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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下了雪，冰冷的雪花夹着冷风刮在鹿晗的脸上，他这才迟钝地察觉到似乎又到冬天了。
北京的冬天真冷。鹿晗木木的随手整理了下围巾，手里拧着几张被他揉的皱皱巴巴的化验单。心更冷。
他站在站牌下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的公交，手指冻得青白，他掏出手机熟练的拨号，在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再拨，一遍又一遍。最后也没人接。
鹿晗把那几张纸揉成团留给垃圾箱。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来了班公交，车上人难得的少，鹿晗把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又拨了一遍电话。这次有人接了。
今天下雪了，冬天了。十四年了。鹿晗语音平缓温和，眼泪却止不住的爬了一脸。
吴世勋冲身边的小情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觉得鹿晗成天说话像打哑谜真是惹人讨厌：有事吗？我在加班。
“晚上回来吃吗？你都好久没回过家了。”鹿晗一遍遍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素面的银指环，看着眼泪滴在手背上。
吴世勋觉得今天鹿晗很怪，这是直觉，毕竟他们在一起已经十四年：“你怎么了？”
鹿晗没有回答，只是很耐心的又问了一遍：“晚上回来吗？下雪天该吃饺子，我给你包。”
“真的回不来”，吴世勋开始有点烦躁了，鹿晗不咸不淡的语气态度让他倒尽胃口：“你自己别包了，我让小宋给你叫一份，我这就挂了，忙。”
鹿晗听着手机的忙音，心里疼的太厉害了，他就像被摁了慢进键一样僵硬的把手机收进兜里。
怎么会有公司连老板都忙的连回家吃顿晚饭也没时间呢？
吴世勋在外面有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四年前吴世勋的心就野了，敏感聪慧如鹿晗又怎么会无所察觉。只是鹿晗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是不在意，不是不敢说，只是他害怕一旦挑明了连面上的一点繁荣都没有了。那不是少年时期荷尔蒙过分冲动的所谓爱情，那是他十多年的付出和习惯。容忍又怎么会做不到？
鹿晗骗自己，他闻不到吴世勋身上沾的属于女人的香水气，看不到吴世勋西服衬衫领口的口红印，识不破他最爱的男人不着家的蹩脚借口。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为什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明明，连最开始几年打拼的艰难时间都熬过来了啊。
到站了，鹿晗下了车，还是那个面容温和毫不张扬的男人。他只是眼睛有些红，脸色过于白。
他没有买菜，到现在鹿晗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他今天已经那样努力的在恳求吴世勋回家了…因为鹿晗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明年的第一场雪的夜里和吴世勋一起吃顿饺子。
宋助理来的很快，穿西装的男人似乎是从公司才出来，递着食盒很恭敬的喊了声鹿先生。
贺知书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以后把公司里的事处理好就行了，别天天被吴世勋压榨着做这些跑腿儿的活。”
宋助理笑道：“助理就是哪有活做什么，辛苦些架不住工资高啊。”他又和鹿晗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
宋助理走后鹿晗坐在圆桌上守着一小盒饺子一动不动。
前十三年这个桌子边围的都是两个人。前十年这个桌子上摆满了面粉和馅料，吴世勋陪他一起包，孩子气的包进去很多糖果硬币，他总抱怨有福气的都被鹿晗夹去了，包得少了的话更抢不到了。
