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丫头，采完药就立马回来。”
“知道啦！”
“不要凑热闹，不要多管闲事。”
“知道啦！”
“最近西山不太平，不要去那边。”
“哎呀，知道啦！老头，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燕小桃把背篓上的草绳绕过腰间，给旁边的老者递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随后又低头在腹前将草绳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燕小桃一拍肚子，又动了动肩膀，对自己的行装表示无比满意，抬起头看向老者，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老头，我走了，保证把药采回来。”
“万事小...咳...小心！”老者柱着一根朽木，看着转眼就远去的粉色身影，急切喊道。
“知道啦。。。”留给老者的，只有山谷间悠长的回音。
燕小桃今年十六岁，这是她十六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她第一次出山。
自她有记忆起，就是她和爷爷两个人住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山里。听爷爷说，娘亲是因为生她时难产而亡的，爹爹则是思念成疾，抑郁而终。
倒是一对有情人。
燕小桃不知道有爹有娘是什么感觉，也没见过别人的爹娘，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所以，对于无父无母这一事实，她倒没有多大的悲伤。加之，爷爷从小对她纵容有加，她竟还生出些幸福之感。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还是对恩爱鸳鸯，燕小桃更加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错。
就是有点无聊。
不是有点，是太无聊了。
偏偏爷爷从不允许她独自出山，要不是这一次爷爷旧疾复发，无法亲自采药。。。
思及此，雀跃的小脸上渐渐笼罩出一层愁雾，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但不久，再次露出小虎牙，“没关系，我一定能把爷爷治好的。”
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大摇大摆地继续往前。
采药的过程并不艰险，碧罗山本就盛产奇珍异草，爷爷也不过是寻常顽疾，不需像古书里说的那般历尽千辛万苦。
夕阳半隐在西山时，燕小桃的竹筐已满。
——最近西山不太平，不要去那边。
耳边突然想起爷爷的叮嘱，燕小桃抬头把西山望了望，转身往回走。
走了两步，突然顿住。
一咬唇，毅然改道。
她倒想去看看，西山究竟怎么个不太平法。
碧罗山的西边，爷爷向来讳莫如深，每次采药必带她绕道而行。
这让燕小桃越发好奇，脚下的步子越发加快。
然而，她失望了。
与其他的山并无差别，一样的树木参差，一样的杂草丛生，一样的峭岩陡壁，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爷爷紧张的。
不过，看来确实不大太平。
燕小桃从小径里探出，看着眼前横七竖八倒下的大树，以及东倒西歪的荆棘，愣了半饷。
有点后悔没听爷爷的劝告。
猫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后退，隐在一处杂草后面，确定自己不会被发现后，再把草叶子扒开一条缝，眯着眼睛往外瞧。
半天也没瞧出动静。
看来这场不太平已经结束了。
燕小桃略感失望。
为保万一，燕小桃又隐身了片刻，确定山里无人，才从草丛中走出。
这荒山野岭的，究竟有什么值得人们来此大动干戈？这西山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燕小桃皱着眉头，双手抓着竹筐的背绳，探头探脑地往战场中心走去。
没有任何发现。
算了，还是回家吧。
燕小桃“切”了一声，对自己为西山付出的期待表示委屈，双手插在腰上，大刀阔斧地回去了。
燕小桃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第二章
就在燕小桃插腰的瞬间，余光突然瞥到一抹殷红。
定睛一看
血！
燕小桃浑身一个激灵。
理智告诉她应该快点回去，可耐不住好奇心，迫使她一步一步靠近。
沿着血迹走到一处草丛前，燕小桃把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如此几个回合之后，终于一把将面前的枝叶扒开。
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红衣男子赫然躺在草丛后面的石头上。
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胸前的衣服破了一个洞，洞口处大片血渍。
死了？
看他一身喜服，难道是被人抢亲了？还被抢他媳妇的人杀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燕小桃扁了扁嘴，又往男子的脸上看了看，即便脸色苍白，唇角还带着鲜血，也藏不住逼人的俊朗和浑身的贵气。
若她是他的媳妇，她宁愿和他一起躺在这，也绝不被抢亲的人掠去。
燕小桃觉得那个女子一定有眼疾。
正在无比感叹时，燕小桃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凑身一探。
鲜血？
血是新鲜的！
燕小桃把食指在男子的嘴角一抹，又放到鼻尖闻了闻。黑亮的眼珠转了两圈，又扒开男子胸前的衣服。
伤口处果然还有鲜血正在丝丝冒出。
难道？
燕小桃的心跳骤然加快。
赶紧拿起男子的手腕，把中指搭在男子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燕小桃猛地站起。
他没死！
燕小桃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多管闲事！
爷爷的话不断在面前漂浮。
燕小桃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脚步进了又退，退了又进。
最后......
唉，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他是坏人，我再杀了他便是。
下定了决心，燕小桃赶紧包扎伤口，确定血被止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药丸，塞到男子的嘴里。
“算你命好”，燕小桃盯了男子一眼。要不是爷爷怕她出意外，要她时刻带着回春丹，不然这次她只怕有心也无力了。
药喂不进。
燕小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尽了各种办法，回春丹还是老老实实待在男子的舌尖。
摸了摸额头上的细汗，燕小桃深叹一口气。
拿出男子嘴里的药丸，放入自己口中，咬碎，盯了男子半饷，猛地压在男子唇上，直到混合着唾液的回春丹一点一滴渡到男子嘴中。
为了救你，姑娘我把清白都搭进去了。
燕小桃拍了拍男子的脸，“看你这么好看，我也不需要你什么回报了，以身相许就行了。”
天色渐暗，男子还未转醒。
燕小桃担心爷爷在家里着急，可又怕男子一个人在这出意外，正在徘徊踱步时，男子的手指动了。
醒了？
燕小桃大喜，赶紧凑上前，正好对上男子微微睁开的双眼。
“你。。。”醒了？燕小桃的话并未说完，男子的眼睛在见到她时骤然发亮，也不知从哪里使出的力气，抓住她的衣袖。
“朱丫头”
语气是惊，又喜。

