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山雪莲药效极快,纪晓芙虽依旧未能清醒,神色却已好了许多,连偶尔睁开的双眸都带了几分清明,过不了多久,却又沉沉睡去。
胡先生说,她的清醒,需要一个契机,那是她自己的事,谁都帮不了她。
日居月诸,河清难俟。
独斟浊酒的日子匪朝伊夕,却也过得飞快。
蝴蝶谷桃花凋落的时候,光明顶依旧湿冷凄清。
杨逍偶尔会下山闲游几遭,拎一壶好酒,半躺在老树粗大的枝干上,看暮云四合,寻常人家忙忙碌碌的准备闭门炊事。
那时在江南小筑他好像也是和晓芙这么走过几旬的。
柴米油盐,粗茶淡饭,饭菜都有傻丫头备好,他倒是能时常弹几首小曲,日子清闲得很。
酒意上头时,杨逍缓缓地闭上了双眸,肩头有落叶划过,他嘴角轻轻扬起,好似在梦里与晓芙度过了一生。
……
杨逍,你这衣袍被划了那么多道口子,要不要我帮你补一补?
啧,日后谁若娶了你当真是他福气。
你……你到底要不要?
要,当然要……你小心一些,别被针扎到了。
……
久隔经年的故事反反复复的出现在梦境里,醒来后,连枯坟荒冢,他都不敢面对。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老天似乎不大喜欢遂人心意,再见面时,却已阴阳。
世人都怕物是人非,他以前不愿与世人为伍,却也最怕人走茶凉。
杨逍晃了晃手中酒壶,才知道他竟还是那般清醒,酒壶却已见了底。
蝴蝶谷的花草败了又开了,时间走走停停,经年数载的日子也如同白云苍狗,纪晓芙一直活在她的意识里,安安静静的,不曾醒来。
六大派攻打光明顶后,杨左使的风月事不知怎的又被传了开来,许是名门正派这四个字影响力着实大,因而纵使当年事在光明顶上已被澄清,江湖上流传的版本依旧是最初那个。
明教魔头杨逍奸杀了峨眉派弟子纪晓芙……
说就说吧,反正他杨逍早就没什么清誉了。
这个时候周颠最喜欢笑呵呵的再插一句:“我们杨左使还需要奸杀么?哪一个不是自动送上门来?”
杨逍扶了扶眉心,嗓音低沉,神色晦暗不明:“教主吩咐我们不能内斗,周颠,就凭你这点武功,你最近还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怕我忍不住就把你打死了……
那日小雨,蝴蝶谷的花草已经长得葱郁,王难姑收了晒在外头的草药后,又匆匆忙忙的将渗雨的墙壁挡了起来。
“等雨停了你把这墙壁瞧一瞧,也不知是哪儿渗了雨。”
“行。”胡青牛一边捣弄着草药一边继续道,“你听说了吗,无忌做了咱明教教主。”
王难姑轻嗤一声:“这事早就传遍了,不过原来杨左使还奸杀过峨眉派女弟子,这事倒是很稀奇的。”
胡青牛也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这事多少年前就传过了,你还真信。”
王难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视线只随意的落在了躺在榻上的纪姑娘身上:“也对,杨逍虽自负清高,不讨人欢喜,可也不会这般胡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况且听说他这么多年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身边再无其他女子,怎么着也不是那种龌龊小人。”
胡青牛也应和了一句:“杨左使应该属于痴情的那种。”
同在明教,他自然向着自己人。
这么多年来,也就是在师妹带回天山雪莲后,他们夫妻才偶尔会闲聊杨左使的事,主要是杨左使从前太让人看不顺眼了,每谈一次只会让人对他多一些坏印象,后来年纪大了,他倒是收敛了许多。
胡青牛暗自神游,手中动作倒是规律的很。
“师兄,我刚刚看见纪姑娘手动了动。”
王难姑惊喜略带颤抖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再抬头,师妹已经站在榻边,弯腰查看着纪姑娘的情况。
“纪姑娘,纪姑娘……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王难姑凑近纪晓芙跟前,似乎是看她嘴唇蠕动,于是附耳过去仔细听了起来。
“她说了什么?”胡青牛迫不及待的丢下药杵也站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