鹿晗习以为常的拿过一旁的纸巾擦拭着频繁的鼻血。鹿晗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了，他的福气不早就全让给吴世勋了吗？每一个带了福的饺子他全都默默的捞给了吴世勋。所以他一点福气都没有了。
那盒饺子他只吃了四个，四季平安，四个就够了。鹿晗恍恍惚惚的想，他有些低烧，情绪的低压让他很疲倦，睡一觉就好了，心痛会磨碎在长久。

第二章
鹿晗睡的很不安稳，他大早就起床，熟练的就着隔夜的凉白开吞咽下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浴室镜子里的人苍白，无神，眼神黯淡。
鹿晗用冷水扑了扑脸，翻出了压箱底的厚重羽绒服裹在身上。
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鹿晗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不过是医生劝他尽快治疗。鹿晗习惯的温和的笑着应：谢谢您，我再想想。
还太早，八点不到，下了一夜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鹿晗走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了已经好久没去过的馄饨摊。
老板本来要收摊了，一看到鹿晗就笑着招呼：好久没来了！
鹿晗坐在桌边，笑吟吟的应：身子懒了，搬了家之后就不爱动了。
老板娘过来给鹿晗添热水，看了他几眼，略有些心疼：孩子忙坏了吧？都瘦成这样了？
鹿晗没说话，一笑带过。其实并不算忙的，只是心事沉了，身体就被压垮了。
一碗馄饨。鹿晗低下头很专心的用汤匙把飘着的紫菜摁进热汤里。冒着氤氲热气的汤也浸湿了鹿晗的眼。十多年了，这家摊子的馄饨从没变过价格，但鹿晗咬一口就知道，这馄饨馅儿少了，个儿小了。
他和吴世勋的爱情也是如此。
鹿晗没有胃口，但他还是很努力的吃完了所有的馄饨。他一直没敢抬头，怕被人发现眼眶的湿润。鹿晗突然就想起最开始和吴世勋来到北京闯荡的时候。那会儿他们艰难的寸步难行，两个人只买一份馄饨却都不舍得吃，最后鹿晗分成了两份，吴世勋才动了勺子。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吴世勋的眼泪全掉进汤碗里，那个男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这辈子，绝对不辜负一个鹿晗。
大概就是这样，诺言这种东西，通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鹿晗以为他可以忍，却还是在公共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害怕孤独害怕失望，更害怕自己一个人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鹿晗坐在医生的对面，垂着眼看那个姓张的医生养的几盆兰花。
医生劝鹿晗尽快化疗吧，越早治疗越好。
鹿晗不吭声，医生也不催。良久的沉默之后鹿晗才控制住情绪，抬头轻轻笑着：我挺怕吃苦的…尤其是我现在一个人，撑不过来的。
帮我再开些药吧，我考虑考虑。鹿晗摇摇头，笑容虚弱：张医生，我最近鼻血很少流了，但是发烧更厉害了。前两天我自己在家睡，恍恍惚惚梦见自己变成了个大火炉，心肝脾肺都在锅里煎，我差点以为自己挺不过来了。
医生笔走龙蛇的处方中大片字迹突然断了，出现一道缝隙。他看多了绝症病人的百般凄怨千般不舍，但从没见过像鹿晗一样的寂寞满身。
你是我的病人，你治疗的话我陪你。没什么大不了了，人生总要有希望不是吗？张医生其实年龄不大，但业界成绩卓然，大多人只看到他老成干练。但现在他安慰鹿晗，轻松的语气就像学生时代互相劝慰的两个同学：没事儿，今晚皮鞭炒肉挺过了咱们明天接着打鸟去。
鹿晗的笑意里多了几分真心，却还是那一句：我再想想，您开些药给我吧。
鹿晗临走的时候张艺兴坚持把办公室贵重脆弱的兰花送给了鹿晗一盆：自己一个人别老胡思乱想啊，找些事做就好了，养花就很好啊。
鹿晗愣了下之后忙推辞：谢谢你医生，但我不太会养花…还是这么娇贵的兰花。