想看，追文，石头死得我都泪奔了

第三章
朱丫头？
就是他那个被抢的媳妇儿？为什么会把我错认是她？
难道脑子坏了？
男子把燕小桃的表情变化悉数收在眼里，终是明白自己认错了人，眼神一暗，脑袋无力地垂下。
那双眼睛。。。
一模一样
可她不是朱丫头，朱丫头没有虎牙。
朱丫头。。。
男子挣扎着想起来，却周身无力，只得叹息一声，颓然倒下。
“喂！”看到男子又如之前那般挺尸状态，燕小桃忍不住上前刺探鼻息。
莫非又死了？
却被一只大手挥开，“别吵！”
“你！”
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男子没理她。
燕小桃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活死人生气，索性蹲下来仔细端详那张越看越好看的脸。
朱丫头。。。
看来自己可以从这里探查自己的身世。
她曾问过爷爷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爷爷回答得支支吾吾。
哪有连自己儿媳妇的模样和名字都不知道的？
而且，为何她从未见过外祖家里的亲人？
她曾想过去探究，可毫无头绪，再加上和爷爷的生活过得无忧无虑，也渐渐觉得身世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如今这个男子，让她重新燃起了寻查身世的希望。
看他如此紧张那个朱丫头，而自己估计又和那个叫朱丫头的有几分相似，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打定主意，燕小桃迅速找来树枝和杂草，铺成一个简单的架子，再把男子慢慢挪到架子上。
“重死了”，燕小桃歪着脖子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哀怨地看着地上把眉毛拧成一团的男子，看起来没几两肉，怎么这么重。
男子明显很不情愿，从试图撑起的手臂上可以看出。奈何重伤虚弱，结果不但没能从架子上下来，反而扯动了胸前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嘿嘿，让你逞能！”燕小桃朝男子做了个鬼脸，颇有点“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得意劲，之前被男子无视的闷感也顿间消失。
夕阳已经完全隐没
燕小桃觉得自己除了是个孤儿这一点不幸外，其它都是幸运的。
比如现在，太阳虽然走了，可月亮出来了。
燕小桃望着月色下清晰的树林，再看了眼身后那张忿恨的脸，笑得越发得意。
月亮爬到头顶时，燕小桃弯着腰，扔下肩上的绳索，大口大口地喘气。
终于到了。
不出意外，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丫头，你......咳......你去哪了？怎......咳......怎么现在才.....燕老翁的声音在看到燕小桃身后的人时截然而止，“这？”声音对着燕小桃，眼睛却看着地上。
“额......那个，爷爷，他受了重伤，我......我就把他带回来了”，燕小桃低着头，手指在耳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她没敢说她是为了调查身世。
“我不是说过......咳......”不要多管闲事吗？
“您不是说过医者父母心吗？”燕小桃抢过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也是您教我的吗？”
“可他来......咳......来历不明，万一......”
燕小桃正待回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带着三分激动，七分疑虑，“师叔？”
爷孙二人同时一愣。
“师叔”，这回的语气是肯定。
燕老翁狐疑，走上前去，在那张惨白的脸上端详了半宿，终于试探性开口：“小炻？”
十年前，师兄行医时路过此山，顺便上来看望他。师兄带着一个十岁左右岁的男孩来的，男孩长得非常秀气，小小年纪便已显示出不同常人的沉稳和冷静。师兄曾肯定，这孩子必定非池中之物。
几年后，师兄在一次行医中不幸染病身亡，他也再没见过当年那个孩子。
男子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惨白的笑容，算是默认。
东方炻？
燕小桃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看见男子点头，猛然转身，扶额：孽缘啊！
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在门前那颗桃树下，她仰着头，信誓旦旦：
“你叫什么名字？你长得真好看，我以后要嫁给你！”
“我叫东方炻，我已有婚约。”他答，声音如水一般平淡。

