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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崔的关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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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白学现场


1楼2019-03-16 20:19回复
    叮当——
    几声脆响,铜板纷纷落地,打着旋挣扎片刻,歪歪斜斜扑在桌面上。三反一正,就差那么一丁点。
    我压的是三正一反。
    摊主是个黄发汉子,嘿嘿笑得鬼精明,一歪头露出颈上纹的雀儿来。叹了口气,看一眼他身后笼子里白绒绒一团,又去摸荷包。天地良心,野地里抓只兔子可比给小桓子赢一只回去容易多了。
    一捏锦囊,只剩几块硬疙瘩,铜子半个也无。顺手一拍旁边的仁兄:
    “劳驾,换角银子?”
    随之视线上移,却忽觉这人有些眼熟。


    2楼2019-03-17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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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6 0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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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拷问,我为什么要跟神仙一样老崔去……


      5楼2019-03-17 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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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新郑门鱼街过,提一尾新鲜江鲫——很适合做酿鱼。
        老实说,酿鱼并不应季,它的浓郁与焦香更宜秋冬,而非杜鹃重开的春日。不知缘何,我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上一眼便识出了石六郎,不由自主地也挪了过去,甚至饶有兴致地观了一局。
        石六郎丰神俊朗的样貌自不必提,更难能可贵的是扑面而来蓬勃如春草的少年气,干净舒服,再瞧搭话的神态,委实是个好相与的,是东京城内难得一寻的良配。
        从袖口摸出十来个铜板,递他“我只有这些,兑不了银子,石郎下回还我?”
        ——人世间的缘分便是这么回事,自打知晓归娘是嫁予石六郎后,东京城小了起来,官道上的不期而遇、颔首致意,大小街巷的“何处不相逢”,实难再道好巧好巧,只是未尝有一日如今朝,好好搭上一回话。
        目光停在白色毛茸茸的一团上“尊夫人出的难题?”


        8楼2019-03-17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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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于银钱上向来随意,横竖花净了便会有新的,不费神计较一厘一毫的得失。定睛注目,原是崔三郎,那日集英殿上他侃侃而谈的模样倒还有印象,虽有些未经实地的书生言语,难得是条理极明,环环相扣,比诘屈聱牙背了一溜圣人言、实则道理狗屁不通的迂腐老头强出百倍,怪不得他蟾宫折桂,那二十年不中的老儿只能继续骂孙山了。
          “多谢三郎解囊,下回定还你。”爽快接过铜子,丢在眼珠滴溜转的黄发汉子面前,“正反成双!”
          ——片刻后,明晃晃四个“正”,无辜地躺在破旧案子上。
          看来今个是不成了。遗憾摇摇头,站起身来,方才想起他的话:
          “小侄子喜欢,女人家也是——他们好像都挺爱这些个。三郎也是来玩?手气如何?”


          9楼2019-03-17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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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六郎很可爱。
            看着黄发汉子极快地将四枚铜板捞进袖子中——有些替他心疼铜子儿。我不爱这些,一是委实穷,二是一个运气一贯不太好的人,并不很想再多给命运干预自己生活的机会。
            但今日不太一样。我从他手上摸回四个铜板,将这尾活蹦乱跳的鱼予他提溜着。
            ——也难得地,断章取义了下“难怪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帮六郎试试?这四文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我想把盘亘在心中算不上难题的难题,交给命运来解决,当然——勇气永远只是小概率事件。“四反。”
            铜板打着滚儿,这一瞬间,我又盼着他们永远打着滚儿。


            11楼2019-03-19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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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篓里扑腾得厉害,鱼尾甩得盖子啪啪作响,好似缚了一头鲲,而不是将上案板的鲫。压了压篓子,目光移到那只近乎隽秀的手上,四枚粗糙的铜板正正当当托在手心,强烈地反差有些不衬。
              不必精通数术,也知一水正、一水反的可能性极微。
              “崔郎好豪气。”
              于是我也看着旋转的铜板,等它们倾伏的一刻。