养花不难啊，我倒是希望你快点确定下来我好给你安排治疗，你好了我的花也能被照顾的好点。医生露出了一个很短暂的略有些孩子气的笑，摆了摆手。
鹿晗其实并不太以为然，爱花的人才能照顾好花，就像他缺的绝不是别人随口的几句安慰。
但最起码聊胜于无。
所以他还是收下了那盆花，要了个塑料袋把花裹了个严严实实塞进外套。
张艺兴开的特效药医院很缺，鹿晗想着家里还有药吃也不急，索性一点药都没拿就回去了。他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些，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第三章
真的疼起来的时候那种疼劲是能磨死人的，就像在骨头里长出一大片刺，不依不饶饮血啃肉。鹿晗其实很能忍，但每次疼起来都是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鹿晗抱着那盆植物上了楼，冷汗浸湿了额角。他倚靠着墙急促的喘气，头疼一阵阵的发昏。
鹿晗的药都倒在不同样式的玻璃材质的许愿瓶里，单看的时候怎么都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样惨烈的病。他学生时代就喜欢精致的瓶罐，到现在收集了很多，却用于装药。
他懒得烧水，就着凉水吃了药，往床上一躺就能听见腹腔里翻江倒海的声音。鹿晗侧躺着蜷起身，下颏几乎抵在膝盖上，消瘦成不大的一团。
这是吴世勋最长的一次不着家的时间，鹿晗记得特别清晰，十九天。只是十九天，鹿晗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想到自己去做骨髓穿刺那一天，自己等着被安排做化验，听着其他病人受不住的呜咽呼痛声，平静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鹿晗只问了一句：做完可以站起来吗？我还是想回家，但是怕自己没办法。
鹿晗的头疼的实在没办法了，他的手指蜷的就像溺水的人无论如何都够不到浮木的努力而绝望。他皱着眉下床，用钥匙开了小卧室里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本书。
是简媜的散文，足有一些年头了。鹿晗抱着书缩进沙发里，轻轻的翻开第一页，眼里除去疲惫外慢慢涌上一些很温柔的笑意。
当年的雪白扉页已经泛了黄，但潇洒倨傲的钢笔字还是站稳在了时间里。吴世勋的字很漂亮，细致的誊了简媜的话上去——
你所在之处，是我不得不思念的海角天涯。
十四年前眉眼张扬痞气十足的高个儿男孩子拦住鹿晗，面红耳赤的塞给他一本书，口气生硬：…听别人说你喜欢简媜，我给你买了她的书。我希望你能喜欢这本书，顺便…也喜欢我！
鹿晗狠狠咬着唇，把书搂紧在怀里。他软进沙发里，眼睛雾蒙蒙的拢着一层很重的东西，没有眼泪，可已经是心死如灰。
晚上吴世勋回家了，钥匙拧门的声音格外清晰。
鹿晗当时就清醒了，慢慢坐了起来。
屋里没开灯，吴世勋本来以为鹿晗在卧室睡了，却没想到一开灯就看到鹿晗正看着他，而且脸色苍白的像只鬼。
吴世勋被吓了一跳，随口训斥道：大晚上不开灯在那装神弄鬼吓唬人？！
吴世勋看着鹿晗心里就忍不住有些烦躁，隐隐的有一些很奇怪的不知是什么的复杂情绪。他这些日子正和一个美院的男孩子打的火热，只是昨晚接了鹿晗的电话又莫名心虚起来，总记挂着什么一样玩不痛快。想想确实好久都没回家了。
睡着了才醒就没来得及开灯。你公司不忙了？鹿晗也不恼，把书搁在了茶几上。
吴世勋的眼神根本都没落到在那本书上，随手把大衣扔在沙发边，扯了领带。面不改色的扯谎：忙也要抽空回家啊。你也几天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你是不是瘦了？吴世勋的眼光落在了鹿晗脸上不动了，眉头皱紧了：多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你都不嫌照镜子倒胃口的吗？
鹿晗的心就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疼意细密连绵的涌上来。其实对于吴世勋来说他的憔悴消瘦不值得一提吧，只有倒胃口是真。这幅模样怎么比得过外面的野花繁荣悦目呢？
