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又到了年下，前些日子被缠着睡前给梦儿讲自个儿从前在家时的年节，也不知怎么竟给她说馋了，一连几日都嚷着要吃白玉团，被缠得实在无法只得应下亲自做给她吃，只是我从未下过厨，可既然应下了怎么也得试试】
【因着要亲自下厨，也就简装素行，特意着了不易脏的袍子，携人一行至御膳厨房，沉吟半刻才吩咐人找来了糯米粉滑豆腐，又点名要来赤小豆干桂花杏仁等各色辅料，可站在案板前却不知从何下手】
：嗯……嗯？
【约摸是要先和糯米团子？拿筷子搅了搅碗中的白玉糯米粉，又端起一旁温水慢慢往里倒，可碗中情形却不如自己原先所想，怎么倒像是粥？】

【正愁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一人搭话恰解了自个儿燃眉之急。这御膳房人来人往，我虽说了辟一净地儿，专心自己之事不必管我，可真遇到难题时还就是这有眼力见儿的。了了打量想来也是个待的久了的，便也不托什么架子含笑问道】
：你可会做白玉团子？
【往年就算是额娘，也是只沾手做一道白玉团子，在年夜饭里象征团团圆圆，有个心意也就罢了，何况自个儿这一向只吃过看过的懒怠人？都是隔年往事了，如今想来也是步骤繁复，哪里还记得那么多，这回也不过是纵容梦儿罢了】
：约摸这水放的多了些……还是要先将这糯米粉炒熟？
【口中喃喃蹙眉回想，方才有一搭没一搭的搅着糯米粉，这会儿子连指尖都染白了却也不自知，还只管去伸了手捏着下巴状若苦思】

【她虽这么说，可我却还是信得过她的，毕竟常做膳食的人对这类当是有些巧思，说不准有些吃食更是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因此也便放心让她接了东西，自个儿则一旁也不忘仔细瞧着，好在什么时候能帮个忙，或者到时候就能亲手团上两个呢】
：年节将至，本不愿扰了你们手头上事儿，可现在瞧来还是少不得要麻烦你
【含笑开口端的温和，不自觉打量起她的一双巧手，虽未必能有一手好字好画或能信手拈来琴瑟琵琶，可单论能把生鲜蔬菜收拾成一整桌的珍馐佳肴的本事，就足够教人钦佩了】
【听她问起，神色间自浮上一层怀恋，若不是宫里还有同宗亲人和两个女儿在，这年夜饭在我心里也就真味如嚼蜡般，吃什么都一样的。可不正映了那个说法，团圆饭吃的就是个团团圆圆，哪怕每年就这么一日，亲人在身边也就足够了，说着言语间又软了几分】
：嗯，我也只是想着三十宴会散罢，回宫守岁时用，讨个团圆吉利罢了

：咦？
【这话听来倒是新奇，我自认吃过的珍馐美味也不少，单这一桩白玉团，无论是蜜枣杏仁赤小豆，还是桂花牛乳蜂蜜浆，或是浇了红糖还是兑了奶汤，可没一样是咸口，她不说我还真不知。当下起了好奇，圆眼微睁有些惊讶】
：原先吃的尽是些甜的，我未想过这还有咸的呢，不如这次少做些个咸的尝尝
【她这么说倒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其实也是个鲜咸口，虽不重辣重油可也不爱吃那些个甜腻的东西，只是额娘总说过年吃甜的，来年就能甜甜蜜蜜。一句话就能哄到自个儿入了宫，这后来成了习惯也就理所应当认为只有甜的了】
：这可是你家乡的特色？
【想了想开口问到，不过这样说来我还不知她姓甚名谁家乡何处。抿了抿嘴唇略微尴尬，况且又是这个时节，也恐怕触了她的思乡之心】

【她这般说着我倒也明白了，点点头做了然状。我就说这些个都是触类旁通的，就像有煎饺自然也有煎团，偏爱喜好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正瞧着她动作时，又听了一句她出自珠赫勒氏，神色惊讶之状更甚于得知咸团子时】
：珠赫勒？那你约摸认识衡书吧？难怪了……她的酒酿的好极了，你们珠赫勒氏真真儿都是一双巧手
【这才仔细打量了她面容，清丽秀气却与衡书不大像。不过也是了，我同姑姑还不是不像？为自个儿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随即而来的便是更多的好奇】
：那你在宫里待多久了？
【约摸是衡书的缘故，我对于姓珠赫勒的，天然自带三分好感，若方才只是同她说说话的关系，现在心里对她更多了些欢喜】