              12楼2019-03-20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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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正两反——
                松了口气,乃至涌出了些许道不明的欣喜。有些轻快地,从六郎那儿拿回了那尾鱼。“我的运气,一贯如此的。这四文算我的。”
                这一场赌,想来我并不太不想赢。提起一个,一早搁在腹中的话题。“近日,大理寺送来了个——岭南道颇有争议的案子,邻里纠纷而生嫌隙,屠夫临时起意生了杀心,却未能将隔壁铁匠杀死,仅重伤。”
                “柳郎原任知州,经手此案,依太宗时所下敕令比照‘谋杀’降两级处理,判流三千里并墨刑。”
                想他本一武将,自然不愿细究其中细枝末节,遂而道“后柳郎调入大理寺,又复核此案,依原判,却引来寺内同僚一通激辩,无外乎官家释法可否凌驾于法之上,吵得不可开交。”
                向他晃了晃眼前这尾鱼“于是,特意买尾鱼,压压惊——”


                15楼2019-03-21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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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6 0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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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意他忽地说起案子,愣了一下。太祖刑统读是读过,却未求甚解,更别提将条条框框逐一印在脑子里。
                  “认做故杀未遂还是斗殴,需得有多方证言,持械与否……柳知州若非玩忽职守之人,应当依据考证详实,才敢定案。”
                  看着那鱼,愈发困惑了:“三郎是说官家释法与刑统相悖?这——为何大理寺听不得官家说法呢?”


                  16楼2019-03-24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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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非听不得官家说法——诸君在乎的,是官家的释义是否可凌驾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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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看此案,或许柳郎之法更为妥当——可往后呢。”
                    关于形式正义这桩事——我常常觉得,人情难分好坏,规则才是更牢靠的伙伴。而规则的公信力,来源于它的诞生到实施每一步的谨慎。
                    我保持缄默的原因是除了单单论法之人,很多人更在乎的是,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道不清的权力之争。


                    20楼2019-03-26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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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白了,一个改得慢,跟不上世事变化;一个改得轻易,士人生怕天子笔胡乱写,是么?”
                      我不打算逼着崔三回答关于君王的问题,譬如他们的权力从何而来,譬如与士大夫共治的天下,是否还是家天下,又譬如他希望这场漫长的较量走向何方。诸此问题除了刁难人,再收获一通饱学的反驳,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
                      非一朝一代之事,非一秋之功。
                      而活在当下的大多数人,或许便是文人所不屑的庸众吧,更关心近在咫尺的事。就像黄发汉子抱着铜板哼着小调开始收摊,就像崔三手里竹篓晃动渐渐微弱。
                      “往后事往后谈,三郎——”指指他手中,“它扑腾不动了。毕竟是鱼,离了水,不成的。“
                      毕竟,已入彀中。


                      21楼2019-03-27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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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这似乎是自律法诞生以来,一直难以解决的矛盾,不过官家介入了——便有人便借题发挥。”
                        我也曾有过自以为是的年岁,很讲究便宜行事——后来发现,祖宗规矩虽有祖宗规矩的繁琐,但应对千万变化的世事,足够稳固与保险。
                        我是个极其厌恶风险的人,不喜一挥而就地,简单粗暴地变革眼前的不公。
                        我这样的人,似乎正是迟早要灭亡的一类——纵使发觉身处逐渐变沸腾的温水中,也会再三犹疑,最终在平衡与揣测间安详地死于瓮中,甚至不如这只尚知垂死挣扎的鱼。“可它似乎能维持一个——不算太差的结果。”
                        笑了笑,轻轻晃了晃篓中鱼“鱼离了水,就该下锅啦——哪日六郎得空,请你吃鱼。”


                        22楼2019-03-29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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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维持‘不算差’,已经是一种‘好’。明日愁来,明日再忧!”
                          我对河鱼向来平平,盖因为懒,处理细碎小刺是精细活,辛辛苦苦半晌撇干净,想吃鱼的兴致也所剩无几了。但对于一轮客气的道别,适度赞美大约是必须的礼貌:
                          “有机会,领教三郎的手艺。”


                          23楼2019-03-3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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