顶

第四章
东方炻留在了桃月谷。
他的伤势需要休养，也需要暂时藏身以便打探消息。
更重要的是，他也想知道这个和朱丫头有九分相似的姑娘究竟是谁。
明确了身份，东方炻对燕小桃客气了许多，但也仅是客气。
客气，意味着疏离。
燕小桃对东方炻的疏离不以为意，她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身世。
“诶，跟我说说你的朱丫头吧。”接过东方炻手里的药碗，燕小桃把渣子倒掉，边收拾碗盏边问。
她的身世一定和这个姓朱的姑娘有关系。
东方炻闻言并未立刻作答，而是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看得她心里发怵。
“喂，你倒是说话呀！”
“你今年多大？”
突然的开口让燕小桃一愣，但瞬间明白过来。
“十六”
“朱丫头也是十六”
似乎为了加深燕小桃的猜测，东方炻又补充道：“你们长得几乎一样。”
几乎一样……
难道？
燕小桃的心跳突然加快。
“你的爹娘呢？”
“爹娘？爷爷说我娘难产而亡，爹爹因思念娘亲抑郁而终。”说这话时，燕小桃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
闻言，东方炻磨磋着下巴，敛眉沉思。
他从未听师父提及过师叔的家人，只知道十六年前突然就有了孙女。
十六年前……
突然……
薛菲的确是生产当日身亡，莫百行也确是因思念薛菲而终。
。。。。。。
东方炻猛的坐直。
燕小桃吓了一跳，“你干嘛呀？一惊一乍的。”
东方炻没理她，随手抄起床边的外套，往外走去。
他要去找花不弃。
在桃月谷的第三日，他已能下地行走，因担心老爷子和花不弃的安危，他曾下山寻过。
把碧罗天翻了个遍，没有任何踪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死不见尸......
东方炻还没来得及去想这四个字的含义，便因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又是被前来寻人的燕小桃用树枝架子拖回去的。
知道老爷子和花不弃可能没死，东方炻的心便稍微放了放，足足在桃月谷待了半个月，直到身子已然大好。
东方炻穿好外套，没有立刻下山，他去了燕老翁的房里。
“师叔”
东方炻立在老者的身后，毕恭毕敬。
“你是来跟我确认小桃的身世的吧。”燕老翁没有转身。
“是”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燕老翁缓缓转过身，阳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明暗不辨。
即便心里已有七分了然，听到燕老翁这句话，东方炻还是一惊。
这太让人意外。
知道老者的担忧，东方炻抱拳躬身，神情坚定：“师叔，我不会伤害小桃。”
燕老翁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又缓缓背过身。
“去吧”。
从那天在小桃身后看到东方炻时，他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东方炻走后，燕老翁看到燕小桃朝这边走来，轻叹一口气，拿过案桌上的包袱。
“爷爷”
“当年，我上山采药，遇到朱府的少爷抱着一对女婴，似在逃命。他把其中一个交给我，说如果他不幸被抓，至少还能保住一个。”
燕老翁并未待燕小桃开口询问，望着窗外，自顾自地喃喃说道。
“爷爷？”
燕老翁似若未闻，继续道：“当时，追杀的人越来越近，他匆忙给我磕了一个头，叫我千万千万不能透露你的身世。”
燕小桃愣住。
燕老翁把包袱交到燕小桃手里，“这段时间，我的病情已稳定，你放心地去吧。”
说完，燕老翁转过身，不再看她。
爷爷......
燕小桃双膝倒地，郑重地朝老者叩了三拜。
“爷爷，孙女不孝，您保重！”
不敢多待，燕小桃抓起包袱就往外奔去。