鹿晗笑了，他怎么会不想好好照顾自己。但生活向来由不得他选择。如今吴世勋只有这么一句。怎么，贺知书还要为自己的苍白黯淡道声歉？一个馄饨摊的老板娘都知道心疼的问一句孩子你是不是忙瘦了，一个看惯了生死的医生都能劝他不要放弃生活。而这个在一起十多年的男人只有粗心不耐。
吴世勋这个人鹿晗是知道的，他的心细与柔情不会用在不感兴趣的东西身上。所以从前的体贴柔情在岁月的风化打磨下变成了现在的不屑一顾。
鹿晗毫无办法。

第四章
不想计较了，心力早就耗费光了。鹿晗的身心被这十四年的弥天大谎蚕食了个干净。
吴世勋冲完澡出来的时候鹿晗已经躺下了。吴世勋从背后抱住他，这才惊觉怀里的分量比看到的还要单薄，心里拧着个劲：你这是瘦了多少？
没胃口吃的就少了些。鹿晗淡淡回，眉眼间一片寡淡萧瑟。
吴世勋没看到鹿晗的表情，低着头从他脊背肩胛一寸寸吻下来，手法有几分挑逗的意味。
我很累，不想做。吴世勋侧过身子轻轻推了鹿晗一把。
吴世勋其实在外面打野食吃的很饱了，但对于鹿晗的拒绝还是从心底不舒坦。鹿晗在他眼里一直是很温顺的，予取予求。所以脸色便沉了些：这么多天不想我？
鹿晗背过他躺下，关了台灯：我就是着了凉不舒服，别太任性，早点睡。
吴世勋有些憋闷，他直觉鹿晗绝对有事瞒着他，且不是小事。但鹿晗平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太外露的情绪。让人抓不住头脑。何况吴世勋也心虚着，玩了这么久才回家便不好意思问什么，背过身也打算睡了。
鹿晗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他头还在疼，失眠的时间已经持续小半个月了。还以为有吴世勋在身边心里总会舒服些，没想到却更难熬了。
还记得他妈和他说过的，两个男人怎么可能长久，没有法律保护没有亲人祝福甚至连一个作为牵绊的孩子也造不出来。单靠爱情能撑多久？他爱你身上的哪一点都有可能在别人身上发现出更好的代替。等开始期盼爱人对你念念旧情的时候，也到了这段感情最终破裂的时候。
可还是不舍得离开啊…鹿晗轻轻转过身。吴世勋的睡眠很好，沾枕头就着。鹿晗轻轻环住他的腰，低声开口：没有一年了…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只要别闹在我眼前，我便认了…
吴世勋条件反射一样把鹿晗搂紧在胸膛前不松手，脸很舒服的蹭了蹭鹿晗柔软的发，模糊不清的喊了声：…小鹿…。
鹿晗的眼泪流进鬓角，但马上没了踪影。他甘心为这一点温柔留下，即使是句梦话。
当初被追求的人是鹿晗，但这么多年一直在付出的也是鹿晗。两人事业走上正轨后吴世勋便不愿他在抛头露面，鹿晗认了，学家务学做菜照顾吴世勋。股份也和吴世勋并在一起，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快要人财两空。
鹿晗的手头甚至还不如吴世勋得宠的小情儿宽裕。治病简直像烧钱，鹿晗说考虑，有多少是因为害怕，又有多少是不愿在人前人后暴露窘迫。
别对我那么残忍啊…我没和你真正生过气…你要再欺负我，这次我就永远不给你找到…
鹿晗说完莫名觉得有些可笑。如果不是当初不那么一条路走到黑不管不顾跟了吴世勋，现在他的生活是不是完全不同？亲人和满，他也会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会有真正值得共度一生接受旁人祝福的爱人。一生平淡完满，皆似世间凡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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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更五章，因为明天要上辅导所以要准备书。明天也会抽空更的。尽量日更！

我来更文啦！

第六章
鹿晗把这阵难受劲熬过了之后进卧室换了衣服打算出门，那盆兰花裹了严实抱进怀里。
北方的冬天干冷，还有风。鹿晗套了他最厚的羽绒服，花了八十多块钱打车去的医院。
张艺兴只看着一个圆滚滚的米白色的球敲着办公室的门进来，他还没觉出好笑来就见那人把围巾拉下来露出一张消瘦苍白的脸。
“”张医生。”鹿晗温和的和张艺兴先打了声招呼。
张艺兴忙给他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的时候触到鹿晗冰凉的指尖：“这么冷的天来拿药？”
