,你虽然很好看,但小橘子以后可是要嫁给大英雄的!”
            少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要嫁给大英雄啊!那真了不得。”
            小橘子仰脸瞧瞧他英挺俊逸的眉目,扭捏了一阵子,又凑到少年耳边期期艾艾地补上一句,“没有大英雄,小一点儿的英雄也可以……”
            “噗……”阿华一个没忍住,喷了满桌的茶。
            小橘子立时怒目而向,“偷听的人脑袋被驴踢!”
            阿华捂着嘴含混不清地嘟哝,“没听没听,是茶水太烫!”
            偏偏方不圆又来凑热闹,狠狠一拍他肩膀,大声道,“阿华兄弟不必丧气,甭管大英雄小英雄,还能把这世上的姑娘都收了去不成?且耐心等着罢,总有小娘子不爱英雄爱书生,要嫁与你做一对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
            满屋子的人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饶是小橘子再老成,也禁不住这乱糟糟的场面,一时间小脸绯红,又气又急地跺跺脚,一溜烟跑进里屋去了。
            少年慢悠悠地喝完面汤,待众人笑够了,这才放下碗筷向老板娘道,“劳驾,再备一份赶路用的酒和干粮。”
            老板娘应下,手脚麻利地包好几个油饼和火烧,又重新烫了壶能暖身子却不烈性的碧桃仙,仔细装进葫芦里,待一切置备妥当,才将包裹递与少年,温声道,“外头天寒地冻,山道掩在积雪之下,小哥可要当心啊。”
            镖师们来往江湖,久于人情世故,并不多话,倒是阿华心中诧异,脱口问道,“你……你这会儿还要赶路?”
            少年转脸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是啊,有一件急事要办。”
            阿华虽然生性腼腆,不善与旁人交往,但这少年实在不像寻常舞刀弄枪满身戾气的武人,言行之间自有一种温和气质,极易引人亲近,他便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正是风雪时节,兄台孤身一人夤夜行路,走的又是山路小道,恐怕不太周全。山中猛兽尤多,正要趁夜出来走动觅食,若遇上便免不了躲避缠斗,既耗时费力,又徒增惊吓。何况……”
            想到今日路遇“山魈”之事,阿华犹自心有余悸,“何况魑魅魍魉之类,不可妄言其有,却也不能尽信其无,还是……还是小心些的好!”
            陈叔摇摇头,拉了阿华一把,向少年笑道,“小兄弟莫要见怪,我家少爷不常出门,志异奇谭倒是读了不少,未免有些大惊小……”
            陈叔话未说完,忽见少年面色一凝,眉峰微蹙,转身看向屋外,而后一闪身到了窗边。
            他身法太快,连武艺最好的燕镖头也没看清少年是如何动作的,待反应过来后不禁心中一惊。
            众人下意识地收了声,就见少年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凄厉冷冽的寒风立时涌入,冻得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好一阵子之后,那夹在风雪之中的呼喊才若隐若现地传了过来。
            “山贼!山贼杀人了!”


            IP属地:安徽6楼2018-12-09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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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12-10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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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中国台湾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8-12-10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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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少年展昭最有爱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12-10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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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然后呢?刚看的起兴就、就没了?


                    IP属地:河南11楼2018-12-12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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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呢?啊?