爷爷，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第五章
东方炻在山脚下看见了一个粉色的身影，背着一个青灰色包袱，扬着脸，对着他明晃晃地笑。
那颗洁白的小虎牙在晨光的映射下，显着娇俏。
可她再美，也不是朱珠。
“你怎么在这？”东方炻不悦。
燕小桃觉得东方炻有点莫名其妙，她没招他惹他，干嘛处处给她摆脸色？何况，她还救过他一命，竟半点感激都没有。
“怕你没找到人，又像上次一样在半路上死了”，燕小桃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
“不用你管”，东方炻没有理会她，自顾往前。
“喂！”燕小桃提起裙摆，追了上去，“你有没有长心啊？”
东方炻知道燕小桃是想跟着他一起去找朱珠。
看着身后逐渐拉长的身影，微叹口气，把步子慢了慢，直到可以清晰听到身后赶路的喘息声。
东方炻知道，城里现在一定贴满了通缉他的画像。
不能进城
至少不能就这样进城
可不进城又打探不到消息
他在离城一里路的时候停下了
燕小桃一脸狐疑地看着东方炻把一把又一把的杂草包在她肚子上，“你是个什么大人物啊？进个城还需要这般乔装打扮？别是个什么乱臣贼子，到时候我没把家人找到，反而把小命给搭上了。”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东方炻把包布在燕小桃腰后打了一个结。
东方炻的双手环过燕小桃的腰时，燕小桃的心莫名地跳动了一下。脑袋靠着宽阔的胸膛，独有的男性气息带着清爽钻入鼻中，钻得燕小桃全身酥酥麻麻。
“不，就算你是乱贼，我也跟着你一起乱。”这句话不知怎么就从嘴里跑了出来。
东方炻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一时怔愣。
“那个......我是说......我还要靠你找到那个什么朱珠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燕小桃倏地面色绯红。
东方炻没有答话，只是在确定两人乔装完好后，说了句：“走吧”。
城门口，一个身穿粗布土衣，左脸一大块褐色伤疤的男子抱着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正飞奔而来。女子似及其痛苦，即便隔着五丈远，也能看出那张痛到扭曲的脸和压抑不住的呻吟声。
女子嘴里似乎还在断断续续地喊着：“孩子......孩子......”
男子不知是因为跑的，还是因为急的，满头大汗，跟城门口的守卫不断点头哈腰：“官爷，请行行好，我家娘子刚在田地里突然腹痛，怕是孩子要早产了。”
这时，女子突然痛闷了一声，巴掌大的小脸几乎扭成了拳头大小。
男子的头点得更急，腰也弯得更深了。
年纪稍长的那名守卫估计是当了爹，对孩子有种天然的怜悯，就挥挥手说：“过吧，过吧。”
还在两人身后叮嘱了一句，“当心孩子。”
两人并没有去医馆，而是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燕小桃弓着腰，小手在肚子上来回抚摸，“娘子......孩子......”，嘴里喃喃念叨着刚刚的话，越念叨越觉得这两个字说不出的顺心。
笑容也不自觉地爬到了脸上。
“吃点东西吧”，东方炻端了四个馒头，推门进来。
“好的，相公！”燕小桃笑容未减，眼睛里加了戏虐，特意在“相公”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东方炻因为有心事，无暇跟燕小桃开玩笑，只是如叙述一件旁人的事那般平淡道：“我们可能还得扮一段时间的夫妻，为了不露出破绽，只能暂时共住一间，委屈你了，我会在旁边打个地铺。”
“好的，相......”公！
最后一个字被随即踏步而出的东方炻关在了房里。
什么人嘛？
燕小桃朝门口吐了吐舌头。
这时，腹部一声空响，燕小桃看着桌子上那盘新鲜出炉的馒头，咽了咽口水。
饱肚子要紧。

