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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成书，书信传情。自昔日初见，与郑翕以诗文相交，宫中的木槿花落了又开，这日再收到她的信件，一瓣花悠悠入窗，我方觉已然相识许久，二人可以称为“友人”了。
花笺似有若无地散着女儿家的香，与人一般，既浓还艳，倏忽又渺渺于虚空里，难以复寻。
今次信件读到中途，饮柳忽传来访消息。遂拈着纸张起身切切相迎，话里却不是欢迎寒暄云云，反倒是：
“小翕你来得正好，我恰要说，你在信中所附的见解——”

（捧着一册书，足下生风，飘也似的进了殿。这地儿来了几次，就没什么好奇的了，所有心神，都落在了眼前人身上。眉眼带着笑，近了她跟前。）
“怎么，有新的见解了？你可别得意，我今儿个可带了新的东西，咱们两个好好说道说道。”
（这以文会友，就干净的多，也没什么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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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宫中侍女同她行礼，她携来的侍女同我行礼。一概挥手不论，只握着纸笺，也不顾什么待客之道，便立在中庭里开辩：
“你信上说凡文学者当尚雅，我却觉尚俗亦另有妙趣——慢着。”
倏尔一顿，方听清她又说了什么，再环视身周，饮柳已然偷笑不及。面上一红，紧着将人引入殿中坐定，再追问：
“你先说，又要论些什么？”

“昨儿个看了《庄子》，这一句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我觉得惠子言论无错，若明知无用还非要去探究它为何无用，那世上得多多少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
（两个争得面红耳赤那是常有的事儿，初初还有人忐忑不安，唯恐我俩打起来不可，后来看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这会儿捧着书册翻到了那一页，凑过去给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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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如此，道家言不当如此……”
抿唇显出几分沉入书卷文学时才会有的固执。指腹按着那页书卷，一字一句看过来，软着语音，却是十分坚决的批驳：
“惠施先生以世俗功用说庄子无用，然庄子所言却是，人若只论功用，那么衣食已足，缘何要食珍馐，购绸缎呢？惠施先生的有用在功用，庄子的无用却是功用之无用、身心之有用啊。”

“所谓出世，当先入世。而俗世之所以为俗世，便是这利益纠葛太多，人心难辩。”
（自己原是个再俗气不过的人，比起她这个书痴的清风霁月来，可多了不少铜臭滋味。捧着一杯清茶，啜了一口润喉，持着自己的观念同她理论不休。）
“譬如此刻，这糕点落地则无用，你当以何道理言其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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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意刁难辩驳，我含笑相论，是素日极少见的锋芒毕露。
“这便如同前朝人吟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们的糕点也非无情物，如何不能护花呢？”
“再则，有用无用，本非一时之态，而是长久的定论。糕点香甜既定，便是有用，‘以其不变者观之’，当长久为有用之物，如何会因坠地而无用呢？”

“人之寡，本不可负载，生来就要学会抉择，唯有圣人胸怀可纳四海，而俗人就要有舍才有得。”
（托了腮论话，这会儿倒像是个十足的俗人了，原就是五恶俱全的，人说读书开智，分明是叫那七情六欲都有了宣泄的方法。今儿个的眉毛画的不够直，这会儿竟费了力气，都没个凶样。）
“若事事皆有用，事事皆不可弃，到最后还不是沦为了贪婪成性，活活撑死。”