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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春楼是京畿最大的酒楼，年年岁岁都一般迎来送往，不见空闲。要说酒楼里少不了的当然是酒，但各样的故事也在这里着床萌发。
“各位可都知道二郎神？”张巧嘴一敲小鼓，挤眉弄眼，唱作俱佳，霎时吸引了上下两楼所有人的目光。
“话说这二郎神斩蛟治水，造福一方。蜀地人人称道，家家供奉。你道这样一位正神，当是虎背熊腰，威严无双？嘿！那您就想错了，这二郎神貌比潘安，又好逗鹰走犬，还使着一把金弹弓，真真是个风流倜傥的神仙……”
张巧嘴名不虚传，他将那二郎神凡俗之事娓娓道来，既不是个救苦救难的，亦也非侠肝义胆的，却是那神仙的年少意气。新奇有趣，一时人人听得认真。
白衣的俊秀男人坐在二楼雅间，轻抿了一口酒，饶有兴趣地听说书人讲那故事。他身边坐着一名黑衣男子，满头乱毛，精瘦，活像一条细犬。
看起来是一对主仆。
男人蓦然拿起折扇，敲打了一下身边满脸愤愤、正意欲起身的仆从。
他不曾说话，但一向积威深重。仆从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双手捧着酒杯一口口舔着，眼睛不住瞥着他的主人。
白衣男子听得认真，眼神却飘忽，不知道思绪飞到了哪里。
[一]
数千年前，灌江口。
昌平大街上有座杨府，雕梁画栋，气势迫人，是灌江口数一数二的气派府邸。奇的是无人知晓杨府底细，既不见做官，也不见经商，银钱水一般从府里流出来。
“许是哪里来隐居的大户人家。”人们便也只能如此想。
杨府里两位公子一位小姐，样貌是一顶一的好，大公子和三小姐也都是知书达礼的人。只有二公子是个淘气的，时常闹得昌平大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不知道二公子近来搭错了哪根弦，也不斗鸡走狗了，也不游手好闲了，只一天天守在王氏药铺门口，翘首盼着什么。
街上人来人往，路人都拿奇怪的目光打量这位杨二公子。只见他时而理理那一头卷发，时而盯着墙角发呆，手里摩挲着什么，露出痴痴的笑来。直看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今天他没盼太久，远处街道走来了一个淡绿色衣服的女孩，远远的甚至看不清脸，但杨二公子眼睛却亮了起来，虽没见过几次，但他对这道身影却熟悉得紧了。
等到绿衣女孩走近来，他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脑子里也想了好多开场白。
“杨二公子？”岂料女孩远远地便站住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上下打量他，说到，“你怎么还在这？”
“叫我杨戬就行。”一向口舌伶俐的二公子像是突然忘记了怎样说话，“鹂儿，我，我是来赔罪的。”他说着，走上两步，递过来一支玉簪，簪身中间似是折断过，用金箔接了起来。
“各位可都知道二郎神？”张巧嘴一敲小鼓，挤眉弄眼，唱作俱佳，霎时吸引了上下两楼所有人的目光。
“话说这二郎神斩蛟治水，造福一方。蜀地人人称道，家家供奉。你道这样一位正神，当是虎背熊腰，威严无双？嘿！那您就想错了，这二郎神貌比潘安，又好逗鹰走犬，还使着一把金弹弓，真真是个风流倜傥的神仙……”
张巧嘴名不虚传，他将那二郎神凡俗之事娓娓道来，既不是个救苦救难的，亦也非侠肝义胆的，却是那神仙的年少意气。新奇有趣，一时人人听得认真。
白衣的俊秀男人坐在二楼雅间，轻抿了一口酒，饶有兴趣地听说书人讲那故事。他身边坐着一名黑衣男子，满头乱毛，精瘦，活像一条细犬。
看起来是一对主仆。
男人蓦然拿起折扇，敲打了一下身边满脸愤愤、正意欲起身的仆从。
他不曾说话，但一向积威深重。仆从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双手捧着酒杯一口口舔着，眼睛不住瞥着他的主人。
白衣男子听得认真，眼神却飘忽，不知道思绪飞到了哪里。
[一]
数千年前，灌江口。
昌平大街上有座杨府，雕梁画栋，气势迫人，是灌江口数一数二的气派府邸。奇的是无人知晓杨府底细，既不见做官，也不见经商，银钱水一般从府里流出来。