：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又解了心中疑惑，不过真论起来，她倒比我入宫时间还久些。想来再过些日子就能放出宫去回家了，念及此处心里说不得还真有些羡慕。微微含笑时又听她自报家门，想来是自个儿同她九姑姑亲近的缘故，她这会儿周身也不复以往，更轻松自在起来】
：棠舟……这名字真好听
【见她虽同自个儿闲话家常，可手上却不闲着，这就调好了馅准备开包。我自认这步还算简单，便也有模有样学着她一同包起团子来。闲话再续，忽地想起她入宫这么久，每年团圆饭都没能团圆，心下又不仅怜惜起来，开口只道】
：这么久啦……好孩子，我同你九姑姑住一宫，俩人也是从小顽到大的，三十守岁，你若得空就尽管来钟粹，我们都在一处

：哪有什么的，正是人越多才越热闹不是？
【笑吟吟邀她，想来衡书也是欢喜的。左右姑姑三十是不必守岁的，姐姐同曼之都住的远些，何况次日还得早起，也不便同她们一道。只有和同宫的衡书她们每年守岁都聚在一块，瞧着梦儿南儿她们玩玩闹闹，时不时再放个焰火，我们则在一旁围炉聊天，好不自在】
：有这么些也就够了，接着呢？
【不知不觉间，团子也搓得不少了，每个都被我俩填饱了馅，在白瓷托盘中显得格外莹润可爱。摸了摸鼻尖回想是该蒸还是煮，说来这虽叫作白玉团，可怎么跟元宵这么像？再仔细想，这也就是元宵盛好后不必放红糖浇汁的区别？】
【一时被绕的有些懵，我是不比衡书，她做这些个定是行云流水。以往也没少听说哪宫妃嫔亲手做了吃的给圣上，可大多都跟我现在这般只挂了个名儿，何必呢？都在宫里住着，谁还不知道个谁】

【听她回话后不由莞尔一声弯了唇角，满眼嗔笑。她叫衡书一声九姑姑，我便也拿她当自个儿侄女瞧，这孩子还同自个儿客气什么。待会回了钟粹再去跟衡书说一句，想来她也是欢喜的，我不能同自家几个侄女一块儿过年，但到底也算成全了她。又听她提起团子再道】
：是吗？你这般说来倒叫我有些馋了，那便炸几个来吧
【颔首应允，说起来我本也不重这口腹，只是她这么一说，我倒真觉着中午用的那点午膳早就给旁的美食腾了地儿，待会若炸出来，我可要先尝个咸的解解馋，不让梦儿她们知道就是了】
【若说方才团那白玉团我还能帮上些忙，那么如今要炸这些团子，我可就一点忙也帮不上了。只能站在后边是不是望两眼，见她极快的烧热了油锅，肉眼可见的烹出零星几枚油点子，不由觉着这炸团子竟也是个危险的事儿，眉尖略蹙出言提醒】
：小心些，别被溅到了

【瞧她动作果真灵巧得很，果真做惯了这些的缘故。那热油滚烫，下锅的团子没一会就成了色泽金黄的模样，那是不是溅起来的几粒油花噼啪作响，我瞧得怕人而她却做的行云流水，一时间正看的新奇，听她说了一句倒也点了点头道】
：不碍事，我躲的远着呢
【见她一连串动作快至收尾，先盛了一个出来让我尝，倒正合了自个儿意。顺着她手拿了筷子夹来稍稍吹凉后才尝试地轻咬一口。一声酥脆之音应口而响，外边皮炸的是金黄焦脆，而里面的糯米团又裹着咸馅则是个软糯鲜香，好吃得忍不住弯了眉眼夸奖起她来】
：果然是好手艺，你们家的个个都心灵手巧
【这团子虽没有额娘做的味道，可我对两个女儿的心，却正如同当年额娘对我对姐姐的心那般。霎时眉间一片柔软，将剩下的那口团子也都吹凉吃掉】

【看她忙着装那些个团子，下巴轻点，自个儿身边的宫人也极有眼色过去帮忙。想着这花球若放在平日里当个点心吃也是极好的，只是糯米终究有些黏口，还是得看着梦儿不教她多食，不然恐怕夜里又要不舒服了。闻她后一句却是笑道】
：不碍事，若真凉了，隔着碳火一烤也就是了
【自个儿屋里的炭盆从来不是为着取暖的，又是架锅子又是暖橘子的，再多一个烤团子我瞧也无妨。瞧她摆装得也差不多了，拿帕子仔细擦净手，自有宫人拎着食盒，噙笑转身欲离开此处】
：可别忘了来钟粹
【再临出门前不忘提醒她一句，转过身去见了听冲自个儿神色欲言又止，倒影水缸中一瞥这才惊觉脸上粘了糯米粉忙用指尖匆匆擦掉，佯装无事发生这才携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