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宅家也没有什么新的进展。甜心的料理依旧让所有人退避三舍,粗心依旧对自己放置武器的位置不清不楚,花心依旧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开心依旧精力旺盛地上蹿下跳,而小心也依旧只是沉默地在一旁拧魔方,只不过心不在焉,口诀和方向早就乱了。
有些烦躁地放下了魔方,小心自顾自走去了楼上,伽罗便也化出人形坐在沙发上皱眉沉思。
“你们看起来很像吵架了。”甜心端着一盘姑且能算与饼干有几分神似的东西坐过来搭话,“怎么啦?”她似乎永远是笑吟吟的。
伽罗张了张嘴,但自己没理出个所以然,只得挥挥手作罢。女孩儿见状也耸耸肩不再问,只是一边叨叨着小心只是不太会表达、他刚刚被激活没多久涉世不深之类的话一边把那盘迷之物体递过来。阿德里人立刻起身鞠躬表示谢谢你的开导我明白了,转身迅速逃离黑暗料理的黑气范围。
顶楼的天台上风吹得正凉爽,只是正午的太阳耀眼得有些不讨喜。小心没心思去听楼下众人的吵吵嚷嚷,目光在远处随意地晃悠,无落脚之地。
他忽然觉得手背上凉凉的。
纤细的雨丝毫无预兆地接连落下,小心茫然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依旧还是晴日朗朗。
“狐嫁。”
伽罗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不一会儿就到了身旁:“蓝星上有些地方把太阳雨叫做狐狸的花嫁。因为它们要在白天举办婚礼,又不愿意被人看见。”
“很矛盾。”小心总算是接了句话,倒也算是中肯的评价。
“没有办法,对他们而言日子就是那样了。”导入很顺利,伽罗清了清嗓子,切入正题,“……就像是说,作为一个星球的守护者,手总是不会太干净的。这是……没办法的事。”
小心没再吭声,只是沉默着。伽罗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正在和青春期儿童交谈早恋话题的处男老师一样。得赶紧找点什么话。他这么琢磨着又硬着头皮张嘴:“其实我副手他一开始也——”
“我没什么。”小心及时结束了搭档的尬聊,“只是不习惯。”
以往和同伴一起时也好,还是机械石时似有若无的记忆也好,他对战斗的概念都停在了仅仅击退、击倒。就算是灰心星球的怪兽踩向星星球的机器子民,后者最多也只是“损坏”这样的程度。他不是没见过废料场里头生锈的机械,也不是没看过医院里面痛苦呻吟的伤者,他只是没有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停止呼吸。
机械石给了他足够优秀的能力,却没能给他生老病死的记忆,以至于在看见伽罗眼都不眨一下就利索地杀了人时,他愣住了。
并不是因为觉得伽罗心狠手辣云云,而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总有一天也要做这些事。就像伽罗说的一样,他们这些星球的守护者总得弄脏自己的手,才能让自己要保护的那些人干干净净地活着。
让一个少年承担这些是否太沉重了呢?伽罗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暗地里决定至少最后定生死的那一击还是自己来做。他无所谓,反正宇宙战神镀金的光辉之后原本就是鲜血淋漓的阴影,他并不介意再多往那里头丢进去几个不识好歹的敌人。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难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只觉得自己应当保护自己那坚强搭档的这点小脆弱。就算身为超人,小心他也只是一个少年,让他适应战斗的机会多得是,没有必要一上来就是实战。伽罗有的是时间来一点一点地引导他的新搭档去体会守护者究竟有怎样的职责。
手把手教授的确是个好主意,但缺点也相当显著——能量耗损太大了。以能量为生命的阿德里人也不得不开始采用进食这样的生物体充能方式给自己补点聊胜于无的能源,不过伽罗对此也并无怨言,他觉得自己就算死在某场为星星球而战的战斗中也没什么不能瞑目的。
想到这儿伽罗笑了。
他甩了甩脑袋,把这些回马灯似的画面赶走,在大战的废墟中抬头对小心说,遇到你是我最开心的事。
头顶是刀疤星乌云似的战舰,敌对的是势头仍盛的凯撒,自己这儿若不奋力一搏就无从逆转,他的大男孩终究还是要自个儿动手杀人了。伽罗深呼吸,口上说让我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心里想的却是初见面那回自己的那句愿听差遣。
他想自己或许要食言了。
小心没让他失望,最后一击干净利落,凯撒完全没有回天的余地。伽罗拖着沉重的身子再度踏上地面,抬头望去,蓝光防御系统还缺着一块。
他腾空飞起。
这一天阳光明媚,蓝色的雨却飘了满天,整个战场的人都看到了狐狸的花嫁。
小心几乎忘了那一天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只记得再出门时如往常一样被过于热情的粉丝堵在街口,而自己依旧是无所适从,对这莫名的人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时他忽然怀念起伽罗出的那些不着边际的馊主意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