“许是哪里来隐居的大户人家。”人们便也只能如此想。
杨府里两位公子一位小姐，样貌是一顶一的好，大公子和三小姐也都是知书达礼的人。只有二公子是个淘气的，时常闹得昌平大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不知道二公子近来搭错了哪根弦，也不斗鸡走狗了，也不游手好闲了，只一天天守在王氏药铺门口，翘首盼着什么。
街上人来人往，路人都拿奇怪的目光打量这位杨二公子。只见他时而理理那一头卷发，时而盯着墙角发呆，手里摩挲着什么，露出痴痴的笑来。直看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今天他没盼太久，远处街道走来了一个淡绿色衣服的女孩，远远的甚至看不清脸，但杨二公子眼睛却亮了起来，虽没见过几次，但他对这道身影却熟悉得紧了。
等到绿衣女孩走近来，他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脑子里也想了好多开场白。
“杨二公子？”岂料女孩远远地便站住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上下打量他，说到，“你怎么还在这？”
“叫我杨戬就行。”一向口舌伶俐的二公子像是突然忘记了怎样说话，“鹂儿，我，我是来赔罪的。”他说着，走上两步，递过来一支玉簪，簪身中间似是折断过，用金箔接了起来。
原来是四天前，杨戬和一群“混世魔王”在一起玩蹴鞠。蹴鞠本身倒是没什么天怒人怨之处，但他们在人来人往的昌平大街上玩，那便是十成十的招人讨厌了。
他们正玩得开心，藤球传到杨戬脚下，他转身打算进一个漂亮的直球，谁知一旋身，却把匆匆经过的鹂儿绊了个狗吃屎。
“你没事吧？”杨戬急忙拉起她，好一阵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生气！”
杨家老爷夫人都不爱出门，故而极少知晓杨二公子的“光辉事迹”，但架不住有人告上门……杨戬因为这样的事被罚过两次，瑶姬让他绕着灌江口外城单脚跳了两圈。腿疼了好几天下不来床不说，还丢人丢了满城，简直是杨二魔王的噩梦。
“簪……簪子。”被杨戬拉起来的女孩并不看他，愣愣说完这句话，便哇地哭了出来。
杨戬直觉不好，低头一看，一支玉簪断成两截，凄凉地躺在地上。
棺材铺牛家只是个鳏夫带着弱女，女孩叫鹂儿，年方十岁，比杨戬还小两岁。鹂儿出落得水灵，一双杏眼尤其漂亮，像含着点点星光。但是现在星光正在哗啦啦从眼睛里流出来。
“你赔我！你赔我簪子呜呜呜……簪子摔了，我怎么去买药啊，我爹再凑不出钱来了呜呜呜……”
“你别哭，你别哭啊。”杨戬手足无措，从怀里掏出他全部的私房钱，却也只是几十个铜板。四周围过来的小伙伴见状也一人凑一点，凑成一大把。杨戬全部塞给她，“你先拿着去买药，我一定会赔你簪子的好不好？”
鹂儿却不接，哭得撕心裂肺，嘴里断断续续说着，“我娘就留了这一件东西，我爹等着它救命，当了还能赎回来……现在却摔断了，要怎么办才好呜呜呜……”
“别哭别哭，”杨戬本是怕她告状，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愧疚，更兼被哭声闹着心急，脱口而出，“我保证，一定给你修好簪子，你别哭了好不好？”
“真的？”鹂儿抽噎着说。
“嗯！”杨戬点头，把铜钱塞给了她。
接下来，杨戬从杨蛟杨婵那里搜刮零花钱给鹂儿买药，又悄悄偷了瑶姬的一双耳环，在当铺当了。
瑶姬的耳环不是凡物，杨戬才十二岁，当铺老板不敢收。杨戬只好让一个小混混替他另找一家当铺当了，多花了十个铜板作跑腿费。
当铺也养着修首饰的工匠，但断玉难续，最后只好用颇废功夫的金镶玉，把两截簪子接在一起。
除了修簪子的花费，杨戬剩下的钱全给了鹂儿。
直到今天，杨戬才拿到了修好的玉簪。
他们正玩得开心，藤球传到杨戬脚下，他转身打算进一个漂亮的直球，谁知一旋身，却把匆匆经过的鹂儿绊了个狗吃屎。
“你没事吧？”杨戬急忙拉起她，好一阵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生气！”
杨家老爷夫人都不爱出门，故而极少知晓杨二公子的“光辉事迹”，但架不住有人告上门……杨戬因为这样的事被罚过两次，瑶姬让他绕着灌江口外城单脚跳了两圈。腿疼了好几天下不来床不说，还丢人丢了满城，简直是杨二魔王的噩梦。