“顺便。”鹿晗笑笑，让艾子瑜看那盆花：“把你房子送回来了。”
张艺兴和鹿晗认识了也快两个月，算很熟了，但鹿晗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玩笑的语气和张艺兴聊天。
张艺兴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扒拉了两下那兰花蔫巴了的叶子：“不就盆花吗？不过你嫌它娇气的话等哪天我在从我爸那儿寻些好养的给你也好。”
鹿晗不太想深聊，他没心力交朋友，只虚弱的笑了笑扯了话回正题：“今早又吐了，呕了些血。和年轻时候灌酒灌到胃出血的感觉不一样，今天我边吐边只觉得自己好像把剩下的时间呕光了。”
“我早就劝你赶快化疗…”张艺兴皱了眉，坐在办公桌后转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情烦躁时无意识的行为：“再说你不就才三十吗？有多老？你也不像缺钱，有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的？”
“我在想想。”鹿晗疲惫的垂了眸。
“两个月前你就要想，你是不是还想只靠吃药先熬着过了年？”
鹿晗不愿意多说话，喝了半杯水暖暖：“药到了吗？我不舒服。”
“你在不化疗我也不给你药了。”张艺兴也不知道怎么动了气：“我给你问着骨髓呢，你在不把身体当回事到时候谁都帮不了你！”
鹿晗心里有些暖意，笑的真心了许多：“要是医生都像您这样，我才不信还有什么医患矛盾。”
“行了，别给我扣帽子。”张艺兴站起来利索的脱了白大褂：“我下午休班，现在陪你一起去拿药，该换药了，懒得再开单。”
好任性啊。鹿晗看着张艺兴换上一件长风衣：“外面冷。”
张艺兴没理他，带着鹿晗去拿了药，鹿晗道过谢才想走就被叫住了：“我送你回去，这天不好打车。”
鹿晗推脱不过就答应了，他确实受不得风吹了。
看了张艺兴的车鹿晗才觉得这医生确实不简单，开的法拉利一点都不低调，比吴世勋还要舍得花钱。
“我从小最不喜欢听别人说的就是'草包富二代'，我爸总夸我长脸。”兴是出了工作环境的原因张艺兴放的也开了些，眉眼间还有些青春余韵的朝气。
鹿晗看着车窗外，良久才低声回：“我当初也想从医的，志愿填了三所医科大…”
“落榜了？”
“我没考试。”鹿晗眼神放空，空茫的让人揪心：“那阵子晚上多梦，经常抽搭着哭醒，明明没觉得有多遗憾难过，却也总是这样。”
张艺兴很适合做个朋友，就像现在他识趣的一句话都不多说，挺了很难熬的几分钟静谧故作轻松开口：“你们家那地段真挺好，你这说不定不上学还对了呢，要不是我爹把我供下来，有的是苦日子等我捱。”
鹿晗只笑笑就不再说话，最后让张艺兴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谢谢你张医生，有空请你吃饭。”
“得了吧，你用空请我给你治病吧还是。”张艺兴私底下颇有些京城小爷的作风，京腔听着人也舒服。
鹿晗摆手目送他开车走，整理好围巾想顶风进小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在路边看到了吴世勋的车。

第七章
那辆奔驰s600贴着黑膜停在路边，鹿晗不知道吴世勋在不在上面，看没人下来他也就直接回家了。
家里没人。鹿晗换了鞋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钥匙开门声。
吴世勋今天早上才走就越想越不是味儿，只要一想想平日不声不响的鹿晗不知道在外面都认识了什么人他就不舒服。尤其是吴世勋深谙男人的恶劣本性，他自己出来玩那叫找找乐子尝个鲜，却就是一点都容不了鹿晗从外面有什么。新交的朋友都让他信不过。
吴世勋想了半天觉得该回去和贺知书说明白，即使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腻了鹿晗那不温不火的水一样的性格，烦了那人床上没有多余的花样，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他不想玩到最后却弄丢了鹿晗。只是他没想到他上午才走鹿晗就出了门。
“送你回来那人是谁？”吴世勋一脸阴郁：“这么冷的天都冻不凉你那股火气？”
鹿晗揉揉太阳穴：“朋友。”
“送花那个？”吴世勋砰的一声甩上门：“在哪儿认识的朋友给我介绍介绍。”
