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 丑时 大风
北地的寒意来得比汴京更早一些，风呼啸着穿过土河两岸的瑟瑟芦苇，隐在芦苇后的大大小小的帐篷一起萧萧作响。
夜色苍茫，冷月无光，这个尚在中京之北的部落已经陷入了最沉的梦乡。
青芒在芦苇丛中一闪而过，芦花蓬乱地四散开来，冯道非收起胡刀，他的面目模糊在夜幕下，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亮如刀光。
“就这儿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同伴，只简短地吐出一个字“上！”
延伸到夜色深处的绵密芦苇里，突然伸出了许多雪亮的刀锋，紧接着，黑色的士兵显现了出来，他们从冯道非的身侧鱼贯而出，像迅疾的风扑向沉睡的帐篷。
“这队兄弟真是有模有样，他们要都是我队里的，我宁愿当一辈子都头。”
冯道非哼着不成调的乡曲，一支箭在手指间上下翻转。他站在芦苇荡最高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场战斗。
或者说，这场寂静的屠戮。
“有这么五千人，我就敢说克复燕云，有这么两万人，欸，殷帅，我就敢长驱直入，踏平辽土。”
这支队伍不是他的，也不是他口中的殷帅的，他们临时率领的这支队伍，是从北军和北来卫边之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因一个过分大胆的战略构想被召集，而这个构想正在不可思议地，一步步成为现实。

你若问我这一日，究竟是天上的星更亮，还是露出鞘的寒刀更明，那我只能说，是这一夜里——
人的眼睛。
厚重的云温柔地遮了月儿的半张面，于是大地上为黑色的影留出了舞台。
我能听见刀鞘因步伐的摆动而撞弯芦苇的声，也能听见紧张的呼吸从喉口慢慢喘出的声。它们响在耳畔，也敲在心田。
偏首，眯了眼睛，躲开被风吹翻的发丝。
“真刺激。”
这种怀揣着忐忑，不安，激动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膛里打成一片，它们喧嚣鼓动起了血液，要他沸腾起来，无怨无悔地扑上去。让耳膜流过血液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我咽了一口不知哪来的紧张。
低沉着嗓子笑了。
“那你当吧，我带着兄弟们去做大官了。”
反手一拍其肩，错身而下土丘，疾步深入芦荟，我看到主帐了——
九月二十日 丑时 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