顶

第六章
一大早，东方炻就准备出门。
燕小桃赶紧跟着爬起来。
把草药往脸上抹时啧啧了两句：“爷爷真有先见之明，还给我在包袱里备了易容的药草。”
“你快点！”东方炻靠在门上，双手抱胸，满脸的不耐。
“我是不是欠了你银子啊？”燕小桃睁着黑亮的眼珠，回瞪了一眼，脸上刚抹的半块暗红胎记在这样的一瞪下，反倒显出几分调皮来。
东方炻一时语塞。
他也明白自己对燕小桃的态度有点莫名其妙，可他控制不住。每当看见燕小桃就似看见了朱珠，可还没等他把欢喜从心底升到脸上来，现实立马狠狠把他拍醒。
这种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情绪起伏，让他异常烦躁，自然也就把这烦躁发到了罪魁祸首——燕小桃的身上。
明知她是无辜的。
燕小桃不跟他计较。
乔装妥当后，把脸覆在清水盆上照了照，点点头表示满意，又把额前掉下的发丝放在耳后，随后走到东方炻身边，把手伸进他的臂弯，杨起小脸，拖着尾音，甜腻腻的喊了句：“相公......我们走吧。”
东方炻一时恍惚
如果她是朱丫头，该有多好！
但随即清醒过来，她不是，她不是！
东方炻想把手臂抽出来，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燕小桃看着落空的手臂，似乎心里的某一块也跟着落空了。
她没有去细想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对着前面那道深紫色的身影嘟了嘟嘴：“不就是挽个手吗？要不要这么小气？”
西洲府的大街小巷果然贴满了东方炻的通缉画像，燕小桃张大了嘴：“你果然是乱臣贼子啊？”
却被东方炻一把捂住，“小声点，你找死啊？”
燕小桃的神情被东方炻带得凝重，瞧了瞧周围，他们现在在一条小巷子里，日头还早，周围并无多少人，就把心放了下来。
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着兴奋：“诶，说说，你到底是谁啊？”
东方炻一如既往地没理她。
“切”，燕小桃啐了一口，也没理他，往前去了。
他们在一处面馆坐下。
待两碗阳春面上齐时，西洲府大牢的守卫正好换班。他们的旁桌不多时就坐了两个刚换班的守卫。
“唉，真是倒霉！”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把一壶酒掷在桌上，愤愤道。
“怎么了？”另一个稍微年轻的一边招呼店家下面，一边问。
“还不是那个萧九凤......”
萧九凤？
燕小桃看到东方炻的身子一僵，表情也瞬间凝重。
“萧九凤怎么了？”
“本来是今日要送往京城关押的，谁知今早却死了，偏是在我值班时。”年长的越说越郁闷，狠狠地啜了两口酒。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尸体丢去乱葬岗，再等皇上降罪呗。”
燕小桃不知道那两个守卫后面说了什么，因为东方炻突然起身，急急离开了。
她赶紧付了面钱，追了上去。
她没有问他去哪里，因为她知道，一定是乱葬岗，那个萧九凤，一定跟他有重大关系。
他不能去。
在一个偏僻处，燕小桃拉住东方炻，“你不能去。”
“不要你管”，东方炻甩开她的手。
“皇上一定会派兵埋伏在乱葬岗，那日没有见到你的尸体，皇上一定怀疑你还活着。”
“那又怎样？”东方炻突然加重了音，盯着燕小桃，双眼猩红，“我的爹娘死了，我的未婚妻跑了，现在连我唯一的外公也没了，就算皇上杀了我，又怎样？”
“东方炻！”燕小桃回盯着东方炻，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要是你死了，你的爹娘、你的外公就白死了，你的未婚妻也追不回了。”
两人对峙了许久，最后，东方炻往后退了两步，靠着身后的残墙，缓缓滑了下去，脸上一片死灰。
燕小桃松了一口气，也靠着墙，默默坐着。

顶

加油加油

感觉小桃会很难啊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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