“簪……簪子。”被杨戬拉起来的女孩并不看他，愣愣说完这句话，便哇地哭了出来。
杨戬直觉不好，低头一看，一支玉簪断成两截，凄凉地躺在地上。
棺材铺牛家只是个鳏夫带着弱女，女孩叫鹂儿，年方十岁，比杨戬还小两岁。鹂儿出落得水灵，一双杏眼尤其漂亮，像含着点点星光。但是现在星光正在哗啦啦从眼睛里流出来。
“你赔我！你赔我簪子呜呜呜……簪子摔了，我怎么去买药啊，我爹再凑不出钱来了呜呜呜……”
“你别哭，你别哭啊。”杨戬手足无措，从怀里掏出他全部的私房钱，却也只是几十个铜板。四周围过来的小伙伴见状也一人凑一点，凑成一大把。杨戬全部塞给她，“你先拿着去买药，我一定会赔你簪子的好不好？”
鹂儿却不接，哭得撕心裂肺，嘴里断断续续说着，“我娘就留了这一件东西，我爹等着它救命，当了还能赎回来……现在却摔断了，要怎么办才好呜呜呜……”
“别哭别哭，”杨戬本是怕她告状，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愧疚，更兼被哭声闹着心急，脱口而出，“我保证，一定给你修好簪子，你别哭了好不好？”
“真的？”鹂儿抽噎着说。
“嗯！”杨戬点头，把铜钱塞给了她。
接下来，杨戬从杨蛟杨婵那里搜刮零花钱给鹂儿买药，又悄悄偷了瑶姬的一双耳环，在当铺当了。
瑶姬的耳环不是凡物，杨戬才十二岁，当铺老板不敢收。杨戬只好让一个小混混替他另找一家当铺当了，多花了十个铜板作跑腿费。
当铺也养着修首饰的工匠，但断玉难续，最后只好用颇废功夫的金镶玉，把两截簪子接在一起。
除了修簪子的花费，杨戬剩下的钱全给了鹂儿。
直到今天，杨戬才拿到了修好的玉簪。
买完药，杨二公子想送鹂儿回家，却在还有一段路时，就被准新娘子鹂儿拦了下来。
“我爹的病好多了，今天为了见你，我还央求了我爹半天。” 鹂儿说着脸又红了，“你可别走太近了，要是被我爹知道……”
“那我明天还能见你么？”杨戬拉住她的手，两个人都手心都微微有些汗，“我还在王氏药铺门口等你，好么？”
“好。”鹂儿细声细气的说，杨戬眉开眼笑。
看着鹂儿一步三回头的回到家里，杨戬才快快活活地往自己家走去。他决定了，既然鹂儿以后是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那也不急在一时去看她——老爬人家围墙总是不妥当的。
杨戬想着鹂儿水润润的眼睛，想着玉簪，想着耳环，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他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想着明天总要送点什么礼物给未来的娘子。于是杨二公子又开始了宅式折腾。
从日中到日落，又从月出到月落，金鸡啼过三遍，杨戬才从凳子上惊醒。
他想送个木雕送给鹂儿，但是雕了一晚上总是不像，最后实在撑不住睡着了，现在手里还捏着一个半成的木块。
鹂儿总是在清晨去买药，时间来不及了，杨戬只好胡乱打理一下自己，也来不及收拾房间就狂奔出了门。
杨戬火急火燎地到了王氏药铺门口，鹂儿还没到，街上赶早集的人倒是来来往往。
人们都习惯了这几天在这碰到杨戬，于是总有人和杨戬打招呼，譬如“又在等你媳妇儿呢？”，又譬如“杨二公子今天来得晚了些啊”之类，杨戬也习惯了这样调笑的问候。
——但也有人离他远远的，恨不得从路的另一边跑着过去。杨戬明白，他实在是坏事做的不少，那些人离他远远的，不过是不想遭罪罢了。
他突然有点害怕，鹂儿也会这样离我远远的么？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鹂儿终于来了。
她还是穿着淡绿色的那套衣服，眼睛里亮闪闪的。圆圆的杏眼漂漂亮亮。
“鹂儿你今天来迟了哦。”杨戬笑着上前就要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杨戬……”她抿了抿嘴，“……杨二公子，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杨戬这才看见，今天鹂儿眼睛里亮晶晶的不是星辰，是泪花。
“为什么啊？”杨戬转身指着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他们也不理我，离我远远的，你也不理我，也要离我远远的？”