                      12楼2018-12-1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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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落下,满屋的人登时变了脸色。
                        方不圆适才还打着酒嗝摇摇晃晃,这会儿已抄起腰间别着的狼牙锤,几步跨到燕镖头身边,“燕头儿!”
                        铁三等人也围拢过来,纷纷抽出兵器如临大敌般向外打探着。小小酒馆中顿时一派肃杀,老板娘赶紧招呼其他食客躲进里屋,陈叔也拉着阿华往后退去。
                        蓝衣少年一抬手,示意众人莫慌,又向燕镖头道,“我先出去瞧瞧,各位暂留此地,切勿轻举妄动。”
                        燕镖头稍稍犹豫一瞬,少年足尖一点,已如投林之燕般跃出窗子,倏忽间便没入风雪夜色中去了。
                        “小兄弟!”方不圆正想追出去,铁三一把扯住他胳膊,急道,“燕头儿还没发话,你赶着去添什么乱?”
                        方不圆扭头瞧向燕镖头,那迈出去的腿却没收回来,显然并未领会铁三的意思。
                        燕镖头瞪了这个没头没脑、没规没矩的新晋镖师一眼,转而吩咐其他人,“若山贼当真来犯,赵九叔带人驾马车先行,我同铁三、魏翔、老季殿后,大家切记不可久战,凡事须以护镖为要!”
                        众人皆点头应了,他这才拍拍犹自杵在门边的方不圆肩膀,一指身后面露惶然的陈叔和阿华,一字一句道,“不圆,他二人的安全,我便交与你了。”
                        这份全然托付的信任果然激得方不圆心头一热,面色顿时涨得通红,忙不迭拍起胸脯来,“镖头放心,我必豁出性命,护他们周全!”
                        燕镖头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暗自握紧刀柄,全神贯注地盯着外头。
                        不多时,镇口便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呼喊喧哗之声。
                        阿华咽下一口唾沫,有些慌张地拽住陈叔衣袖,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莫怕,有燕镖头在,不会有事的。”陈叔安抚似的拍拍他后背,嘴里这般说着,自己却也十分警觉地四下张望起来。
                        这厢燕镖头打个手势,铁三便闪身到了门外,而后一跃上了屋顶。他是猎户出身,有一双黑夜里也能视物如常的鹰眼,轻功亦甚了得,一向长于打探虚实、警备伏击。此刻居高临下,远远往镇口望去,就见那头果然围着好些人,不知在议论些什么。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人群才逐渐散开,有三人却径直往小酒馆的方向行来。
                        借着雪色映照的微光,铁三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适才酒馆中的蓝衣少年,另一个则是这镇上的捕快老余头,而他们搀扶着的那人却从未见过,约莫三四十岁年纪,衣衫破烂面容憔悴,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都站不住。
                        待几人进了屋,方不圆比燕镖头还要心急,抢先开口问道,“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微微皱眉不语,倒是老余头唏嘘几声,哑着嗓子摆摆手,“可怜呐!从山贼手里捡回一条命!”
                        众人再看,就见那人木然地瞪着眼,一张脸冻得惨白如纸,几乎不像活人,口中犹自喃喃不停,“他们……他们像鬼魅一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见着人就砍,血,血流得满地都是……”
                        少年将人搀到炉火旁坐下,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关切道,“别急,且先歇歇定一定神再说。”
                        那人仍在止不住地发抖,连茶盏都接不稳,只得就着少年的手喝了茶,半晌,方才深吸一口气,抬头扫了一圈围上来的人,眼里忽然流下泪来,“那么多人,只有……只有我逃出来了……那么多人啊!”
                        阿华瞧着他那般凄楚形状,忍不住暗暗叹息,“倘若同伴家人都惨遭不幸,他自己却劫后余生,这活着的滋味,怕是不比死了强多少。”