“ 他是个医生，我去开药。”鹿晗把羽绒服脱下来慢慢的叠好放在身边，也没见什么情绪波动。
吴世勋都冷笑了：“我都不问是什么样的医生这样不简单。我问你，你开的药呢？”
他没问你生病了吗？病了多久？是不是经常生病去医院都和医生熟了？他就冷冷的用怀疑的眼神看你，问你的药呢。
鹿晗笑了：“落在车上了。”他终于觉出了这段感情的好笑，他抬头看吴世勋的眼睛：“放心吧，那医生样样都好，年轻多金温柔细心，就唯一一样不好，我不入他眼。”
吴世勋这么多年来在外面脾气收敛的多了，但对着鹿晗从来都不愿意隐藏他的暴脾气，他眼睛都气红了，上去就去扯鹿晗领子：“你别告诉老子你真敢抱这样的心思！”
心思这种东西最难猜，看不着。所以我说是不是你也不知道真假，问也没意义。鹿晗推不开吴世勋的手，憋的通红的脸看着倒是比一味的苍白还顺眼一些。
“我才多久没回家你就寂寞成这幅德行？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甘寂寞？”吴世勋把鹿晗推倒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侮辱意味很浓。
鹿晗话少温和，但他也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挣扎不开也回了句：“从前是你没看到，怎么？吓着你了？”
吴世勋一个耳光就狠狠扇过去，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鹿晗留。
鹿晗有些懵，脸上的疼还没觉出来就听见脑袋里嗡嗡响，意识清醒着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他们两个男人一起过日子，以前吵急了不是没打过架上过手。但是吴世勋从来都是有分寸留着力，他们磨着消耗光火气，最常就是打着打着滚进床里。
这是鹿晗第一次一点回手余地都没有的被吴世勋打。
吴世勋此时的猜疑和占有欲让贺知书没有一点的满足，他只觉得心寒。因为他知道吴世勋对一个玩意儿的独占欲和感情没有太大联系。左不过只是我的东西弄坏了也不让给别人碰。
吴世勋爱他那会儿也常吃醋，他惯会装可爱，明明就是只野性难驯的恶狼，偏装了忠犬等他一个招呼就摇着尾巴往家跑。那时吴世勋会装的委屈，眼睛水汽汪汪的和他对视，声音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坦诚：“我吃醋了…别和他在一起，你都不理我了…”
真正在乎的时候是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阳怪气恼羞成怒的。

对了，因为这篇文章里有个医生的角色我给了艺兴，所以副cp应该算是卤蛋了。

第八章
吴世勋其实也有点后悔了，这些年他长了本事，被外面莺莺燕燕环绕着讨好着养大了脾气。他受不得身边人忤逆，却也根本没有真下手打鹿晗的习惯。
“都说了别因为外人和我闹别扭。”吴世勋虽然心虚，面上却一派理直气壮：“你那朋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别处了。”
鹿晗推开他坐直，轻轻触了下红肿的脸颊，云淡风轻低声笑着：“你也不是个好人，咱们也别处了”
“我一开始只觉得和你在一起即使是吃苦日子都过的飞快，满心欢喜熬过了七年之痒行了十年之约，却没想到人总是会变。人变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想变。”鹿晗闭上眼，他不想把所剩无几的心力和温热的生命都投给吴世勋了：“咱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我也不想自己守个破房子。”
鹿晗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微微勾着唇角的，声音柔和清晰，冷静的就像和爱人一场随意的聊天。
吴世勋愣了半天才尖酸回道：“奸情被撞破就要破罐子破摔，想让我放你和姘头双宿双飞？哪有那么好的生意？”
鹿晗只觉得好笑：“我那些股份不够你吃？难道还要我补偿你那值钱的青春给你留笔分手费？”
“说起股份我倒是想起来，当初这房子买的时候你不愿意去签字，落得是我自己的名。”吴世勋冷笑：“我也不用你补偿我了，净身出户吧。也不对，你那姘头舍不得你吃苦，说起来这破房子你也不稀罕才对吧？”
