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谎言
事情的发展实在不可思议,却又让水瓶不得不承认实属情理之中。
他听着巨蟹叫喊出那一连串攻击似的言语,姑且先忘怀好友失踪的痛苦朝天蝎送去惊诧的目光。大家都急切希望嫌疑犯能开口辩解,天蝎却仅是略一凝眸,上唇丝毫未有要动作的意向,倒是秉承自己一直沉默的特点。
“…即使存有疑点,我也不能放任一个像极了卧底的家伙留在双鱼身边。”把恐惧愤怒完全发泄的巨蟹又缓言补充,收敛语气恢复往常的和善模样。水瓶同样理解,即使巨蟹所诉说的不是真相,天蝎也不会反驳的事实,也更没有谁想对那份执着守护同伴的至诚之心提出质疑。
水瓶曾设想过几次这种状况,某个伙伴当真被披露出卧底身份,其余的愤然冲上前去束缚住他的手脚,再由能决绝且狠心的去终结蛰伏在卧底身上的『影』,随后就是长抒一气相视而笑。
原本,应该是这样。
当水瓶于构想中回神,才察觉整个身躯被彻骨的寒意掌控,抬起指尖也变得太过艰难。他曾尝试换上战斗龙的形态,无果,只得使脚掌动弹带动僵直的身躯,如此操纵视线重新聚焦在最得大家信任的摩羯身上。摩羯不发一言,周边的星龙也跟随着脸色阴沉。巨蟹同样没有动向,仅剩射手徒劳的赤红了双目,几句破碎的悲鸣自唇边溢出。
“天蝎…说些什么吧…”
沉重话语砸得天蝎罕见地作出回应,他竟偏头去碰撞射手的目光。水瓶屏息,静候被说服后的天蝎发表证词,却窥见小蝎子暗自将右侧身向后偏转,终与先前动作有大差异的一瞬开始大步奔跑起来。
“…天蝎!”
大家一同叫喊出声,重新为身体注入力量也准备疾驰而去,只是目标仍停留于原地。水瓶稳定情绪,睁大眼望去。是射手,他早早地牵拉住天蝎的左臂,似乎被那行动彻底击毁最后的心理防线。
嫌疑犯烦躁异常,他抽动肩头猛甩左手,仍然被那与坚毅眼神如出一辙的坚实力量所禁锢。垂眸,轻叹,于是再开口的时候,水瓶为那截然不同的语气风格震惊不已。
“哈?暴露了就没办法了。”拥有天蝎躯壳的个体,首先朝巨蟹发表出“真是一个打着所谓保护同伴旗号的狠心家伙”的讥讽,随即再瞪向害自己无法逃离的射手。“你的意识…没有就这样葬身在龙海之下,真是便宜你了。”他将几个字咬紧牙关般吐露出后,便把头别过彻底合上眼眸,一副再不作答的固执模样。
这就是全部真相。
水瓶本满怀无限愤怒,这些焰火寻到落脚点的刹那应该即刻释放,而此时口中已然吐露不出只言片语。他搜肠刮肚,却编织不出此番情感的别种缘由。
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无法对相处多年的伙伴痛下杀手,虽说这么做杀死的其实是别的灵魂,恐怕其他星龙也是相同想法。这是无力,悲切,又不得不认同的确论。
“…那么,先将天蝎囚禁在最底层的地牢,没有意见吧。”
仍然是摩羯总结出令一众尚能接受的提案,以默声作为肯定回应后,随意进出星龙塔便因过于冒险被驳回,取代的是大家一直呆在星龙塔的稳妥方案。期间有谁突然提出无法顺利进化为战斗龙的疑问,水瓶才堪堪回神进行附和。
发掘出第一个卧底的第二场会议,结束。
水瓶愣愣地望向射手,那只宝贝龙的神色上也一样彰显着心不在焉的事实。即使仍旧紧紧扯拽墨蓝蝎子的一只钳子,射手仅是痴痴盯看着握在自己手心的那部分,数次启唇分明是想询问,可什么也没有被真正说出来。
天蝎却蹙眉,目光如针且情绪外露,再正常不过,又再难得不过。
忽的肩头被轻拍一下,水瓶拖沓着扭头,与试图安慰些什么的摩羯对视。摩羯从不相信口头的简易慰词,而选择同水瓶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又如此安抚射手,开口要求水瓶和自己一同将天蝎押入地牢。
“为什么是我?”