“杨二公子，” 鹂儿居然哭了起来，却不像初见时那样嚎啕大哭，她只是无声的流泪，“昨天我家里灶王爷显灵了……我，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我爹今天又病倒了，比上次更加严重……灶王爷说我再和你在一起，我爹的病就永远治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她终于哭出了声，同时转身跑进了王氏药铺。
“鹂儿！”杨戬没来得及拉住她，他也没听懂鹂儿说的话。什么事值得灶王爷显灵啊？牛老板又病倒了？是因为鹂儿和我在一起？
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啊？是老天不要你嫁给我么？
“我爹的病好多了，今天为了见你，我还央求了我爹半天。” 鹂儿说着脸又红了，“你可别走太近了，要是被我爹知道……”
“那我明天还能见你么？”杨戬拉住她的手，两个人都手心都微微有些汗，“我还在王氏药铺门口等你，好么？”
“好。”鹂儿细声细气的说，杨戬眉开眼笑。
看着鹂儿一步三回头的回到家里，杨戬才快快活活地往自己家走去。他决定了，既然鹂儿以后是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那也不急在一时去看她——老爬人家围墙总是不妥当的。
杨戬想着鹂儿水润润的眼睛，想着玉簪，想着耳环，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他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想着明天总要送点什么礼物给未来的娘子。于是杨二公子又开始了宅式折腾。
从日中到日落，又从月出到月落，金鸡啼过三遍，杨戬才从凳子上惊醒。
他想送个木雕送给鹂儿，但是雕了一晚上总是不像，最后实在撑不住睡着了，现在手里还捏着一个半成的木块。
鹂儿总是在清晨去买药，时间来不及了，杨戬只好胡乱打理一下自己，也来不及收拾房间就狂奔出了门。
杨戬火急火燎地到了王氏药铺门口，鹂儿还没到，街上赶早集的人倒是来来往往。
人们都习惯了这几天在这碰到杨戬，于是总有人和杨戬打招呼，譬如“又在等你媳妇儿呢？”，又譬如“杨二公子今天来得晚了些啊”之类，杨戬也习惯了这样调笑的问候。
——但也有人离他远远的，恨不得从路的另一边跑着过去。杨戬明白，他实在是坏事做的不少，那些人离他远远的，不过是不想遭罪罢了。
他突然有点害怕，鹂儿也会这样离我远远的么？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鹂儿终于来了。
她还是穿着淡绿色的那套衣服，眼睛里亮闪闪的。圆圆的杏眼漂漂亮亮。
“鹂儿你今天来迟了哦。”杨戬笑着上前就要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杨戬……”她抿了抿嘴，“……杨二公子，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杨戬这才看见，今天鹂儿眼睛里亮晶晶的不是星辰，是泪花。
“为什么啊？”杨戬转身指着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他们也不理我，离我远远的，你也不理我，也要离我远远的？”
“杨二公子，” 鹂儿居然哭了起来，却不像初见时那样嚎啕大哭，她只是无声的流泪，“昨天我家里灶王爷显灵了……我，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我爹今天又病倒了，比上次更加严重……灶王爷说我再和你在一起，我爹的病就永远治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她终于哭出了声，同时转身跑进了王氏药铺。
“鹂儿！”杨戬没来得及拉住她，他也没听懂鹂儿说的话。什么事值得灶王爷显灵啊？牛老板又病倒了？是因为鹂儿和我在一起？
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啊？是老天不要你嫁给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