鹿晗终于皱了眉，眼神里满是萧瑟憔悴，他不笑了，轻轻叹气：“何必呢？十四年的感情，你要毁的这么不留余地？”
吴世勋心里莫名被刺疼了一下，他凑过去搂就从的肩，放柔了声音：“小鹿，我瞎说的，咱们才不分。你知道我脾气不好还刺激我，脾气比从前还大了很多…”
“分了吧。”鹿晗还是这样一句，从茶几上拿了手机给张艺兴发了条短信——帮我安排化疗吧。
吴世勋落空的手抖了抖，强行忍耐的火气让他额角都跳：“你别和我开玩笑鹿晗。”
“我认真的。我向来不是可以将就的人，你知道我有多拧。”
吴世勋咬紧后牙槽，一手攥紧鹿晗手腕给他往门外拖：“***行啊！滚，现在就滚！”
吴世勋一开始只以为这是场比较激烈的吵架，却万万没想到听见鹿晗竟然敢说放手。他没空去想心里的浓重情绪有多少是因为生气又有多少是慌乱。他连心口都难受的纠结起来，只有不管不顾地发泄才能稍稍平复。
鹿晗被吴世勋关在门外。身上只是薄衣单裤棉拖鞋。
高档公寓电梯楼里并不冷，但贺知书现在半点苦都受不起。他没法走，蜷缩着蹲在门口。他抱着膝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明显的发着细小的颤栗。
鹿晗鼻子又开始流血，他拿自己的衬衣胡乱的擦，头疼的眼睛发花。他觉得很冷，不光身体，心都像破了个口一样呼呼的刮大风。他越来越不认识这个他掏心掏肺爱了十四年的男人。
鹿晗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是在漆黑阴暗的楼道里看到了光，高中时高大英朗的男孩子抱着球逆光向他走过来，笑的像只傻里傻气的大狼狗。

第九章
吴世勋和鹿晗一开始两人并无太大交集。吴世勋体育好，却是作为美术特长生考进来的。他不爱学习，上课除了睡的昏天黑地就是画画走神。 鹿晗是一个很标准的学霸一样的人物。他不会说漂亮话和人交际，但逢人就温和的笑，长得好看自然人缘不差。
后来阴差阳错的老师在一次重新排座时把吴世勋和鹿晗放在一起当了同桌。吴世勋和鹿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身上好香啊。”
鹿晗的爷爷养了一院子茉莉，花开的时候满屋子清香，他身上估计染满了。
第二天鹿晗摘了一小兜茉莉给吴世勋，吴世勋笑出一口白牙，大手从鹿晗发顶使劲揉了揉：“谢谢啊。”
吴世勋很不讨人厌，他知道鹿晗不喜欢上课被打扰，还是乖乖的睡觉安心的画画，下课满血复活和一群男生去打球。班里的女孩子喜欢吴世勋的很多，天天下课三五一帮聊这些八卦。
吴世勋也怕班主任，有时候早自习会很早来抄英语作业，别人的都不要，死皮赖脸的求：“小鹿，给我抄抄作业～小鹿～。”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一直都不温不火，直到有一天他上楼的时候看到吴世勋，那人不知道怎么走神踩空了，直接磕过去在膝盖上摔了个长长的血口子。鹿晗吓坏了忙过去扶。
吴世勋趴在鹿晗肩上，忍着疼嘶着冷气：“你今天身上好香。”
“我今天光顾着看你了才踩空了。”这是下一句。鹿晗一瞬间竟然愣了愣。
两人关系比以往亲近了很多，吴世勋常拉鹿晗去看自己打篮球，所有人都笑说每次只要鹿晗在旁边看吴世勋都像嗑药一样来劲凶猛。也没有小女生去抢着给吴世勋拿衣服拿水瓶了，因为吴世勋只肯鹿晗碰自己的东西。
后来有一天鹿晗竟然发现一直最讨厌看书的蒋文旭正看一本外国诗本，皱着眉使劲去看的样子莫名傻气的可爱。“培养文学气质啊？”贺知书笑话他。
“你昨天和学习委员提起这本书，那孙子看得下去我就看不下去？”吴世勋挑眉，眼里是锐利的少年气。
鹿晗笑：“这本不好看的，我不喜欢。学习委员喜欢冷门的，我喜欢简媜。”
六月上旬，鹿爷爷的茉莉开到了末尾，鹿晗知道吴世勋喜欢花，特地带了吴世勋去看。他们一起慢慢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鹿爷爷家，满院子的茉莉满院子的香。
吴世勋突然抱住了贺知书在他脖颈间大狗一样嗅，眼里全是深刻的笑意：“是同一种香气。你身上好香。”
鹿晗莫名觉得有些脸红。
吴世勋开始好好学习了，课间不打球了，改画画。有一天吴世勋被物理老师支使过去搬作业，那本画集被窗边的微风吹开，一明一灭间都是鹿晗的样子。侧面的正面的，含笑的冷淡的，思考问题时看别人开玩笑时。活灵活现，笔触细腻温柔。鹿晗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高二上的期末试考完，他第一吴世勋第二。鹿晗被约出去，在小巷深处被握住了手随后怀里就多了本书：“我听人说你喜欢简媜的文字，我希望你喜欢这本书，顺便也喜欢我。”
