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归。
刚才的小娘子好漂亮，说话也好听，若宋渝此次怀的是个女胎，或者能对她好一些。
我这样想。
真是太可爱了。
燕园西南角是片竹林，少时酒醉，曾穿过那片竹林，枕在七舅房中，如今，我想再试试。
和前院不同，这里静的厉害。@赵沅宜-

“巨鹿郡王。”
我第一次这样叫他。便连带从前许诺，一并奉还。“恭贺新禧，皇姐今日无酒来贺。”
繁英宴上，我早便敬过了。
软袖罩住我的刀，步行缓缓，难得稳当。它等了很久。

“皇姐？”
我从竹林深处向外看，她的影子正一步步靠近。这是自无问一事后，我第一次见她，故欣喜极了，又在这四下无人时，连脚步也变得轻快，更来不及在意她如何称呼。
只是离她一丈远，突然放缓了脚步。如今她与凤池成亲，我也娶了石怀袖，一切，皆遂母亲所愿。
“听说你的公主府落在惠政坊，哪条巷？”
我如何不知，偏想让她亲口说与我听。

杨鼐在宴上，去敬他的姑姑，而赵恒雀的母亲也在宴上，去贺她的哥哥。可我在这里，和赵恒雀一起。
我忽然有些想退缩。
“与你何干？”我停下来，隔着一簇竹，我想他过来，又想他不要。
如果他此刻转身就走，他就还有以后。我的决心濒临崩溃，这崩溃来的实在太早。
“落座何地，会让巨鹿郡王敢踏足一步？”

天空险些下一场六月的雨。
“你干嘛。”
怎地嫁人后她如此冷漠，但我不想与她置气，这短暂的时光，本该是欢愉的，我踏上前去，要牵起她的手。
——却摸到她的短刀，一把出鞘的刀。
这片竹林本就不值得她劈砍，于是一双眼紧盯她面上，眉心也皱，尽是疑问。

我鲨了你（）

“那你要我怎样？”
险些唱歌，想问我和赵恒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泥塑自己和对方。
我缩回手，也躲他的眼。垂袖一遮，短刀落在手中，冰凉的柄、锋利的刃。
索性不再躲，我抬手，将刀锋抵上赵恒雀的颈。
“巨鹿郡王，知道如何杀鱼吗？”

直到这把刀横在颈上。
“那得先剥衣。”
冷不丁笑了。我知她在繁英殿受的苦楚，她却不知自己是如何毫发无损的从繁英殿出来。“也罢。”我低头看过去。
少时我曾仰着脸看她，将她视作神，如今，我也长大了，而她那样娇弱。
“你动手吧。”

“你当然不知道。”
他的手，握不得刀，受不得累，如何会杀鱼？他笑的轻松，我也并不吝啬，软唇弯着，抵人颈上的刀也像渡了蜜意。
“你什么都不知道。”
眼角酸涩，却仍不曾皱眉，“你不知道你母亲的繁英殿在夜里是什么模样，你也不知道一卷一卷的佛经足够杀人！”
我哭，我笑，我的手在抖，锋刃便也不听话，为他的颈印上一道红痕。
我动不得。
“你就真的不怕她杀了我？”

“她为何放了你？”反问一句，颈上抵着刀锋，却一句软话也没有，这不像我，或者说不像过去的我。
“她下了禁令，我入不得宋宫半步，郡王府的夜，未必比你好过。”是我强闯入室，接下她的威胁，做个听话的儿子，做个负心人。
“赵沅宜……”我可以轻易扣住她的腕，但我没有。“你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赵恒雀的话一句句砸过来，轻而易举，将我所有围筑的城墙推倒。它们像曾经有过的拥抱、承诺、体温，太不坚韧。
为什么？因为我的母亲，还是因为我嫁给了杨凤池。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慌乱中丢掉了那把刀。它落在地上，给软泥砸出一个缺口。
“为什么不躲开。”我不住地后退，我想逃。“赵恒雀，如果那天我死了，是你杀了我。”
是他给我的绝望杀了我。
我答非所问，只因我不敢说——告诉他在繁英殿的每一夜、在宋宫的每一夜、在公主府的每一夜。我想他。
但我的眼泪已经将它倾诉干脆，“不是你，来接我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死不了，你不会死。”
她后退、想逃，脚步太慢了，我轻易搂住她，像以前一样的赠出整个胸膛，她就是我的中心。
“因为我阿娘，她说你我再见，必将你——。”剁碎喂狗。
她脑后的发髻，是为人妇的女子共同的，只是这金钗玉饰，何其华贵。
“别怕，她杀不了你。有我在一日，绝不让她再动你一寸。”

为什么有的人想要得到某些东西，会如此轻而易举？因为有另一部分人，拱手相赠。
“赵恒雀——”
其实他的骗术并不高明，是我真傻罢了，“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我握住他的腕，引他去触我的小腹，那里仍旧平坦，却存在只有我知道的秘密，“这里，是我们的孩子。”
我和赵恒雀的秘密。

我在她的话中感受到另外的生命，于是一个傻乎乎的笑慢慢浮现。
“什么？”
宋氏在恐惧给了我初为人父的感受，赵沅宜，则让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对于新生命的喜悦与期待。我想将她抱起来转圈，却又怕把她跌了，短时间内，只好整个人都傻掉。
“是我赵家的孩子。”
我对杨凤池，真的毫无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