                        IP属地:安徽13楼2018-12-21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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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那人稍稍缓过些许,断断续续讲出自己的经历,众人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名叫洪希夷,是邻县的一个游方郎中,前日路过小庙村时,听闻有人在齐岳山一处断崖边瞧见了几株银叶龙须草,那正是可遇不可求的灵药,他求药心切,就跟着一个途经此处的镖队冒雪上了山。行了两三日,却始终没找到这银叶龙须草,眼看已快走出齐岳山地界,洪郎中不甘心就此放弃,便辞过镖队独自往回走,想再去碰碰运气。谁知才翻过山坡,忽然听见后头一阵喧嚷大乱,他赶回去看时,就见一群杀气腾腾的山贼将镖队中人尽皆砍翻在地,随即劫了车马扬长而去。
                          洪郎中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途中又一脚踩空跌落山崖,也亏崖下积雪深厚,人只是摔晕过去,不曾受伤。待醒来时,天已黑透,他凭着多年入山采药的经验,竟一个人跌跌撞撞摸下山来,之后便到了双沟镇求救。只是这儿离最近的衙门尚有几十里路,老余头天明后才能赶去禀告,待官府派兵赶来,只怕连根贼毛都抓不到了。
                          “先生跟的是哪家镖局?”燕镖头听完后当即发问。
                          洪希夷还未完全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眼珠迟缓地转动着,口齿也不太利落,“我记不清了……好似是隆兴还是裕兴,他们镖旗上有个虎头图案……”
                          “华兴镖局!”燕镖头与铁三对视一眼,脸色皆是骤变。
                          “对对,是叫华兴。”洪希夷瞪大眼睛,努力回忆着,“他们打平江府来的,也要穿过齐岳山往北边去……”
                          “华兴……”方不圆咂摸了好几遍,忽然猛地跳起一拍桌子,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号称江南第一镖的华兴镖局?”
                          燕镖头沉着脸一言不发,一旁的老镖师赵九叔连连摇头,“华兴镖局有苏州江家坐镇,好手成群皆非等闲,怎会轻易栽在一帮山贼手中?”
                          说着,他转身朝老余头一拱手,“敢问余捕快,这些山贼是何来历?”
                          “山贼就是山贼,不拘哪处落草为寇,成了亡命徒,过着刀口舔血十死无生的日子,难道还指望他们自个儿到衙门里录上大名籍贯出身不成?”
                          老余头嗤笑一声,熟门熟路地从柜台里摸出一小坛女儿红,一连灌了几大口,方才抹抹嘴,眯起细眼叹道,“不过说来倒也并非无迹可寻,齐岳山一贯是个安定地界,除进到深林中偶有凶兽袭人外,并不曾有山贼强匪出没。只是去年淮河大水,淮扬颍上一带好些人家遭了灾没了活路,纷纷逃难到江浙。可这难民一多,当中难免夹了些心术不正的、好吃懒做的,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偷**狗坑蒙拐骗,据说还有一帮子地痞流氓纠集起来发拦路财的,总之从那时起就不太平咯!”
                          “地痞流氓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燕镖头摇摇头,眉间蹙成一个深结,“就算是占着地利突袭,能轻而易举灭掉华兴一整队镖师,这群山贼的武力未免也太过强悍,绝不似草编泥凑的乌合之众,当中必有不少高手。”
                          铁三张了张嘴,有心发问却欲言又止。方不圆可顾不得许多,一径嚷嚷起来,“不对啊燕头儿!凡事总得有个说道,无缘无故的,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一群高手?他们蹲在这冰天雪地的山沟沟里又想凑什么热闹?难不成是专等着来劫镖的么?”
                          他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堪堪戳中镖师们最大的顾虑,一时间众人再无心思吃茶喝酒,面上都显出乌泱泱的一片愁容来。
                          “镖头,为安全起见,咱们还是避开山路,转从官道走罢!”
                          赵九叔素来持重,他这么一说,许多镖师也点头赞同。
                          “不行。”燕镖头却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手指扣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这趟镖是急镖,务要在半月内送达,官道太远太绕,势必会耽误行程。”
                          “可咱也没有明知山有虎,还偏要送羊入虎口的道理啊!”方不圆抓抓脑袋,暗自嘀咕了一句。
                          “谁是虎?谁是羊?你这怂包怎么专灭自个威风?”铁三啐他一口,将胸膛砰砰拍了两下,“莫忘了咱是做甚么的!别说山贼拦路,就是赶上土地老儿娶婆姨,满山头大妖小怪想借道吃喜酒也得先问过俺手里这把弓,还怕他怎的?”
                          他这话说得甚是壮气,众人纷纷笑开,原本凝重的气氛也稍稍散了些许。
                          当夜,阿华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也没能睡着。虽然大家后来没再提及山贼之事,行程也未有改变,但他总觉得心中惴惴难安,充斥着各种胡思乱想,搅得人烦躁不已。
                          折腾到将近鸡鸣,阿华索性披了件袍子出门,想到院子里去透透气。
                          才走到廊间,他一眼瞥见外头有人在说话,正是蓝衣少年同燕镖头两人。他们就站在檐下,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对话便一句句随着渐歇的风雪飘了进来。
                          “……毕竟关系着手底下二三十人的安危,干我们这行的,总当以小心为上。”
                          少年点点头,抱着胳膊靠在廊柱边,“我也是常州人氏,燕镖头与成瑞镖局任侠好义之名亦时有耳闻,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来惭愧,都是街坊邻居关照抬爱的美言。”燕镖头搓手呵了口气,冷硬眉目被笼罩在呵出的团团白汽之中,倒显得柔和了几分,“不过是走的路远一点,认识的朋友多一点,有些小事能帮则帮罢了。”
                          “何止小事而已。”少年扬起嘴角笑得了然,“我猜依镖头的性子,若是认准了要做的事、该帮的忙,就算得将天捅个窟窿,也必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燕镖头心里一突,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少年,良久,方才讪讪摆手,一语带过,“小兄弟言重了。燕某是个粗人,只懂走镖护镖,旁的却也顾不得许多。”
                          少年笑笑,也不多言,仰头看了看空中渐渐散开的云层,“雪停了,明天应当放晴了。”
                          他走到院门口,忽又停下脚步,转身郑重道,“镖头若信得过我,不妨等上半日,待我送洪先生去过县衙,回来与你们一同上路如何?”
                          “这……”燕镖头一愣,踟躇了好一阵子,终于摇头叹道,“小兄弟,实不相瞒,这一趟镖我原没有万全把握,瞧眼下这情形,前路之艰险亦未可知。你若与我们同行,只怕……只怕不免牵连进来……”
                          “镖头不必忧心,我自幼习武,虽未大成,自保或可不成问题。这一路既然难安定,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少年顿了顿,语气中似乎多了几分坚决,“何况,倘若真遇上些图谋不轨之辈……”
                          阿华心头一跳,抬眼望向少年,就见他微微一笑,原本温和清透的眼中此刻缀着雪色与月光,隐隐映出几分铿然如剑的锋芒来。
                          “……展某倒想领教一二。”


                          IP属地:安徽14楼2018-12-21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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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少年喵的形象跃然纸上


                            16楼2018-12-22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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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连?没有啦?!看的正起劲儿啊求更求更!


                              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8-12-24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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