抛下沉浸在悲伤气氛的其他伙伴,水瓶跟随摩羯缓步迈下数层阶梯,禁受不住异样心情折磨发出了疑问的声音。摩羯随之停下步伐,瞧瞧不解的水瓶,才看向负面情绪满溢的嫌疑卧底。
“结合你所知的,来论证他能提供出来的情报。”
“啊?区区『现实』,还想套出我的话来?”
“好吧,暂且称你为影天蝎好了…那么只要抓住你,接下来肯定能有一段安稳日子了。”
摩羯话锋回转接上那句对白,水瓶脑内瞬间过电,赶忙回头紧张地紧盯作出回答的影天蝎。在难以探明的嗤笑声过后,影天蝎扬眉挽起唇角。“当然不止我一个啊,哈哈哈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愚蠢『现实』,就以为摸清我们全部了?”
他用上起的语调结束这句反问,抬起脚悠然自在继续前行。负责束缚影天蝎双钳的水瓶自然也被带动,回味话语的摩羯意识过来才急切跟上。
之于这句话,摩羯大概是陷入新的怀疑旋涡中了。水瓶眯眸仔细打量,他揣测的对象并非摩羯,而是洋洋自得的影天蝎。
——何处才是真实的。
水瓶难以理解,不过思索再三,他知道自己还能提出怎样的问题。他略凝息,端正迈下的步伐,郑重其事。
“你这么自信?你能确定自己有同伴且他们在哪里?”
影天蝎把笑容猛一收敛。
坦白言,回归沉默状态的蝎子在恍惚中,予以水瓶这依旧是自己熟知的水象伙伴的错觉,他猛晃脑袋甩脱如此妄想。他看见影天蝎几乎快是捧腹大笑的姿态了,实在和本主的形象严重不符。
影天蝎挤弄眼角的泪花,似乎猜测出了押送者的纠结,恶意置换上沉稳语气:“我自然不能知道谁又进行了袭击…但是新的卧底清楚之前已经行动的同伴,用暗号会和就好。”
“我们所处的地方只有黑和白。纯黑的我们仰头,就能看见规划着我们行动的纯白的你们,甚至不曾听见过那侧世界的任何声音…因为我们是『影』,所以我们未曾拥有过自主权,这是世界于我们的不公!于是我们才反击,于是我袭击了那个可恶的『审判者』!”
那是影天蝎的声嘶力竭,水瓶一时间无言以对。站立在铁栅栏前他松开手,影天蝎径直踏入冰冷牢房,自行伸手锁死牢门。水瓶再次感到寒意由脊背窜上脑内,他制止不住自己身躯的颤抖。理所应当地想求助于摩羯,水瓶回身唯见四周空荡荡,首领莫约是某一时候下定决意返回顶层,只剩影天蝎的不屑目光笼罩着整个空间。
快回到大家身边才行。他暗自重复,为自己施加镇定的魔咒,拖着双腿出了地牢,侧耳似是听见有脚步声越加沉重,遂将视界高抬而起。
以浅粉为主色调的宝贝龙正处在上方不远处,或许由于长距离奔跑,那对金灿灿的双翼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处女手支撑着双膝躬腰喘息好一阵子,才又能站直身眺望水瓶的方向。
“浑蛋水瓶!”处女甚至动用上平日练习的发声技巧吼叫道:“你为什么要撒谎!”
水瓶仰头久久地凝望着,身体麻木,又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