高二十七岁。他们在一起。到现在十四年。
吴世勋三十一，鹿晗三十。

第十章
鹿晗偏着头，似乎透过这片寒冷黑暗看到了曾经闪着光的透着茉莉花香的日子。他十七岁就被吴世勋当生日礼物拐上了床，当时的甜蜜恩爱都是假的，只有第一次时的疼和现在能联系起来，一眼望不到头的无力挣扎。
什么东西看了十四年都该腻了，更何况现在鹿晗没有茉莉花了，一身的烟火气，茶米油盐，虚弱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从里面被打开，吴世勋冷冷睨他：“不进来就接在在外面站着吧。”
鹿晗踉踉跄跄站起来往屋走，难过的没力气倔强。最痛苦的不是你从来就没得到过，而是得到了最好的，现在全没了。
吴世勋本来还想借着这点事把剩下的憋闷怒气全冲鹿晗撒出来，想鹿晗在外面也不知道学了什么坏，分手都能挂在嘴边。可他一看鹿晗的衬衫就傻了，一大片血迹晕在上面。
鹿晗放了微烫的水流冲在身上，脱了衣服更显的瘦削。
“你在门外干什么去了？”蒋文旭拎着那件衣服招呼鹿晗，神情复杂。
“流鼻血了。”鹿晗淡淡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
“你也不知道敲门，我还真能不让你进屋？”吴世勋把染血的衣服扔一边关上浴室门冲鹿晗走过去。衣服窸窸窣窣脱下来扔在洗衣篓里。
吴世勋凑在花洒下抱住鹿晗吻上去，手从侧腰摸到胸膛，眉头越皱越紧：“你可别是吸毒了，瘦成了这副样子。”
鹿晗摇头不在说什么，甚至连刚才的事都不再提。
吴世勋不在意，调小了水流把贺知书压在墙壁的瓷砖上深吻，揉捏着记忆里鹿晗很敏感的侧腰。
鹿晗被冰冷的瓷砖激的一颤，他没有一点力气迎合吴世勋。眼神清明的看吴世勋情色动作的时候总有些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他虽然没去调查过计较过，但他并不是不清楚吴世勋这几年风月场上闹出来的龃龌事。
“松手，我不想做，很累。”鹿晗偏过头闭上眼，疲倦至极的样子。
吴世勋的动作一顿，一只手就捏住了贺知书的下颏，施了力气：“不愿意被我碰？他的语气中明显有了些猜疑和隐隐约约的戾气。”鹿晗觉得疼，挣了两下没挣开就不浪费力气。
“随你怎么想。”
对久居了上位的吴世勋来讲这话已经无异于挑衅。
“我知道了。”吴世勋冷笑了一声就把花洒关了，大力攥了鹿晗的手腕就往外拽：“今天我还就要上你了，看看你是不是中午被喂饱了肚子里还留着野男人的东西。”
鹿晗除了手腕疼，就连耳膜都被这么恶毒的话刺的生疼，他一路踉跄着被拖到主卧的床上，几乎是摔上去的。他感觉头晕的很厉害。
没擦净的水渍晕的床单湿了一大片，吴世勋体热空调温度开的并不太高，鹿晗只感觉到冷，冻得他忍不住只想蜷起来打冷颤。
吴世勋比少年时长开了不少，一米八五还要多，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从前鹿晗只觉得在蒋文旭身边很有安全感，现在只有心慌。
鹿晗挣扎的很厉害，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心爱的人碰。这让他感觉屈辱恐慌。但吴世勋已经被这几天的焦虑和潜意识的心慌压抑的太厉害了，以至于他不抱鹿晗不去确认这个人确实不会离开他 他就会发狂。
鹿晗被领带反绑了手，面对面被吴世勋占有进最深处。鹿晗并不舒服，吴世勋到底年轻，身体比他更好了百倍，被这么可怖的力气摆布却毫无反抗能力的现实让鹿晗难以忍受。他觉得这样就像…强暴。
吴世勋急于宣布领土主权的在鹿晗颈子上密集的留下吻痕，咬着鹿晗一侧的乳尖发泄了第一次。过了不久他就恢复了准备第二次的状态，吴世勋把鹿晗翻过来从背后进去，掐在鹿晗腰上的手劲很大，带着恶意的笑：“你是学聪明了会玩这一套欲擒故纵的把戏。确实，比总在床上装死鱼有趣的多。”
这一夜鹿晗恨不得马上死过去也比这样受折磨的好，身上心上都疼的受不了。第三次的时候吴世勋没收住力气弄伤了鹿晗，鹿晗的身体根本受不住，他的病伴随着凝血障碍，断断续续地流很难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