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04]
演剧是一个奇妙的形式。
因为它总会让人们忘记,他们是在为剧中人流泪,还是为他们自己。
“萨多斯殿下!我相信,我曾经与您度过的每一个瞬间都是真实的,我与您之间的感情也是那么真挚热烈,我是最了解您的了!”
开始了,我在梦里忘记了无数遍的这一段。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梦里的我不是记不住台词。
我只是说不出口。因为不管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我最后都把这位可怜的、为爱勇敢牺牲的公主当成了我自己。
“我……”
我看向快斗。他的眼中闪着我过去从未见过的光辉。
……更加说不出口了。快斗的眼神就好像能看穿我所有的想法一样,要是说出来了,绝对会被发现的。我的心思,绝对会被发现的。
“忘词了吗?”快斗轻声开口,将我拉回现实,“要不我提醒你一下——”
我拼命地摇头,第一次那么想逃离他身边。拜托你了,不要让我说出来……拜托了。
但快斗好看的手指翻过剧本的一页又一页,最终定格在我最不想看到的地方。“……我是那么地爱慕您,在我眼中,您就像星月交相辉映的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般耀眼。如果您失去了光,就让我来成为您的光;如果您厌倦了与仇恨作伴的日日夜夜,就让我代替仇恨与您作伴,请您带着我,逃到没有人能找到的远方去吧!——记起来了吗?要不你拿着剧本读一遍?”
在快斗读出“爱慕”二字的时候,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但他真的不像是在提醒我台词,反而像是声情并茂地对着我朗诵。
我胡乱地点头,鸵鸟般从快斗手中接过剧本。
深吸一口气,我告诉自己,就当是在对着木桩子说话吧。
“我、我是那么地爱慕您,在我眼中,您就像星月交相辉映的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般耀眼……如果,您失去了光,就让我来成为您的光;如果,您厌倦了与仇恨作伴的日日夜夜,就让我……代替仇恨与您作伴,请您带着我,逃到没有人能找到的远方去吧!”
我想,要是我读完了这段话,我可能会成为那一刻世界上最尴尬的人。
但随即我发现我错了,因为接下来的一整段时间里,我的窘迫值总和直线飙升,迅速成为了我短短16年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光。
“啊,亲爱的朵尔蜜拉。”话音刚落,我便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快斗微微低下头,小声地说着戏外话:“抱歉抱歉,这个是剧情需要啦!”
“……”我没有说话,耳边只有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你是那么了解我,我早该想到。”快斗照着既定的台词说了下去,“对不起,你是如此爱我,而我却日夜担惊受怕,唯恐哪一天我便会失去你……”
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料一下一下挠在我的脸上,我的脸颊早已滚烫,快斗却像是入戏一般越发收紧了臂弯。
“台词,夏江!台词!”扶着我后脑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发。我从莫名的悲怆中回过神来,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要将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想到明天快斗要在舞台上拥抱的人不是我而是小泉同学,我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台词咽了回去。
“夏江?”也许是我太久没有出声,快斗终于疑惑地放开了我,“……你在生气?”
所以说我最讨厌这样了。不管我在想什么,快斗总能一眼就看出来。
既然他那么擅长察言观色,那就让他猜好了。我别过眼去,继续不作声。
“嗯——让我猜猜。”快斗放下剧本,意味深长地开口。
……还真猜啊!
“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为自己辩解一下!”他突然清了清嗓子,“我拉你来对戏……其实是想骗你表白来着。”
我的头顶一定冒出了许多问号。
难不成我听不懂人话了?
快斗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就是,剧本里的朵尔蜜拉公主不是先对萨多斯王子进行了一番独白吗。”快斗的语气竟然有些做贼心虚,“然后萨多斯王子的台词后半段是对公主告白的回应,总之就是个两情相悦的结局嘛……”
我心中的问号更大了,同时涌起了一阵期待。
“哎?你还不明白吗?”快斗蹩眉,面颊微微发红。
我不知怎的笑起来,把眼角的泪珠也挤落下来。
“我喜欢你啊,笨蛋。”
(2019生贺,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