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很多事，乍闻震惊、愤怒、惊惧，转而失望、无奈。】
【这样的情绪经历得久了，容易麻木。】
【我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与忙碌中，显得麻木又僵硬，而这一桩不胫而走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劈开了那层泥塑壳。】在我大宋，竟还有这等事？
【我有些不顾礼仪地拉住吴郎，续上他前一段小叙。】

天呐鸽王之王开贴了！！！！！

【经历过殷帅过于热情洋溢的肢体动作之后，很长时间，我都在考虑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有点太格格不入了。】
【后来发生很多事情，譬如我成为副相，譬如那一刀，譬如和谈，以及……很多事情，我就又把这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束之高阁了。】
【但是今天这又一位石将军，差点让我当场退了一步，嗯，又、退了一步。】
石——将军。
【我刚才说了什么能让他这么激动？】

【震怒尚未收起，便见他认真地退了一步，又一步，眼睛瞪大，手虚虚拖着——】哎，我没别的意思。
【被姓石的人拽着袖子总没好事情。大宋朝都知道的事。】
【于是，我也认真地往后退了步。】也曾自史书中听过易子而食，西晋八王之乱后，女子甚至成了两脚羊。可不曾想，我朝竟——竟也能逢这桩事。
【史书中单薄的文字，与切实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总不太一样。】
【不知缘何，总觉得刻板地印在纸张上的字，总有轻描淡写的能力，史书中最常见的春秋笔法又抹去了多少残忍与肮脏。】

【震怒尚未收起，便见他认真地退了一步，眼睛瞪大，手虚虚拖着——】哎，我没别的意思。
【被姓石的人拽着袖子总没好事情。大宋朝都知道的事。】
【于是，我也认真地往后退了步。】也曾自史书中听过易子而食，西晋八王之乱后，女子甚至成了两脚羊。可不曾想，我朝竟——竟也能逢这桩事。
【史书中单薄的文字，与切实发生在身边的事情不太一样。】
【不知缘何，总觉得刻板地印在纸张上的字，有种轻描淡写的能力，许是史书中最常见的春秋笔法抹去了太多的残忍与肮脏。】

石将军是不是觉得，史书这个东西，特别轻描淡写、避重就轻？
【我语气很温和、平稳、轻而且慢。】
【其实我内心震惊不下于他，方才我们一起沉着脸听完，而现在看，他到底还是更“义勇”。】
【他应该把那个叙述者逼迫一步，而非对我。好在他也把一步的距离让开了。】
【放在从前，我该怎么说？】
【没有必要谈从前，我只是挑了一下眉头。对某个并不在我眼前的地方官员，对某一群人——】
看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句话，未免太好用了。

【战争的惨烈与时事的动荡，总能削弱这类事情的残忍，因为那本就是个残忍的时代。】
【可而今不同，大宋首战告捷，一个欣欣向荣的未来似乎刚刚掀开帷幕——在乍现的阳光中，那样的肮脏与黑暗格外分明。】
【我不容许自己立于黑白之间，因为格外憎恨这样的支系庞杂的暗。】是啊，任意一个朝代，似乎都是清明的。那些罪与恶都是被迫无奈——而今呢。
【贪欲建立在对人的鄙薄之上，那样轻视生命啊。】
【低下头】我有些难过。总觉得，大宋和那些是不一样的。

我不太信的。
【我没有具体指出我不信的是“被逼无奈”还是“大宋不一样”。】
将军有这样的心肠，是民人的幸运。
【但不是他的，也不是我的。】
【我以更残酷的方式看待这个问题。】

【我在一个三观革新的年岁。】
【——脑海里时常翻天覆地，从震惊到习以为常，从愤怒到最深的悲伤，年少时一点就着的脾性也生了些曲折。】
【侧首，好奇地】您不信什么？
【倒是未曾问此事该待如何，进入军中不到一年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所谓的天理正义，总是少之又少，恶的人不会即刻丢掉性命，良善的人也不一定就此受到尊重，正直的师长或许有教人难以忍耐的脾性，美貌的女子也可能常怀蛇蝎，混沌得难以一刀斩断一切的世界，我所在的世界。】世间有很多不公与恶毒，谁都不会生来什么便宜都占尽——天道终究好轮回。
【拳头握紧】如您在这桩事上，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单凭吩咐！

譬如“轮回”。
我就很不信这个。
【我自然而然地偷换了话题。】
【他语气斩钉截铁，我或许曾经认为这样容易煽动的情绪不能说明什么，但它们确实值得珍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始终如一，太多人有太多借口。于是我对他微笑，笑意更深一点。】
石将军这句话，我记下了。

【他仍旧很心平气和，我觉得，这位吴郎很具有史书的气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曾今有个友人道，道德经通篇胡言乱语，独独这句像点话。我是读不懂道德经的，也不知是否当真胡言乱语，却也觉得这句莫名有些感触。】
【我对所谓轮回的体悟，与这莫名的感触同出一宗。呲牙笑了笑】您不信的真多，那您信些什么呢？

天地无情。
【我本来依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正如我不想把我对某件事的震惊表现出来——也许以后我会改变，而现在显然不是“以后”；但是，这样面对他人的一腔热血未免太冷了。我也不是那种刻意追求特立独行的人。】
【我沉下心，去整理震惊与痛苦之外的情绪，流民一直是朝廷能遮掩就遮掩能遗忘则遗忘的话题，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它像泥淖看似无害而实际上深不可测，我的前任们并不喜欢被这个话题逼迫，于是无不得过且过。】
【但我到底是年轻，狂妄。】
【于是我神情肃穆，回他下半句】
而人非草木。

【于是，又忆起了这样一句——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岂能无情。
【风雨如晦似乎不该用在这里，海晏河清也不该用在这里。】
【我生活的这个时代，不上不下出于两者之间，一壁让人扼腕叹息，细细思量又总能寻出世间的可爱与难得来，这两种情感纠缠错杂在一起。现下疑心，需是皆因人有情，恨也好，爱也好，也不痛快起来。】
【我敬仰言语平稳的吴郎，如同敬仰我的六兄一样——仿佛这样的人在，永远无需细细思量往后到底该如何。】
【在言尽之时，与他道别，不晓来日如何，总归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